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煞為父,氣煞為父也,唉!真真是辱沒祖宗,辱沒祖宗啊……”
吞吞吐吐將賈寶玉狎倡.優之事略略一講,又把忠順王長史的幾番作態說了一遍後,賈政捶胸頓足,連連歎息,麵色愧疚難當,一副痛不欲生的樣子。
賈環聞言,眼中怒氣一閃而過,卻換上了一臉的燦爛笑容,勸慰賈政道:“爹,我還當什麼事呢。二哥……二哥且後麵再說。這忠順王那長史,不過鄙賤者,也值當父親這般惱火?我賈家的威名,哪裡又是他能垢汙的?”
“可……”
賈政看賈環的麵色,原以為他會勃然大怒,可誰知竟笑容滿麵。
賈政本就不是堅定之人,再一細思,便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小題大做了?
再想想,好像也沒什麼了不起的……
隻是,實在咽不下那口氣。
賈環笑道:“爹您放心,不過區區一卑賤內侍,心態扭曲,不知死活,故而猖狂。隻當樂子便是……
不過既然您惱火,我這就去給您出口氣,不是什麼大事。”
賈政聞言,本就動搖的心,愈發退縮了,猶豫道:“既然不是什麼大事,那你還出什麼氣?他畢竟是親王長史,國禮……”
賈環哈哈一笑,道:“除了為爹出氣外,還有其他的事。爹,這樣,這兩天你先告病,在家休養吧,朝廷上就先不去了。”
賈政聞言麵色再變,心裡一顫,老天爺啊,這是要鬨出多大的動靜?
他連道:“環哥兒,你可不許渾來!”
賈環跟他擠眉弄眼道:“不是,咱們這叫惡人先告狀,打苦情牌。”
賈政一腔怒火,被這個“頑劣”幼子徹底消散了,沒好氣的瞪著他道:“就屬你最奸猾。”
賈環又燦然笑道:“對了爹,日後啊,再有這種臭狗魚爛蝦米的人物上門求見,您一概不見就是,都打發到兒子這邊就好。
您想,兒子本來就淘氣,對吧?
沒事兒都喜歡捉個魚補個蝦,對這種主動送上門兒來的,兒子怕是做夢都能笑醒。”
“哼哼!”
賈政聞言,忍不住笑了出來,指著賈環笑罵道:“你這個憊賴小子。”
賈環嘿嘿一笑,從袖兜裡取出帕子,遞給賈政,道:“爹,擦擦,嘴角還有點血呢,看著怪唬人的。
以後氣性彆這麼大了,天大的事不都有兒子在嗎,您放心的去吟詩作對就是……”
賈政接過他手裡的帕子,心裡暖暖的,不過……
“我怎麼聽著,你像是在嘲諷爹爹?”
賈環哈哈一笑,道“爹,真是冤枉,兒子是說您有學問……
這樣,我先出去辦點事兒,一會兒就回來,您今天就彆出門兒了,在床榻上好好休養休養,畢竟上了年紀了。”
賈政聞言心暖,又知道自己不擅長庶務,索性也不理會賈環去做什麼,隻點頭應道:“我知道了……你在外麵怎麼胡鬨都好,隻一點,千萬要注意安危。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不用為父多說了吧?”
賈環哈哈一笑,道:“爹,您隻管放心便是。”
……
“三爺,咱們這麼大的陣仗,這是要去哪兒?”
“三爺,你臉色可真不大好,要不,你就彆去了。”
“三爺……”
“閉嘴!”
騎馬在前頭開路的韓大忽然回頭,沉著臉厲喝一聲:“軍伍行進中,再敢多言者,軍法不怠。”
帖木兒一個激靈,然後便老老實實的退到後麵去了。
賈環回頭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舒服了吧?”
然後又微笑著對眾親兵家將道:“目標東郊離城二十裡處紫檀堡,加速前進。”
“喏!”
三十親兵騎在馬背上,背挎弓箭箭囊,齊聲一應後,揚鞭加速。
陣勢驚人。
三十餘騎兵馬,從神京西城,縱貫整個神京大都,朝東城門狂飆而去。
一路上,行人紛紛避讓躲閃,縱然街上很有一些達官貴人或勳戚子弟,亦不敢掠其鋒芒。
甚至紛紛落馬下轎,麵色震撼的行注目禮。
因為,緊跟在賈環身邊的一騎兵馬上,豎著一旗杆,迎風招展的大旗上,書了一大大的“賈”字,而賈字的右上角,一朵隻有巴掌大小的黑雲,靜靜的飄著。
竟是……
竟是賈家雲旗!
這一刻,不知多少人身形巨震,雙目圓睜,幾不敢信的看著那麵迎風飄揚的黑雲旗。
甚至還有一些麵貌蒼老,背部佝僂的老人,在這一刻,忽然老淚縱橫。
對著那麵雲旗,顫巍巍的行了一個最標準的大秦軍禮。
嘴裡喃喃一聲……
“老太尉!”
這一刻,賈家雲旗時隔三十年再度出世的消息,傳遍四麵,傳遍八方。
皇城大震,神京大震,天下……大震!
……
榮慶堂內,賈寶玉趴在一張軟榻上,業已醒來。
太醫也來看過,與賈環說的一般,隻是些許皮外傷,沒有傷著內裡。
敷了傷藥,修養一段日子就好了。
聽太醫這麼說,賈母與王夫人雖然心裡依舊心疼得不得了,可總歸是鬆了一口氣。
沒打壞就好,方才看著著實嚇人。
既然賈寶玉沒大事,哭的滿臉花花的王夫人也就放下心,要回去洗臉換衣了。
而被子孫們折騰了一天的賈母,也著實撐不住了,叮囑李紈和王熙鳳幾個好生服侍著,便在鴛鴦的陪護下,去暖閣裡歇息了。
等長輩走後,壓製了半天的眾女們,終於找到機會。
史湘雲最好奇:“寶哥哥,你又做了甚錯事被老爺抓住了?是又偷吃丫鬟嘴上的胭脂了嗎?”
薛寶釵拉過好奇寶寶史湘雲,嗔道:“這個時候,你還玩笑,真跟環哥兒一家啊?”
史湘雲俏臉一紅,卻“哼”了一聲,不理這茬,而是對薛寶釵道:“寶姐姐,你……咦?寶哥哥,寶姐姐?嘻嘻!”
“噗嗤!”
看史湘雲興趣盎然的鑽研模樣,林黛玉笑出聲,道:“雲兒,你怎麼不叫愛哥哥了?”
史湘雲聞言撇嘴道:“我又不偷不搶,自然想叫什麼就叫什麼,不想叫就不叫。”
林黛玉心思敏感,聽聞此言後,又羞愧又惱怒,俏臉刹紅,美眸中竟是垂下淚珠來,直視史湘雲道:“你話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偷搶?誰偷了,誰搶了?”
史湘雲沒想到林黛玉的反應會這般大,下意識一怔,隨即心思一轉,才反應過來原因。
既好氣又好笑。
你既然知道這般做不光彩,可為何還要勾他?
既然做了,又何必這般敏感?
史湘雲本是無心之言,她的性子也不喜話裡藏話。
隻是,既然被敏感的林黛玉誤解了,她也不想多解釋什麼。
畢竟,她也沒做錯什麼。
麵對林黛玉的質問,史湘雲隻是搖頭,輕笑道:“林姐姐你想多了,又不是個物什,怎麼會有人偷搶?再說,即便是個物什,也不是我的……”
說罷,便不再理睬林黛玉,又看向麵色黯然的賈寶玉,挑了挑修眉,笑道:“寶哥哥,你該不會是出去喝花酒,被老爺給撞見了吧?你瞧把老爺給氣的,咯咯!”
賈寶玉悄悄的把臉藏進枕頭……
“雲兒!”
薛寶釵拉住史湘雲,好笑道:“越說越不像了,這些話也是女孩子家能說出口的?”
史湘雲不在乎:“他們爺們兒做的出這些混賬事,還不興我們說?”
薛寶釵覷眼打趣道:“那日後環哥兒也做這些事,你怎麼辦?”
史湘雲下意識道:“他才不會……”
話沒說儘,忽見除了林黛玉外的眾人都在抿嘴忍笑,臉色登時大紅,羞惱的看著薛寶釵,道:“他愛做什麼就做什麼,與我什麼相乾?寶姐姐你也學壞了……莫不是,也是跟環兒學的?”
這下輪到薛寶釵大羞了:“死丫頭,和我什麼相乾?”
眾丫頭都忍不住咯咯笑了出來。
邊兒上的李紈和王熙鳳兩人聽了這些丫頭的話後,不禁麵麵相覷,卻也隻能無言……
隻是,李紈實在聽不得這些“驚世駭俗”的閨閣“禁語”,她咳了兩聲,打斷了眾女的嬉鬨,然後對心如死灰的賈寶玉道:“寶兄弟,你可餓不餓,想吃點什麼?”
快把個枕頭都要哭濕透的賈寶玉聞言後,趴在枕頭裡的腦袋搖了搖,嗚咽道:“我不餓,什麼都吃不下。”
“唉!不吃點東西哪成?一會兒還要進藥呢,不吃點東西,哪裡能受的住?”
李紈柔聲勸道。
不過讓人有些奇怪的是,連李紈都小意勸著,王熙鳳居然麵色淡淡,沒有說什麼……
眾女怕是也覺得現在一起嬉戲玩鬨有些不妥,漸漸的也安靜下來了,看著賈寶玉。
賈寶玉聽了李紈的話後,想了想,抬起頭,露出一張哭的蒼白的臉,道:“大嫂子,我真不想什麼吃……倒是那一回做的那小荷葉兒、小蓮蓬兒的湯還好些。”
李紈聞言一怔,她平素裡不曾管事,不大懂這些,隻好回頭看向王熙鳳。
王熙鳳見眾人都看向她,恍若才醒過來一般,“嗨”的叫了聲,拍手笑道:“聽聽,口味倒不算高貴,隻是太磨牙了,巴巴的想這個吃了。”
這會兒子,薛姨媽可能才聽了消息趕來,身邊帶著薛寶釵的丫鬟瑩兒。
進門後,恰巧聽到王熙鳳的話,便連聲道:“既然你知道,就快去做,快去做。好好的,怎麼就打成了這般?”
賈寶玉聞言,又悄悄的把臉藏進枕頭……
薛姨媽一愣,看向王熙鳳。
王熙鳳衝她使了個眼色,而後笑道:“無非是老子管教兒子,哪裡還需要什麼緣由。怕是想起來就收拾了一頓……對了,我想想,那個湯模子放哪兒了……”
薛姨媽見狀會意,也就不當著賈府眾姊妹們的麵細究了。
坐了一會兒,便徑自去了王夫人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