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二章 威武和悲傷(1 / 1)

許是因為賈環平靜無奇卻斬釘截鐵的語氣,又許是因為烏遠不動如山而殺氣淩人的威勢。

總之,嶽鐘琪雖然暴怒,卻沒有什麼反抗的意圖。

不過也因此,賈環心中對他的忌憚愈發深重……

能對敵人狠,那不叫狠。

能對自己狠,也不算狠。

能嚴格控製住自己情緒和行為的人,才叫真正的狠人。

顯然,嶽鐘琪便是這樣的人。

嶽鐘琪深深的看了一眼賈環,就跟著四個圍上來的秦兵離去。

不過,他走了兩步後,又頓住了腳,回頭看向賈環,沉聲道:“賈環,你可以冤枉我,可以阻止我為大秦建功。

但我希望,你不要在戰場上動手腳,害了大小姐的性命,否則……”

“哈哈哈!”

沒等嶽鐘琪說完,賈環就用一陣大笑聲打斷了他的話。

笑罷,賈環搖頭大聲道:“嶽鐘琪,如果說之前我隻有三分懷疑你勾結韃虜,坑害我大秦將士。

那麼現在,我至少有八分把握,確認準葛爾汗國大國師所說的那個姓嶽之人,就是你。

你睜開眼睛看清楚,看清楚站在你麵前的都是些什麼人?

從將軍,到士兵,哪一個不是光明磊落,忠肝義膽的老秦男兒?

我老秦人的血脈裡,從來都隻有兩種血,一種是忠,一種是烈。

卻沒有你所想的那些魑魅魍魎的鬼祟心思。

我明白的告訴你,如果我們要對付哪個,隻要他是秦人,哪怕他是我們的敵人,我們也一定隻會用手中的秦戟,親自動手殺了他。

即使不敵,卻也雖死猶榮!

但,我們絕不會勾結韃虜,借用敵國的手,去殺秦人。

也隻有你和你背後的人,才會生出這樣的心思,才會做出這樣的勾當!

嶽鐘琪,我不會給你這個保證。

因為在我眼裡,方靜和每一個軍中兄弟一樣,她不比誰更高貴。

軍中的兄弟可以戰死,我賈環可以戰死,怎麼,方太尉的女兒就不能戰死嗎?

她若是戰死了,就是我們借刀殺人?

嶽鐘琪,你當真是一個心思卑微的小人。”

“你……”

看著周圍的士兵紛紛點頭,悄聲附和,而後紛紛對他怒目相視。

那一雙雙恨不得喝其血,吞其肉還要嚼碎他骨頭的憤怒眼睛,讓嶽鐘琪的麵色陡然漲紅到紫,他胸膛中的怒火幾乎快要將他點燃。

這不是信口雌黃是什麼?

這不是借著敵國之手來鏟除異己又是什麼?

說的那樣光明磊落,可做出的勾當,又與你口中所說的有什麼區彆?

嶽鐘琪張口就要反駁,他不能任憑賈環造謠汙蔑他。

看看周圍那些士卒們同仇敵愾的憤怒目光吧,他日後如何還能在黃沙軍團立足?

隻是,沒等他張開嘴,一把烏黑短刀便疾射而來,刀背“啪”的一聲抽在了嶽鐘琪的嘴上。

嶽鐘琪慘呼一聲,捂住了嘴,血從手際流出。

“賈環!”

方靜細眸陡然變紅,她奈何不得烏遠,便向賈環尖聲厲叫一聲。

賈環搖搖頭,道:“方靜,事關軍國大事,不是你能插手的……

嶽鐘琪,本來我是要廢了你的武功。

但為保朝廷法度公正,我暫且放你一馬,望你最好好自為之……

來人,將嶽鐘琪帶下去,好生關押。

待明日清早,再啟程押回武威大營,等待朝廷發落。”

“喏!”

又上前四個秦兵,共八人,齊齊躬身一應後,便押著嶽鐘琪下去了。

看到這一幕,吳常、孫仁四將互相看了眼,心裡都有些感慨。

從今而後,賈環在黃沙軍團十數萬大軍心中的威望,怕是不會比秦家低了,甚至,更高……

一旁一直麵色凝重的索藍宇這時走上前,在秦風耳邊低語了幾句。

秦風聞言點了點頭,而後走到吳常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吳常麵色有些複雜的看向秦風,秦風目光毅然的和他對視著。

吳常微微苦笑了下,點點頭。

而後他喚過身後兩個親兵,低聲吩咐了幾句。

那兩個親兵倒是滿臉興奮,連連點頭,看著賈環的目光充滿了敬畏。

吳常說罷後,他們二人便跑步上前,撿起方才被丟在地上的兩顆人頭。

牛奔等人麵色一變,正要阻攔,卻見二人高舉人頭,高聲吼道:

“爵爺威武!”

“爵爺威武!”

“爵爺威武!”

連續高喊三聲後,黑山懸臂長城上駐守的一千兵卒,便開始跟著高喊起來。

賈環的驚天奇功,以及方才之語,已經在他們之間傳開了……

沒錯!我老秦男兒,心中唯有忠烈二字!

爵爺知我,爵爺,威武!

他們一邊喊,一邊將手中秦戟頓地。

當上千兵卒的秦戟齊齊頓在城磚上,發出的聲音已然有些驚人了。

然而,這還不是全部……

吳常身後又走有數十人,順著城關城牆向嘉峪城關跑去。

一邊跑,一邊大聲呐喊:“賈爵爺潛伏敵後,斬殺準葛爾大汗首級,爵爺威武!”

緊跟他們身後的,便是吳常的那兩名親兵,他們騎在高頭大馬上,一人舉著一個人頭,展示軍前,口中不停的喊著:“爵爺威武!”

軍前誇功之事,還從未出現過虛假。

一般就算作假,也沒人會傻到去說他殺了準葛爾汗國的大汗。

因此,當消息不斷往前傳開,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千傳萬,而後,整座嘉峪雄關都轟動了。

“轟!”

“轟!”

“轟!”

到處都是秦戟頓地之聲,聚聲如雷!

“爵爺威武!”

“爵爺威武!”

“爵爺威武!”

當成千上萬,甚至上十萬發自肺腑的敬畏崇拜聲彙聚成一個聲音時,其勢衝天!

被押送在半路的嶽鐘琪聽到這個聲音後,麵色再次大變,臉色難看的驚人。

他心裡雖然對賈環能得如此軍心感到棘手,可也有些想不通。

賈家在軍中將領中的聲望本就猶如高山了,方家之所以能崛起,不就是因為連皇家都不願看到軍中滿是榮國一脈,才專門推起方南天往軍中摻沙子嗎?

即使三十年過去了,然而如今大秦百萬軍中,凡是掛將軍銜兒的,依舊還有六七成身上都脫不去一個賈字。

軍機閣五大臣中,更有兩位曾是先榮國的直屬麾下,還有一位則是對賈家頗有好感,因此也站在了榮國係陣容中。

這還不知足,難道還想在普通士卒中也收取軍心?

嶽鐘琪心中冷笑了聲,暗道一聲不知死活。

不過,隨即他的臉色又愈發難看起來,因為他想到了賈環那雙眼睛……

……

待整座城關平靜下來時,城關裡戰爭的機器也開始悄然準備起來。

無數的箭矢弓弩從武庫中流水一般的運出,重甲軍團開始保養他們的盔甲,並給坐騎加料。

重甲騎兵不同於輕騎兵,重甲對坐騎戰馬的要求更高,每一次出戰前,都要提前幾天用精糧喂養戰馬。

而哨騎也從城關兩側的城牆上放下,他們會順著荒漠出發,一天十二個時辰不斷的監視敵營的動靜。

烏遠又被賈環派出去了,他帶著他的弟子趙歆,去敵營後方截殺他們的信使。

賈環希望務必讓對方儘量晚幾天收到可汗被殺,軍糧和神火被焚燒的消息。

再其他的事,就由吳常四將去安排了,他們都是打老了仗的軍中悍將,自然知道該如何去做,就不用賈環再去多嘴了。

其他的賈環也不會……

……

參將府中,氣氛不大好,壓抑,悲傷。

牛奔和秦風兩人還怔在那裡流淚,溫博等人的眼睛也都是紅的。

方才的確榮耀,而且是絕大多數軍人一輩子都無法獲得的榮耀。

十萬軍中齊誇功!

可是,再大的榮耀,也換不回賈環的眼睛。

烏遠說,賈環的眼睛是被重力擊中,眼珠怕是都已經碎了,哪怕華佗在世,可能也無能為力……

這個消息,讓牛奔幾個肝膽相照的兄弟悲痛欲絕。

倒是換洗一新的賈環已經沒有太多哀傷了,因為他已經哀傷過了,知道再哀傷下去也沒用……

坐在主座上,他笑道:“明兒個,我帶人押著嶽鐘琪返回武威大營就行。

諸位哥哥就不用跟著了,留在這裡準備大戰吧。

等敵方一旦糧儘,又有大汗被殺的消息衝擊,到時候必然兵敗如山倒。

嗬嗬,你們多殺一些,總有好處。”

“彆說了!”

溫博紅的眼睛,沙啞著嗓音,喝斷道。

他站起身來,在大廳裡來回踱步,卻越走越燥。

看什麼都不順眼,猛然抬起腳,一腳踹在旁邊的椅子上。

“嘩啦”一聲,椅子碎成了碎片。

“啊!!!”

他還沒有罷休,怒吼一聲,又抓起一把椅子,狠狠的砸向了地上。

“啪”的一聲,椅子又被摔的粉碎。

而後他猛然轉過身,手指顫抖的指著秦風,張口就想大罵。

賈環攔住了他,賈環的眼前依舊包著一條黑布,手中卻多了一根竹竿。

他用竹竿點著地,走了過來,伸手碰到僵硬在那裡看著他的溫博,然後他拍了拍溫博的肩膀,道:“博哥,如果說發怒有用,如果說流淚有用,如果說遷怒有用,弟弟我早就去做了。

不要怪風哥,換做是你們,我也會這樣去做。

同樣,我相信,如果換做是我,你、奔哥、風哥還有韓家哥哥們,也會這樣去做。

因為我們是兄弟。

眼睛看不到了,我也很難過。

但難過不能讓我的眼睛恢複過來。

哥哥們,以後小弟上戰場建功的機會怕是不多了,未來的日子還有幾十年,還很漫長。

再往後,小弟怕是要靠哥哥們庇護了。

所以,你們才更要多多的殺敵建功啊!

嗬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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