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
“還在哭?”
襲人端著一黃銅水盆走來,歎了口氣,問道。
晴雯哼了聲,道:“也不知在哪裡受了氣,偏回來折騰我們……”
襲人聞言,放下銅盆,從梳妝架上取下一塊帕子,放在盆中輕揉了幾下,擰乾後,又歎息一聲,道:“除了那幾位姊妹,誰還能讓他哭成這般?就是老爺打他時,也不曾見他哭成這樣。”
晴雯皺眉道:“姑娘們也是,明知他的性兒,也不知讓著他些。要我說,肯定是今天回來的林姑娘惹的禍。她不過……”
“行了。”
襲人打斷了晴雯的話,道:“這話你也敢說,作禍呢?要我說,到底還是寶玉的錯。林姑娘沒回來時日日想,夜夜盼。既然人家回來了,就該好好相處,都容忍人家一些。
縱然她脾性大,說幾句不好聽的,忍忍不就過去了?她對誰不是那樣,又不是隻對寶玉……”
兩個女婢在旁邊一唱一和的勸著,卻不知,她們不是在勸,而是在往賈寶玉心裡捅刀子。
林妹妹不是對誰都這樣的,她對……她對老三……
想起林黛玉給賈環喂飯的場景,賈寶玉直欲吐血,真真是心如刀絞。
嗚嗚……
我算是……白認得她一場了。
唉,要是現在就能死去,那該多好啊?
天上掉下個林妹妹,似一朵輕雲剛出岫……
嗚嗚嗚!
“好了好了,彆哭了。原本就是位爺,不該整天和姑娘們混在一起。
之前說你多少回就是不聽,現在知道好了吧?
要我說,趕明兒你還是去找那位秦公子一起進學吧……”
“嗚嗚,小鐘兒……”
……
“小吉祥……”
“小吉祥?”
“嘿嘿,她終於睡著了,荷兒,我來了!”
“三爺,不好,你身子還沒好呢,當心傷著……”
“沒事沒事,咱們又不動真格兒的,就是親親,嘿嘿,親親……”
“嗯哼,嗯哼!”
“我……小吉祥,你裝睡?”
賈環氣急敗壞的轉頭看著躺在床榻裡麵,黑暗中正睜著一雙大大的、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他的小吉祥罵道。
床榻外側,白荷嬌羞無限的將頭藏進錦被裡,在被裡理了理胸前散亂的褻.衣……
小吉祥一點都不怕府裡人人畏懼的“小霸王”,小人兒披著一頭柔軟的頭發,昂著小腦袋,理直氣壯道:“就許你們背著我偷吃,就不許我捉人?”
“哈哈哈!”
賈環看她可愛的模樣,哪裡還惱的起來,將她放倒,又將她起身時掀起的被子掩好,笑道:“你從哪兒學的這些?還偷吃?我偷吃什麼了?”
小吉祥趁機溜到賈環的被子裡,鑽進他懷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住後,才幸福的說道:“都是跟奶奶學的,奶奶正在傳授我怎樣做一個好姨娘!奶奶最好了!
你還問我偷吃什麼,你以為我沒看見,你在吃白荷的……唔!”
“小吉祥!”
外間守夜火燭的燭光隱隱照射進來,透過床紗,映在三人的臉上。
白荷一雙美到動人心魄的眼睛,在幽幽燭光的籠罩下,顯得愈發不可方物。
她哪裡忍得下去兩個不要臉的人繼續說下去,在小吉祥說出最後一個可羞的字時,她的手穿過了賈環的錦被,精準的捂住了小吉祥要命的“大嘴巴”。
真要讓她說出口,那就真沒法做人了。
輕聲嗬斥了聲,白荷才在小吉祥討好的彎月牙似得眼神中,收回了手。
可惜,進狼窩容易,出狼窩難。
白荷剛想退回自己的被裡,卻不妨一隻結實的手,抓住她的胳膊,順勢就將她裹入他的被裡。
“啊!”
白荷輕聲驚叫了聲,而後就發現她已經躺在賈老三的右懷裡了。
“三爺啊,你的傷還沒好哩!不能亂來……”
白荷連規勸的時候,聲音還是那樣的輕柔,就仿若屋外的月光一般。
“三爺,她不讓你吃,我讓你吃!”
小吉祥不甘示弱,挺著小胸脯叫囂道。
“噗嗤!”
賈環和白荷兩人沒忍住,一起噴笑出聲。
“你們笑甚?!”
小吉祥怒了,怒視著兩人道。
賈環笑的愈發大聲了,還好白荷心底善良,正要開口安撫一下身材和賈環差不了多少,頂多隻有兩個小花骨朵的小吉祥。
然而還沒開口,就見房門忽然打開,一個同樣隻身著一身白色單薄小衣的丫頭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迷糊道:“怎……怎麼了?三爺要起了嗎?我……我來服侍三爺更衣。”
困的眼睛都睜不開的香菱,一路上跌跌撞撞的走了過來,看到擠在一個被窩裡的三人也沒怎麼吃驚,她以前還跟賈寶釵和瑩兒也擠過……
賈環三人見到她後,驚得麵麵相覷,白荷更是羞紅了臉,又悄悄藏進被裡。
賈環乾笑了兩聲,道:“香菱啊,你去睡吧,我還沒準備起呢,就是……咳咳,做夢嚇醒了。你去吧去吧!”
香菱聞言,大不樂意的撇嘴,嘟囔道:“三爺這麼大的人哩,還怕做噩夢,我還當天明了哩……”說著,又一路跌跌撞撞的出門而去,轉眼沒了動靜……
“三爺,睡吧。”
白荷沒有將放在她胸前的鹹豬手打開,而是用一雙飽含柔情的眼睛看著賈環,深情無限道。
她真的能將人融化……
賈環探頭在她的紅唇上一啄,當然,在另一側的人主動提醒下,也啄了一口,然後幸福滿滿的嘿嘿一笑,大叫一聲:“高興,睡覺!”
三人一起嘻嘻一笑,剛一合眼,房門又打開了:“三……三爺,你叫我?”
……
紛鬨喧囂的一日過去了,一夜也過去了。
清晨來臨,有的人離開了,有的人回來了。
趙家人不知到底得到了什麼信兒,天還沒大亮,一家人就如同做賊一般,早早的溜了,出門後,還頻頻朝東邊兒張望,似乎唯恐跳出一強人,大喊一聲: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然後就將他們幾輩子積攢的家業全都抄了……
趙嬤嬤一家人走的無聲無息,梨香院回來的人卻咋咋呼呼。
“香菱,香菱!快給大爺準備熱水,我要沐浴。娘的,喝了一宿,全身都快黏一起了,香菱,香菱呢?再不出來,爺進去鑽你被窩了啊!”
大冷的天,大頭少年薛蟠居然敞著個懷,在院兒裡高聲嚷嚷著。
“吵吵什麼呢?整天沒籠子的野馬一樣不著家,回來也不安生。這大清早的,你就嚷嚷?”
薛姨媽出了簾門,一臉怒其不爭的說道。
也是可悲,女人不管再怎樣精明,可攤上了這樣的男人,不管是父親也好,丈夫也罷,或者是現在這般的兒子,都是可悲的,卻也是無法逃避的。
還能怎麼辦?隻能自認命苦。
“娘,香菱這丫頭呢?”
薛蟠酒意未醒,敞著個懷對著薛姨媽咋呼。
“你就這麼跟娘說話?”
另一間屋子的門也打開了,薛寶釵冷著個臉,走出來道。
薛蟠雖然混,但也不是全無人性,心裡畢竟還是有娘和妹子,見兩人都冷臉看他,酒意便散開了大半,乾笑著賠禮道:“喲!娘,妹妹,都起了?都是我不對,不該大聲嚷嚷,吵著你們了。你們繼續回去睡吧,我就找香菱,讓她給我弄些熱水,洗個澡。”
薛姨媽瞪了他一眼,道:“先把衣服穿好,進來說話。”
說罷,撩開簾子轉身進屋了。
薛寶釵也瞪了眼吊兒郎當的薛蟠,而後跟著薛姨媽進了她的屋。
兩人的反應讓薛蟠有些摸不著頭腦,又不是第一次這般回來了,怎麼搞的?
搞不明白就不想了,“啪啪”拍了兩下大腦袋,薛蟠胡裡麻堂的紮好衣服,就進屋了。
進了裡間後,隨意往椅子上一倒,也沒個坐相,打了個大哈欠,看著炕上的薛姨媽母女倆,馬虎道:“娘,妹妹,到底什麼事兒啊,這麼當真兒?
我昨夜不過是去高樂了一回,不過我可沒混來,是神武將軍馮唐之子馮紫英請我吃酒。
娘,你們猜他為何請我吃酒?
哈哈哈!說來有趣,還和東邊兒那個三魔王相乾。
昨兒那三魔王剛一回來,就把忠順王世子贏朗給打廢了,一同被打的,還有順承郡王之子,義烈郡王之子……
反正三四個都是忠順王那邊兒的,這夥子人平日裡仗著忠順王的勢,總和馮紫英他們過不去,馮紫英他們也是沒法子,鬨不過他們。
誰曾想,這次這夥子王八蛋碰到硬茬子了,讓東邊兒的三魔王全給廢了,哈哈哈!
馮紫英他們就差點沒放炮竹慶祝了,不過也都跟過年似得。
你們猜最有趣的是什麼?我居然還能沾那三魔王的光,昨日裡一乾神京城裡的王孫公子,居然都跟我拉關係,還想讓我替他們引薦一下三魔王!
哎喲!可笑死我了,今兒他們一準還來請我去吃席!
不說了,我得趕緊去沐浴睡覺,不然晚上沒力氣高樂了。
娘,我去了啊!”
“香菱被我送人了。”
薛姨媽聽了兒子興高采烈的一大通棉話後,淡淡的道。
“嘎!”
薛蟠頓時笑不出了,不敢置信道:“娘,你說甚?”
香菱可是他玩命兒搶回來的,他還沒來得及拔頭籌,就被送人了?
薛呆子的眼睛都鼓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