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現行(1 / 1)

“珍哥兒,你府上有一個叫焦大的,你可知道?”

賈赦眯縫著眼,慢悠悠的道。

賈珍聞言一怔,看著賈赦的臉色,道:“是有這麼一號人,大叔父,你知道他?”

賈赦“哼”了聲,不屑道:“我知道他做什麼?是鳳哥兒,她給老太太說,這邊有個叫焦大的,是當年跟著寧國公出過兵放過馬的老人,能教導環哥兒習武。”

賈珍又是一愣,道:“焦大當年跟著老國公不過是牽馬墜蹬的,他會什麼……”

“咳咳!”

賈赦可能嗓子不大舒服,一陣咳嗽。

賈珍隨即醒悟,連忙改口道:“不過焦大也不是一般人,大叔父你想啊,寧榮兩府,如今就屬這個焦大最年長,他都快活成人瑞了。而且如今依舊身強體健,比侄兒我這個身子骨還強硬。”

賈政本來對這兩個沒節操的氣憤之極,不過聽到這裡,麵色卻緩和了不少,緩緩道:“是這樣麼?”

賈珍連連點頭,道:“錯不了,侄兒豈有欺騙兩位叔父的道理?二叔父你想啊,這焦大當年可是和寧國公先祖一起出過兵的,到如今蓉哥兒這一代,已經足足活了第五代了。”

賈政聞言倒吸了口冷氣,連賈赦都吃了一驚,狐疑的看著賈珍,道:“這麼說,這個焦大還真有些名堂?”

賈珍聞言苦笑,他能說什麼,肯定回答得罪一個,否定回答又得罪一個,隻能模糊道:“這個侄兒就不大清楚了,不過奇怪的是,這焦大也沒費多少銀錢,也沒吃什麼人參雪蓮,他怎麼就……”

賈赦聞言頓時放心了。

賈政心裡卻沒什麼譜,便建議道:“要不,我們去看看這位人瑞?”

賈珍笑道:“二叔父要見他一個奴才,使人喊來便是,他算哪個牌位上的,讓兩位叔父親自屈尊去見?”

賈政擺手道:“他畢竟是跟著寧國老太爺出過兵馬的人,又活了這麼大把年紀,不可輕辱。”

賈赦心裡也對這位活了這麼大把年紀的人感興趣,想看看有沒有什麼長生秘訣,便道:“去看看也好,環哥兒有這個心,我們做長輩的得看看這個夫子到底如何。”

……

“焦太爺,這樣就行了?”

賈環懷疑道。

焦大哼了聲,不悅道:“這是寧國老太爺傳下來的方子,你敢不信?”

賈環連連搖頭道:“不是不是,不是不信,就是覺得太神奇了。隻要小雞燉蘑菇就能成功……”

前世他小雞燉蘑菇吃的還少?也沒見怎麼著啊!

焦大否定道:“神奇什麼?又不是說進了飯後就練成了。”

賈環莫名道:“那您老的意思是……”

焦大道:“我什麼意思都沒有,就是要你好好吃飯。當年我剛跟著老太爺時,他就是吩咐人給我做這小雞燉蘑菇來補身體的。補了三個月,嘿,真香啊,我一輩子都忘不了那個味道。”

賈環明白過來,臉都氣的快綠了,卻不知該說什麼好。

他總不能說:娘希匹,我褲子都脫半截了,你老就給我上份點菜單……

“不要急,習武最考驗的就是毅力和耐性,枯燥的很,沒你想的那麼容易。”

焦大畢竟活成了人瑞,一眼就看透賈環心裡的失望。

賈環也不掩飾了,直截了當道:“太爺,您就沒什麼秘籍心法之類的傳給我?您看您這沒兒沒女的,現在就我這一個徒弟,將來也是我給你養老送終,抬棺材板兒,您還藏個什麼勁兒啊?”

“哈哈哈!”

焦大沒有生氣,反而大笑起來,驚的馬圈裡的馬一陣嘶鳴,焦大看著賈環道:“你小子,還真有榮國公當年的風采。寧國老太爺是沉穩穩重,榮國公卻更有靈性。所以,後來榮國公立下的功績,其實是超過寧國老太爺的。”

賈環沒有上當,道:“焦太爺,咱能不來虛的嗎?您這到底有沒有秘籍啊?寧國老太爺給你尋摸的那個身法秘籍呢?給我瞧瞧唄!”

焦大搖頭道:“沒有什麼秘籍,心法是什麼老頭子我聽都沒聽過。倒是有一套訓練的法子,不過我連字都不識,寫不出來給你瞧。隻能等你身體養好後,一點點的教給你。”

賈環聞言徹底死心了,道:“好吧,今後的午餐就是小雞燉蘑菇了,也不知道在府裡我的政治待遇能不能享受到這個級彆……”

焦大道:“不廢什麼,就算自己花銀子去買,也用不了幾兩。”

賈環正色道:“太爺,您是知道我的,唉,彆提了,一提滿眼都是淚啊。彆說小雞燉蘑菇了,廚房裡米飯都管不飽……

要不然,你看我這身子骨能到這地步?

是真苦啊!我是真正的苦孩子,窮人出身。現在您老也算是我師父了,要是哪天我有個不濟,您老可不許摳門,舍不得給銀子。現在就咱爺倆,您給我說說,您活了這麼些年,到底攢下了多少家底兒?我也好有個數……”

焦大聞言,嘴唇都開始哆嗦起來了。

臉色是一陣青一陣白,鐵拳是鬆開了又握緊,握緊了又鬆開。

不過隨即,眼神卻古怪了起來。

“太爺,您說說,人攢那麼些銀子做什麼?像我,一向都是視錢財若糞土。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醃臢物,藏著有什麼用?不如拿出來咱們爺倆高樂高樂……不,拿出來做實事,辦大事!唉,不是我不孝,惦記著您老的養老銀子,實在是……說出來都是淚,命苦啊!我一個姨娘生的,連飯都……”

“餓著你了嗎?”

就在賈環喋喋不休的訴苦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道聽不出任何感情色彩的聲音。

賈環一個激靈,再看焦大奇怪的神情,忽然明白了什麼。

我艸!

賈環緩緩轉過身,就見賈赦、賈政還有一個中年男子,三人一起用一種怪異的目光,齊齊的盯著他。

賈政不僅目光怪異,而且還臉色鐵青,盯著賈環再次喝道:“問你話,餓著你了嗎?”

賈環聞言,小臉兒登時綻放出極其燦爛的笑容,連連搖頭笑道:“父親大人哪裡的話,兒子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兒子生在賈府中,長在父親的庇佑下,那日子過的叫一個滋潤!”

“噗嗤!”

跟在賈赦和賈政身邊的中年男子忍不住噴笑了出來,然後對賈赦和賈政連連道歉,又道:“二叔父,沒想到三弟是這般風趣的一個人,天生富貴手段,日後必成大器,必成大器。”

賈赦皮笑肉不笑的哼哼了兩聲,道:“是啊,果然是天生的富貴手段。不過回去我倒要問問鳳哥兒,府上的廚子是不是真的如此放肆,連我侄兒都敢餓著……”

賈政的臉色已經從鐵青變成黑色了,怒視著賈環,厲聲道:“你這個孽障!跪下!!”

賈環見這群人不講規矩,居然伸手打笑臉,便轉換思路,小白菜上身,淒淒慘慘的跪下,淚眼巴巴的看著賈政。

賈政雖然看的心疼,可麵子卻不能丟,而且他覺得,如果不把賈環身上這股歪風邪氣給刹住,日後恐怕出的亂子就更大了。

賈政繼續嗬斥道:“你個孽障,說,你為什麼要這麼說?”

賈環一邊流淚,一邊哽咽道:“回父親大人的話,我聽說,聽說……”

“聽說什麼?”

賈政一張臉都有些猙獰了,而一旁的賈赦和賈珍卻好像沒事人一樣在聊天,這讓賈政愈發氣憤。

賈環好笑被嚇壞了,瘦弱的身體抖了下,然後哭泣道:“孩兒聽說,習武是一件很費銀錢的事。姨娘也教育孩兒,說父親大人很不易,很辛苦,不能再給父親大人添惱了。嗚嗚,所以,所以孩兒就想自己解決,不讓父親大人作難……”

賈環一個六七歲的小兒,一邊哭一邊說,偏偏說的話很觸動賈政。

賈政臉上的黑色褪去,眼睛裡也蒙上了一層薄霧,放在身體兩側的手都微微顫抖起來了。

心裡感動道:真是……真是一個好孩子!

賈赦在一旁和賈珍麵麵相覷後,奇怪道:“既然你這般有孝心,為何不乾脆不練了?去好好進學不是更好?日後也能有個官做。”

賈珍附和著點頭。

賈環卻緩緩的搖頭,很堅定,麵帶神聖之色,道:“回大老爺的話,小侄萬萬不敢有此念頭。因為,小侄要從武,是遵從祖宗的吩咐。若非蒙祖父大人出手相救,小侄此刻說不定已經身赴黃粱。所以,祖父大人的話,小侄一定要做到。大老爺,您說小侄應該不應該?”

賈赦聞言一滯,然後乾笑道:“應該,應該。”

賈珍也是嘴角抽了抽,對賈政道:“二叔父,老三是個好孩子,隻是還小,這個手段有點……不過不要緊,心是好的。咱們這樣的人家,最看重的就是禮,本朝禮教首善孝道。三弟雖然年幼,但卻頗有孝道。二叔父還是不要多多責備他了,讓他起來回話吧。這天兒可不暖了,地上涼。”

賈政正愁沒有台階下,聽到賈珍的話後,點點頭,然後對賈環喝道:“孽障,府上的臉都讓你丟儘了,沒聽見你珍大哥的話嗎?還不滾起來,讓哪個去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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