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曆聽到太上皇的話,心中陡然湧現出一股狂喜。
這是太上皇第一次在他跟前,公然否定忠順親王贏遈。
也就是說,如今在朝中勢力雄厚到令隆正帝坐臥不寧的大秦賢王,在太上皇心中,其實已經出局了。
他現在蹦的越歡實,日後也就栽的越狠。
不過,贏曆還是用他深沉的城府,將這股狂喜容納,他沉聲道:“孫兒謹記皇祖父教誨,以皇祖父的豐功偉業為學習的榜樣,但絕不能單純的去模仿。因為,這世間隻有一個聖祖皇帝。”
贏玄讚許的點點頭,一旁處的梁九功也無聲的笑著頷首。
贏玄再問:“你可知如何去做了?”
贏曆聞言一怔,他剛不是說了嗎,要學習太上皇的豐功偉績,還做什麼?
可這話不能放在台麵上,贏曆想了想,道:“孫兒,要先做好學問,練好武道……”
朝堂政事連他做皇帝的老子都插不上手,他自然沒可能去做。
所以,他隻能先以學業武道為本。
贏玄淡淡一笑,道:“你可知朕當年是怎樣做的?”
贏曆聞言再次一怔,搖頭道:“皇祖父在孫兒這個年紀,已經征戰疆場了,孫兒……”
贏玄目光從贏曆身上移開,遠眺宮外,看著被晶瑩白雪覆蓋下的崢嶸飛簷,歎息了聲,道:“朕當年懂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結好賈代善。”
……
寧國府裡已然亂成一鍋粥了。
當昏迷不醒的賈環和醒來後如同癡傻了般,死死抓住賈環的手不放的賈迎春被送入府後。
一片兵荒馬亂。
尤氏和秦氏自然哭成了淚人,匆匆趕來的趙姨娘、小鵲還有小吉祥,更是哭聲連天。
白荷更是不住的顫栗著身軀,一雙足可媚惑眾生的眼睛中,滿是痛苦和心碎。
“環哥兒啊,你這個蛆心的孽障,誰讓你多管閒事的?
她親哥哥都不管。用的著你來操這個心哪?
你這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可讓娘還怎麼活啊?
你這個沒造化的種子,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去折騰!
娘……娘的熊兒啊……”
趙姨娘來之後。一把推開了賈環身邊的賈迎春,抓住賈環的手就開始嚎。
她原本隻不過是賈政的小妾,上不了什麼台麵。
可她又是賈環的生母,這個身份,連牛繼宗和柳芳等人都不好怎麼勸。
還好。沒多久,賈母等人的車架便進了寧國府,在寧安堂前下了車。
賈母在王熙鳳和鴛鴦的攙扶下下了車,而薛姨媽則在李紈和薛寶釵的攙扶下走下來。
身後還跟有一大群丫鬟婆子。
當然,這些丫鬟婆子們隻能在寧安堂外侍立著。
賈母進屋後,牛繼宗等人連忙上前見禮,簡單說了兩句後,賈母的眉頭皺起,跨進堂內。
“環兒啊,你這個上不了高台的……”
“趙氏。你給我閉嘴!”
看到眼淚鼻涕流成一團的趙姨娘在那裡哭嚎不止,還說的那般難聽,賈母險些沒氣暈過去,拄著拐杖厲喝道。
“嘎!”
趙姨娘的哭聲頓時止住了,一旁陪哭的小吉祥一時沒止住,又嚎了兩聲後,才在賈母刀子似的眼神下嘎巴住了嘴,毛毛蟲眉擠在一起,滿是委屈和傷心。
“環哥兒受了傷,不趕緊打發人去請太醫診治。你們嚎的哪門子的鬼?再嚎就給我滾出去!”
賈母指著趙姨娘一頓臭罵後,又對身後的牛繼宗和柳芳道:“勞煩兩位了,可去請了太醫來?”
牛繼宗拱手道:“老夫人,陛下派的兩位太醫就在門外。不過,環哥兒府上自有高人,比太醫更勝一籌,還是請他先看過吧。”
賈母聞言不解道:“何人竟比太醫更強?”
牛繼宗道:“據說是奉聖夫人送給環哥兒的,是一個武宗。”
賈母聞言,眼中瞳孔猛然收縮。而後緩緩點點頭,道:“那就快請人家來看吧。”
話剛落地,門口一陣腳步傳來,韓家三兄弟簇擁著一身粗布衣裳的烏遠走了進來。
烏遠沒有理會眾人,甚至連見到賈母都沒有行禮。
他徑直走向賈環,右手搭上賈環的脖頸處,簡單的聽了聽,眉頭便緊緊皺起。
沒有多言,他將賈環扛起就走,沒有理會眾人的目瞪口呆,隻是對韓家三兄弟道:“替我守好門,我替他療傷。”
眾人礙於其武宗的身份,也不敢阻攔,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扛著賈環出門而去。
牛奔、溫博和秦風三人則緊跟著韓家三兄弟身後,一同去了。
賈母畢竟老練,儘管心神不寧,可還是回過頭來,對牛繼宗和柳芳道:“二位去前堂喝茶吧,環哥兒他爹……他二叔也快趕來了。”
牛繼宗等人放心不下賈環,不願就此離去,隻能點頭道:“勞煩老夫人了。”
賈母歎息了聲,搖搖頭,道:“環哥兒在外麵,一直都由你們幾位榮國故舊扶持相助,老身還未謝過你們哪……唉,今日不是說話的時候。鳳哥兒,去領兩位叔伯去前頭喝茶。”
賈母環視一周,卻心寒不已,偌大個賈家,賈環一旦出事,連個出麵應承的男丁都沒有。隻能矮子裡麵拔高個兒,讓王熙鳳先去應付。
等外人儘去後,眾人似乎才想起來,被抬回來的,不隻有一個賈環,還有一個賈迎春。
看著賈迎春臉上的駭人傷口,內眷們無不倒吸一口冷氣。
可是,此刻卻沒有人前來安慰她一句,關心她一句。
因為在她們心中,恨不得此刻人事不知的人是她。
這一刻,木然站在那裡的賈迎春心中無比的孤寒,更是無比的痛苦。
她也寧願受傷的那人是她,而不是她的環弟。
她甚至後悔為何沒有早早的死去,這樣的話,她的環弟就不會為了她傷成這般……
此時此刻,她的腦海裡空白一片。隻有一張笑的極為燦爛的小黑臉。
小黑臉上張開一張口,露出一口白牙,一遍又一遍的開心的唱道:
“夜半三更喲,盼天明。
寒冬臘月喲。盼春風。
若要盼的喲,姐姐來。
嶺上開遍喲,映山紅。”
……
聽了太上皇的話後,贏曆有些淩亂感。
什麼?
和一臣子成為朋友?
皇帝不該都是孤家寡人,所以才會稱孤道寡嗎?
“嗬嗬。這是奉聖夫人教導於朕的。”
談到奉聖夫人,贏玄的眼神又微微深邃起來,道:“那個時候,朕的皇父還在,正與賈演和賈源一起,率領大秦鐵騎,追亡逐北,驅逐韃虜,努力恢複大秦的萬裡河山。
那個時候,真是慘烈啊。
幾乎每一戰。父皇和榮寧二公都要衝鋒在前,隨時都有駕崩於陣前的可能。
因此,每次出征前,他都將遺詔留在宮裡。
那時朕雖為太子,但其實並不穩當。
裕親王是朕的兄長,雖然他母妃乃是胡人,但他勇武過人,又頗有戰功,並不將朕這個太子放在眼裡。
更兼朕的那幾位皇叔,沒一個是安分的。
那時。連朕的一日三餐,都是嬤嬤親自煮的。
隻一次,朕看禦桌上的糕點極為鮮美,想偷吃一塊。卻被趕來的嬤嬤一巴掌打落地。
朕當時氣急,幾欲讓人將嬤嬤拖下去杖斃。
後來,嬤嬤讓人抱來一條狗,狗將那塊點心吃下後,沒一炷香的功夫,就吐血斃命了。嗬嗬。”
贏玄說的輕描淡寫,可贏曆聽的卻不寒而栗。
誰人能知,麵前這位權柄通天的千古帝王,竟然有過此等凶險的過往。
若無奉聖夫人的那一巴掌,怕是,怕是……
贏曆額頭上的冷汗都流下來了,不過這也很好的解釋了,為何在後來,太上皇的那些皇叔,還有裕親王及其子孫們,會儘皆戰死於疆場……
“嬤嬤教導朕,要跟太祖皇帝學,不要當孤家寡人,要有一真正的心腹。
這個人,要有能力,因為日後必然會大用,廢物可不成。
這個人,要重情義,因為重情義的人是做不了梟雄的。
這個人,還不能有大野心……
而嬤嬤替朕挑選的人,就是代善。”
贏玄與其說是在教導皇孫,不如說是一個老人在回顧往事。
即使聖明如太上皇,也免不了老人的通病,回憶過往。
“嬤嬤還說,對這個人,不能隻施以恩威,最重要的,是要以誠心相待之,比如太祖皇帝與榮國公賈源。
嬤嬤說的對啊,如今想想,若非當初父皇如此相待於賈源,怕是這大秦的萬裡江山,後來未必就會姓贏……”
一句句的感慨,聽入贏曆的耳中,卻化為了無數驚險之極的刀光劍影。
但凡有一個偶然發生,或是有一個誤會發生,曆史怕都將改變。
隻是……
贏曆硬著頭皮咬牙道:“皇祖父,但臣子若是太強的話,豈不是會形成臣強主弱的不利局麵?那樣一來,會不會社稷不穩?”
贏玄被打斷了回憶的眼神,卻並無什麼怒色,他嗬嗬一笑,道:“臣強主弱?為什麼會臣強主弱呢?既然是弱者,就沒有資格成為人主。”
贏曆聞言又怔住了。
贏玄正色看著他,再道:“記住,既然想成為人主,就一定讓自己成為最強者。否則,你又何德何能,成為這億兆黎民的主宰?”
贏曆有些懵了,喃喃問道:“那什麼才是最強者,如何才能成為最強者?”
贏玄眼睛微眯,道:“所謂最強者,不隻是讓你有狀元之才,也不是讓你簡單的成為武道王者,最重要的,是你要在大秦百萬軍中,立下無上的威望。
讓所有的軍將,都心甘情願的臣服於你,敬仰於你,崇拜於你,聽命於你。
隻有如此,你才有成為最強者的根基。
而想做到這點,賈環,就是你最好的助手。
記住,要以誠心相待,用心去感化他,收服他,讓他心甘情願的忠於你,臣服於你。
最終,讓他用賈家黑雲旗的威望,助你成為最強者,儘攬軍心。
而後,才能坐穩這大秦天下,寰宇周天的帝王!”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