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貴老頭兒大概這輩子都沒這麼風光過。
在以前,他雖然是這座莊子的莊頭,也算是個管事的,可在周遭農莊管事的眼裡,王貴這個管事的連他們莊子上的下人都不如。
一個百十畝地的破莊子,主家恐怕一輩子都不會下榻一次的破地兒,有什麼地位可言?
尋常莊子之間的聯誼活動,譬如年節時相互間的走動啊,吃請送禮啊,通通沒有王貴什麼事。
這些管著成千上萬畝大莊子的管事的,估計連認識都不認識他王貴是誰。
地位相差太遠。
可如今不一樣了,首先,榮國府的三爺,榮國公的三孫子……
雖然話聽著有些彆口,可事實就是如此,榮國府的三爺被發配到這裡來了。
但是就算是發配,可不還是榮國府的三爺不是?
自己人可以欺得,換個人去欺負欺負試試!
隻要這位三爺沒被從賈家族譜上除名,衝著他的姓,彆人就得給起碼的麵子上的尊重。
所以,如今這座破莊子的分量已然有些不同了。
其次,如今這座莊子已經不能用破莊子來形容了,這位新來的賈三爺,居然搗鼓出寶來了。
水泥!
一種前所未聞的建築材料,瞧瞧,這路鋪的多好,多光潔。
還有這宅子,和以前普通的宅子完全不同了。
雖然屋頂有些怪,但……看著好像更結實了。
好東西啊!
他們這些管事的,雖說隻是農莊的管事,但和普通沒見識的泥腿子們不同。
這裡就算是農莊,也是神京近郊的農莊,而他們能在這裡當管事,之前大都是公侯府裡得用的管事,可以說見多識廣,對新生事物的接受能力也強。
如今見了水泥居然有這般神奇的效用,他們自然不會想不到其中蘊含著怎樣的意義……
他們每個人都是八麵玲瓏的人物,說起好話來能讓人如沐春風。
每個人誇一句,就把王貴誇的暈暈乎乎合不攏嘴了。
隻是……
“王管家,您能不能和貴府三爺說一聲,給咱莊子上也賣點這個水泥。您放心,該多少銀子就多少銀子,一個大錢都不會少!唉,看看你們莊子這條路,乾乾淨淨,又平整。回頭再看看我們莊子,雖然也使人專門清掃著,可再怎麼掃也掃不出這個樣子啊。王管家,您年紀比小弟年長,容小弟孟浪,喊您一聲王老哥。還請王老哥在三爺麵前多多美言幾句,日後小弟必有厚報,必有厚報。”
趙管事滿麵笑容的說道。
一旁鎮國公府莊子的管事劉管事也微笑道:“趙管事說的在理,王管家,咱們幾家的莊子都挨著一條官路,過路人路過,這一眼望去,隻有貴莊的路平坦齊整,光潔無塵。可咱們的莊子就……這麵子上實在不好看。日後府上主家下來查看,定會責備我等無能……
這些且先不說,單說咱們幾家的淵源。王管家,這榮、寧、鎮、修,繕、治、齊、理,可是開國太祖親封的八公,其中又以榮寧二公為首。
咱們是正兒八經的一榮俱榮啊!我們府上的伯爺至今都時常感懷先榮國公的豐姿偉態,以為是世間第一等的蓋世豪傑。
這水泥你可彆藏著掖著啊……”
王貴聽到劉管事念及榮國公,哪裡還敢坐著,連忙站了起來。
不止是他,就是劉管事本人,還有其他所有人,都紛紛站起身來,以示恭敬。
王貴苦笑道:“劉管事,誰都知道您是鎮國公府裡最得力的管事之一,見多識廣。和您相比,老漢我就是一個泥腿糟老頭子。我瞞不了您,也不瞞您,這水泥是我家三爺親自發明出來的。賣不賣,小老兒實在做不了這個主。”
劉管事聞言,臉色頓時有些掛不住了,語氣微微陰沉道:“王管家,你這麼說就沒意思了。你要是做不了這個主,三爺恐怕也不會讓你請這一遭東道。你再推脫,可真是見外了。”
王貴聞言,老臉一陣青紅,正要開口解釋,卻見他兒子王成呼哧呼哧的推門跑進來,王貴見狀大怒,就要破口大罵個驢日的,卻聽王成粗喘氣道:“爹,三爺說了,今天你請的人裡要是有鎮國公府、理國公府等六個公府上的管家,還有平原侯、定城侯、景田侯、襄陽侯等侯府裡的人,就代三爺給他們說一聲,如果他們看上了咱的水泥,就對他們說,咱們勳貴之家同氣連枝,要用水泥萬萬沒有買的道理,不過一點子玩意兒罷了。三爺還說,如果哪家府上的莊子要用,隻管打個招呼,到時候咱們莊子上的工……工程隊會過去幫忙修建,他們自己可能不會用這個水泥。呃……就這些,爹,俺說完了,俺走了!”
說罷,也不顧一屋子人的精彩表情,轉身砰砰砰的踩著重實的腳步跑了。
他還急著去看那透明的玻璃究竟是怎樣造出來的哩!
……
“呼!服了,真是服了。嗬嗬,王管家,有機會的話,在下還是希望能給貴府三爺請個安。”
劉管事麵色變幻了一陣,長出一口氣後,歎服道。
其他人亦是苦笑著連連搖搖頭,再點點頭,均表示若有機會,想給賈三爺請個安。
至於水泥一事……
“王管家,這件事我還要回去請示一下我家伯爺。不過想來是沒什麼問題,王管家,我可說好了,貴府的工程隊,可要先緊著我們鎮國公府先用,我是第一個報名的。”
劉管事正色道。
“誒……劉管事,你這就不地道了。大家都在跟前,怎麼就是你第一個報名的?我們也沒落後啊!”
理國公府的趙管事不滿道,引起了其他人的共鳴。
劉管事矜持一笑,道:“沒法子,你們大概也都知道,還有一個來月就要過年了,每年年前半月我們府的伯爺都要在莊子上來過,一直到年三十夜裡祭完祖後才會回城。所以我想,在伯爺下來前把莊子裡的路都修好,還請諸位體諒一二。”
聽到劉管事這般說,眾人還有什麼法子?最多也隻能腹誹鎮國公府忒不講究,堂堂祖祠就建在城外莊戶裡,哪有這樣的……
不過也頂多隻能在肚子裡腹誹一二。
今日前來的人家裡,甭管祖上如何顯赫,可如今府上承襲的爵位就數鎮國公府的那位最顯赫。
堂堂一等伯!
其他人了不起就是一個子爵或者男爵,要不就是一堆宗親之爵,不值錢的將軍爵……
所以,劉管事將他主子抬了出來壓人,彆人還真沒法說什麼。
現實就是如此,否則的話,劉管事也不會這般矜持,即使麵對王貴,也不過泛泛而談。
榮國公的確是八公之首,榮國府地位尊崇。
可那又怎樣?
榮國公已經仙逝了三十年,而今在榮國府內當家做主的,不過是一個區區一等將軍罷了。
……
從賈家莊子的後麵莊牆一處小門出去,有一條筆直的水泥道,這條水泥道直通一座院落。
這座院落與莊子內的院落都不同,它的圍牆非常高,足有六米多高。
而院落的大門也非常厚重,門口還一直都有人守候……
進了大門,就可見一排高大的屋子。
這些屋子雖然高大,但很簡單,沒有雕梁畫棟,也門廊處也沒有什麼花鳥魚蟲點綴,隻是乾淨整潔。
不過,院子中間卻堆積了很多灰色的石塊,以及一些說不出名的材料。
若是此刻推開正中間的那間房屋的屋門後,定會感到一股熱浪迎麵撲來。
儘管房間內熱氣鋪麵,讓屋裡的每個人都汗流浹背,可在最裡邊的一處熊熊燃燒的火窯旁,白荷卻穿著厚厚的皮衣,手上也戴著厚厚的皮手套,顧不得滿頭大汗以及汗濕後沾在額頭的頭發,她麵色凝重,戴著皮手套用鐵鉗從一個鍋一樣的火窯上取下了一個小鍋,然後將小鍋裡的“湯汁”小心均勻的倒在平坦的案板上,再用一麵鐵架子從一頭緩緩的平拉到另一頭,鐵架子的底部和案板之間有一個很狹窄的一個縫隙……
“呼!”
熱的煞紅的臉上,一雙美眸亮晶晶的眨了眨,長呼了口氣後,白荷輕輕的退出了操作間。
“三爺!”
白荷看著一臉關懷的看著她的賈環,甜甜一笑,然後喊了聲。
賈環皺眉埋怨道:“具體操作你就不能讓彆人去做?你可知道,這玻璃溶液有多高的溫度?一旦崩出來一滴,落在臉上,那就是一個永遠去不掉的黑疤。你讓胡老八這樣的醜男去做好了,反正有沒有疤痕他都一樣醜。”
“噗嗤!”
看著賈環身後欲哭無淚的胡老八,白荷抿嘴一笑,然後接過賈環遞給她的帕子,輕輕的擦拭著額頭上的汗,道:“現下還在調配方,交給彆人做我不大放心哩。等到配方調好了,把規矩都定下了,再讓彆人去做吧。不過八哥還是不成,他燒火在行,燒玻璃不成。十三哥以前是燒琉璃的,交給他做正好。”
賈環順著白荷的目光,回頭看了眼一個看起來木訥老實的年輕人,點點頭,沒有多理會,又對白荷道:“怎麼樣,這次成功了嗎?”
白荷展顏一笑,道:“這次增加了純堿的比例,降低了些硼酸的含量,看玻璃液的情形比上回強了許多,想來問題不大了。不過想要成規模的製作,目前這個熔窯實在太小,最多一次也隻能熔二十來堝玻璃液。我在想,能不能像燒磚的隧道窯那樣,也改進一個能連續熔煉玻璃液的火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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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曆史就是有名的小眾文,架空紅樓則是小眾中的小眾。
看紅樓原著的都不算很多,這個基數就決定了本書的成績和數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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