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澤辰三人走的有些艱難,今天他們確實太拚了。
長時間高負荷的勞力,讓他們的筋脈和肌肉都受損了不少。
不過也無妨,從武之人,這點傷其實不算什麼。
隻要一桶參藥藥浴,大概就能補回來了。
待三人離去後,賈環又有些好笑的看著坐在地上垂頭喪氣不起來的王世清,道:“王世清,你呢,是起不來了?”
王世清搖頭苦笑,道:“沒……沒事。”
賈環皺眉道:“那是怎麼……你還在擔心那些走的人會對付你?”
王世清嘴角抽了抽,又垂下頭去。
他心裡確實是在這樣擔心。
這些年,他為了扛起家業,在貴族圈子裡一直都是兢兢業業,如履薄冰的行走每一步,每一步都那樣的謹小慎微。
唯恐得罪了哪個豪強勳貴。
他家道中落,當年祖父留下的人脈關係也讓他那個敗家子父親給禍禍得罪乾淨了。
雖然還頂著金鄉侯府的名頭,可勳貴圈內誰還不知他家的空架子?
所以,他真的一個都得罪不起。
卻不想,隻一個疏忽,本想做些勾連關係的好事,結果卻埋下了如此多的禍根。
這讓王世清當真有些恐懼,但更沮喪。
因為,這些年他雖然也自行從武,並成為了二品武人,但這隻是為了能在武勳貴族圈裡立足而已。
勉強成為二品武人後,他便將武功撂到一旁,徑自去做生意賺銀財了,他背後還有一家人要養呢……
雖然還有些拳腳功夫在手,可比起寧澤辰等人,他真連膝蓋都夠不到……
自身不強,今日又強行為之……
感受著肩頭刺骨的疼,和顫抖的胳膊與雙腿,王世清明白,他明天不可能站的起來。
就算賈環也給他藥浴用的參藥,他也起不來……
甚至,他現在都很難站起來走路。
他掉隊了……
也就意味著,他要從這個頂級圈子裡離開了。
王世清從來沒有這般沮喪過,從來沒有過。
因為這是他複興家業的唯一機會,卻……
似乎感受到了王世清的難過和沮喪,賈環回頭對秦風等人笑道:“風哥,你看怎麼樣?能不能用?”
秦風、牛奔等人聞言,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灰後,走了過來,一起打量起正抬頭滿臉詫異的王世清。
秦風想了想後,對賈環道:“知道敬畏,心細,也能把握時機,雖然還稚嫩了些,但總的來說,應該可以。”
牛奔無所謂道:“其實誰都一樣吧?”
溫博嗤笑了聲,道:“大腦殼子沒文化,商號也是一門學問,你懂個屁……”譏諷完牛奔後,又道:“要是去黑遼的話,多半沒甚問題,那裡我家路子熟,拿著我家的令牌,基本上可以暢通無阻。”
說罷,又有些得意的瞟了眼牛奔。
牛奔氣惱道:“你有本事讓他拿著你家的令牌去都……”都中的中字沒說出口,陡然想起,這孫子家如今也在都中紮根了,溫嚴正亦是軍機閣五大臣之一,不由憋了口氣,甕聲道:“你有種讓他拿著你家的令牌去霸上大營,看看能不能暢通無阻?”
溫博哈哈大笑,一對掃帚黑眉挑的飛起,正要再譏諷,被賈環阻止了。
賈環正色道:“那就讓他試試?去黑遼帶隊?”
秦風搖搖頭:“黑遼氣候太極端,一開始他怕是適應不了……先讓他去西北吧,穿過河西走廊,去我爹那裡。
河西之地,多有牧民,羊毛不值甚錢。他壓著酒水去,賣酒的銀子全都換成羊毛,再壓回來,還可以弄熟路子……”
牛奔好像又外行了,問道:“環哥兒,你說的那個織造呢子的玩意兒,到底靠不靠譜?織出來誰穿啊?”
賈環懶得理他,又看向韓家兄弟,問道:“你們的意思呢?”
韓大想了想,看著滿臉迷糊卻又有些驚喜之色的王世清,道:“應該沒太大的問題,反正有家將跟著,雖然他武功不濟,也能保得周全。至於經濟之道,雖比不得環哥兒你,但據說他還不錯。”
韓讓也跟著點點頭,道:“可以。”
韓三聳聳肩,道:“可以。”
賈環點點頭,笑道:“那就這樣定了吧,咱們也是沒法子,手裡實在沒可靠的人用。”
說罷,他看著似懂非懂的王世清,道:“王世清,你願意加入我們嗎?”
王世清聞言,陡然麵露狂喜之色,連連點頭,激動道:“願……願意,我願意!”
賈環嗬嗬笑道:“再想想,這不是一個輕鬆的活計。”
王世清強撐著痛體掙紮起身,連連道:“三爺,我真的願意,我十分願意,不用再想了。你們讓我做什麼,儘管吩咐便是,我絕對不怕苦不怕難……”
賈環點點頭,又和眾兄弟對視了一眼後,對王世清道:“是這樣,我們兄弟幾個,起了一個商號。現在需要幾個可靠放心,又能乾的人,幫我們分管一下……”
王世清聞言頓時怔住了,臉上的失望之色簡直壓抑不住的流露出來。
做商號,這……
這不是管家奴仆之流做事嗎?
了不起也就是一個掌櫃的……
賈環似乎沒看出王世清眼中濃鬱的失望之色一般,嗬嗬笑道:“怎麼樣?願意做嗎?”
王世清還有選擇嗎?
他已經完全沒退路了。
如果不能靠近賈環這個圈子,隻需等到明日,那些今日離去的人,就會得到消息。
都是人精.子,沒人不會不懂最後留下來的十人意味著什麼。
但他們不會去反思他們自己做不到之處,更不會不自量力的去怨恨賈環等人。
他們隻會找一個最軟的柿子去捏。
還有比他王世清更軟更合適的柿子嗎?
儘管心中極為失望,不過王世清還是點了點頭,沉聲道:“三爺,你們放心,我一定做好本分之事。”
賈環聞言,滿意的點點頭,笑道:“世清,我與你明言。
我與奔哥等六個兄弟,是相識於我微末之跡。
一路走來,雖然還未經曆什麼大風大浪,生死沉淪,但卻都已經親如手足。
我們都相信,上了戰場,我們彼此都能為對方擋刀阻箭,包括奔哥和博哥……
而你,或者你們這些人,想加入我們這個圈子的心意,我理解,也歡迎。
也相信日後若是上了戰場,你們同樣也可以成為為彼此擋刀阻箭的過命兄弟。
但,這畢竟不隻是一句話就能證明的,那樣就太草率了,也太不尊重兄弟這個詞的意義了。
這需要時間去驗證。
驗證你們的心,更驗證你們的能力。
你要知道,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與恨,更沒有無緣無故的尊重。
什麼樣的人才值得去敬愛尊重呢?
很簡單,有用的人。
包括我在內,我們七兄弟,如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位置,都能發揮自己的作用。
所以,如果你想加入我們,就必須要體現出你的作用,你的能力。
我們願意給你這次機會,不是因為可憐或者同情。
我們也不會可憐或者同情任何人。
我們選擇你,隻是因為如今我們正缺一個掌管後勤供給的人,有一個空缺的位置,我們想把這個位置補全。
所以,我們才會給你機會,讓你去體現你的能力。
但是我也可以明白的告訴你,你並不是唯一人選。
我們會往四個方向分彆派出人手,但我們的位置隻有一個。
能不能把握住這個機會,就看你自己的了。
我希望你能夠努力,並認真對待。
因為位置,真的不多了。”
王世清聞言,麵色幾經變幻,最終堅定了下來。
他深吸一口氣,看著賈環,正色道:“三爺,我明白了,謝謝你們能給我這次機會。
我一定會體現出我的價值,我也有信心,成為最後坐在位置上的人。”
賈環聞言,點點頭,笑道:“那行,今兒就在我府上的客房裡住一宿吧,不然你這膽子,怕還是難安。
嗬嗬,所以說,人總是難十全十美。
小心謹慎,心思縝密,是你的優點。
不過你也有點小心過頭了……”
說著,衝一旁不近不遠處恭候在那裡的李萬機招招手,李萬機連忙走來,笑道:“三爺……”
賈環點點頭,道:“使人給他準備一間客房,再準備桶藥浴,還有讓公孫姑娘給他瞧瞧……
對了,記得打發人去他家說一聲,就說王世清今日在寧國府留宿,明日中午再回。
若有人上門尋他的下落,就讓他家人這般給人回話便是。
當然,也可以讓他們直接來我寧國府找人。
行了,帶他下去吧。”
王世清聞言後,也不知是激動還是感動,眼中竟擎著淚,對賈環深深一揖後,有些踉蹌的跟著李萬機去了……
“呼!”
等外人都走了後,牛奔又有些撐不住了,連聲道:“快快快,趕緊讓人準備好木桶,哎喲我的娘,今兒耗損可真有點大……”
秦風看著牛奔笑道:“奔哥兒,你還是用點心吧,看到那寧澤辰了嗎?
我瞅著,若是環哥兒能給他提供參藥,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到五品。
到時候,你還四品,寒磣不寒磣?”
溫博在一旁極為囂張的哈哈大笑道:“哥兒幾個都五品了,就你這醜鬼還四品,死活都邁不過去。
我說你最近怎麼老不回家,愛賴在環哥兒跟韓大他們睡,是不是牛叔叔越來越瞧不上你了?”
“我靠,你個黑鬼!你得意個屁!”
牛奔聞言勃然大怒,氣的臉色漲紅,一雙綠豆眼怒視著溫博。
溫博一點同情心都沒有,繼續奚落道:“環哥兒說的好,落後活該挨打,奔哥兒,你倒是進步進步啊!”
牛奔又忽然喪氣了,耷拉著一對細眉,綠豆眼裡滿是愁色,歎息道:“明明感覺就到了,可越是急,反而又摸不著頭腦了……
唉!
真真是讓我的悲傷逆流成河啊!”
說罷,“噗通”一聲,仰頭栽倒在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