這一夜,一行衙內們在嘉峪關內校場邊點起了幾座篝火,喝了一整夜的酒。
酒不夠了,就換水。
大冬天裡,才從井裡打出的涼水,比酒還過癮……
牛奔和溫博兩人玩兒命的灌秦風,秦風也來者不拒。
賈環則先是樂嗬嗬的與韓家兄弟喝,後來又去和寧澤辰還有諸葛道等人喝……
“三爺,我們敬你。”
麵如刀削的寧澤辰還是那樣冷酷,不苟言笑。
不過看著賈環的眼神,滿是敬意。
孤身千裡潛伏敵後,割下可汗人頭。
這種事,已經可以用傳奇來形容了。
又大火燒敵糧,焚毀敵人的神火,為戰爭取得決定性勝利立下關鍵大功。
武勳將門子弟,最崇拜的,就是這種蓋世英雄!
不僅寧澤辰一臉的敬意,他身旁的趙虎和曹雄更是滿臉的崇拜。
賈環笑嗬嗬的舉起舉杯,讓三人輪流碰了一下後,道:“這次抓住機會,都好好乾。尤其是趙虎,這次爭取生擒一個蒙古小王子,你那世子之位不要也罷,自己封爵都夠了。”
趙虎就是那個性格有些懦軟,但對殺氣極其敏感的壽山伯府世子。
他父親趙廷如今承襲的爵位也不過是一個二等男,趙虎若能生擒一個蒙古小王子,差不離兒也就是這個爵位。
當然,肯定不是世襲的。
但隻要繼續下去,總有一天能變成世爵。
趙虎聞言,大為感動,他沒有想到,賈環居然還會記住他的事。
他舉起酒杯,結結巴巴道:“三……三爺,我……我敬您,以後,以後我也是榮國係了!”
“哈哈哈!”
賈環聞言大笑,其他人也跟著會意的笑了起來。
包括正在喝酒的牛奔等人,還有附近的諸葛道一波人。
賈環伸出酒杯,一旁的曹雄有眼色,連忙給他斟滿酒,賈環舉杯與曹雄重重一碰後,一飲而儘,道:“那我就歡迎你。”
“嘿,嘿嘿!”
趙虎有些憨厚,不大會說話,高興的抓著腦袋傻笑。
賈環起身,又挨個拍了拍三人的肩膀後,拄著竹竿,在韓大的扶持指引下,又去了諸葛道等人處。
“三爺……”
見賈環走來後,諸葛道等人連忙起身相迎。
“來,坐,都坐。”
賈環率先盤腿坐在地上後,其他人才跟著圍著篝火坐下。
諸葛道麵色複雜的看著賈環臉上的黑布,沉聲道:“三爺,我府上有一個老郎中,醫術非常高明,不比宮裡的禦醫差,待回去後……”
賈環擺了擺手,笑著打斷道:“諸葛,回去的事,咱們回去再說。
你們現在最關鍵的,是一定要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多立戰功。
我大概知道你們的心思,是想走智將的路子,是吧?
但我個人建議,這條路還是放在日後,以後有條件再走。
你們現在都還不是將軍,怎麼當智將呢?
我們首先自己要有膽量和勇氣不怕死,然後才能帶出悍不畏死的兵,對否?
所以,待這次大戰開啟後,你們一定要拿出拚命三郎的勁頭來,拚命的往前衝,多多殺敵建功。
我相信,你們不會後悔的。
因為這些都是日後你們進入軍中的資本……”
諸葛道聞言,看著賈環臉上的黑布,咬牙道:“三爺,您放心。
連三爺您這般尊貴的人,都能深入敵後千裡,殺敵燒糧,我們又怎敢惜身怕死?
這一次,我們若不能抓住機會建得大功,又如何對得起三爺您的犧牲?
三爺儘管放心便是,此次大戰,我們一定能建得大功,定不辱,榮國威名!”
“對!這一次,我們一定要建得大功,定不辱榮國威名!”
諸葛道身旁的塗成、蘇葉等人,一起握拳發誓道。
賈環聞言點點頭,他舉起酒盞,一旁人趕緊替他斟滿,而後,他朗聲道:“好!那賈環就在此,提前恭祝諸位兄弟,此戰立下殊勳,早日搏取萬戶侯!
乾!”
“謝三爺,乾!!”
……
翌日,清晨。
賈環有些無奈的對身邊的秦風和韓家兄弟道:“我是返回後方大營,你們跟著乾什麼?
馬上就是一場百年難遇的大追殺,這種好事,你們……”
秦風擺手道:“環哥兒,車軲轆子話說了那麼遍,就不要再說了。我現在哪有心思上戰場,就算上了,多半也隻會戰死……”
韓大雖沉默不語,但表情堅決。
賈環看不到,卻也能感受到他心裡的自責和愧意……
賈環苦笑了聲,道:“那好吧,風哥要回去看秦叔叔,大哥……要護送我。
可是二哥,你的情況不同。
你日後是要接掌定軍伯府的,日後小弟還需要你嗬護呢。
你不趕緊趁著此次大戰多多殺敵立功,好儘早恢複定軍伯府的門楣,你跟我回後方算怎麼回事?”
韓大也道:“環哥兒說的有理,讓哥兒,你留下吧,有我和老三在就好。”
韓讓苦笑搖頭,道:“我倒是想留,可我若是留下來,待回去後,我怕我爹會打死我。
我如今是環哥兒的家將,沒護住他,回去已經是少不了一頓了。
若是再舍下環哥兒,自個兒跑去戰場上立功……
我爹的脾氣你們都知道,所以都彆勸了,他真能打死我……”
眾人聞言,想起韓德功那張黑麵,嘴角齊齊抽了抽,不再多言。
賈環想了想,也拿那個脾性硬板較真兒的大叔沒法子,自嘲笑道:“那算了,還是等下次吧。
我現在眼睛不好,怕是攔不住韓叔叔了……”
眾人沒有笑,又沉默了。
賈環笑著搖搖頭,道:“那就這樣,不多說了,我們趕早出發,爭取入夜前回到大營。
諸位哥哥,保重!”
說著,他拱了拱手,以示告彆。
牛奔幾個卻不和他來這套,輪番上前,狠狠的抱了抱他後,才紅著眼睛退後。
賈環笑了笑,然後在韓大的扶持下,翻身上馬,坐在馬上,馬韁卻在韓大手裡。
韓大自己上馬後,一手控著一條馬韁,回頭看了眼韓讓。
韓讓立刻打馬前行,在前開路。
韓三居中照應,帖木兒和博爾赤並二十親兵殿後。
另有一隊馬隊,專門押著嶽鐘琪。
當然,並沒有給他上腳鐐手銬,完全放開著,讓他獨乘一匹馬。
賈環巴不得他畏罪潛逃……
……
落日時分,晚霞再次籠罩了整座涼州古城,依舊安詳,依舊平和……
賈環一行人,也終於在夜幕降臨前,趕到了這裡。
短短不過十天光陰,眾人卻已恍若隔世……
戰馬沒有停歇,徑自進了城池,朝武威大營駛去。
秦風有些難以自抑的激動了起來。
他的父親,真的可以得救了……
不過到了大營處,眾人卻發現有些不對勁。
大營上飄蕩的軍旗,居然不是那麵黃沙旗!
而是,一麵黑色蒼龍旗。
這是霸上大營的軍旗啊!
秦風見狀,麵色陡然鐵青。
“風哥,發生了何事?”
感覺到身旁秦風的呼吸猛然一急,賈環皺眉問道。
另一側的韓大目光淡淡的看了眼秦風後,探身對賈環道:“到武威大營了,不過,黃沙旗換成了黑龍旗。柳爵爺和侯爵爺他們應該到了。”
韓大口中的柳爵爺和侯爵爺,指的是理國公府現襲一等子柳芳和修國公府現襲一等子侯孝康。
他們二人是鎮國公府一等伯牛繼宗的左膀右臂,三人抱成團,緊緊的掌控著霸上大營。
不過,他們將黃沙軍團大本營的軍旗換成了黑龍旗,卻著實有些過了,吃相太難看……
賈環有些頭疼,他側著臉,壓低聲音對秦風道:“風哥,先彆動怒,一會兒我去跟他們說……風哥,他們或許也是逼不得已。榮國一脈,若不這般爭鬥,怕早就不存在了……”
秦風聞言,眼神一凜,麵色卻漸漸緩和了下來,他長呼了口氣,道:“我知道了。”
賈環等人翻身下馬,朝大營中走去。
之前他們打馬進城時,便早有人回營通報。
不過或許他們以為是從嘉峪關回來的黃沙軍團的人,所以沒有理睬。
然而賈環等人走到了大營門口,守門士卒居然還要來人通報姓名……
賈環攔住就要發怒的眾人,笑道:“不要為難他們,與他們不相乾。”而後對守門士卒道:“勞煩這位兄弟進去稟報一聲,就說我賈環回來了。”
“啊?!”
那守門卒顯然知道賈環,再看一眼,見賈環眼前蒙著的黑布和手裡的竹竿,乾巴巴的吞咽了口唾沫,道:“賈……賈……”
“哪那麼多廢話?還不快去?”
韓讓上前,指著守門卒厲喝一聲。
那守門卒哪裡還敢耽擱,屁滾尿流的朝裡麵跑去。
過了好一會兒,眾人才看見浩浩蕩蕩的一票人急步趕出來。
為首的二人,正是柳芳和侯孝康。
兩人遠遠的走來,看著賈環眼前的黑布,和手裡的竹竿,臉色便一點點變青。
待走到跟前後,兩人的臉色已然黑成了鍋底。
柳芳指著賈環,壓抑著怒氣,道:“環哥兒,你這是搞什麼名堂?啊?你這是搞什麼名堂?!”
賈環淡淡一笑,道:“柳叔,我……”
“你什麼?!
誰讓你跑前線來的?
哪個讓你跑前線來的?
你……
你的親兵呢?你的家將呢?
還有活的沒有?
都給老子滾出來,老子要砍了你們這群廢物!”
柳芳目中赤紅,怒聲咆哮道。
不是局中人,根本不會明白賈環的存在,對於榮國一脈的意義。
若是他這個榮國子孫、寧國傳人出了意外,那麼剛剛聚起的榮國一脈,頃刻間就會重新變成一團散沙。
一團,即將分崩離析的散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