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風現在的殺意是貨真價實的，他現在的愧疚也是貨真價實的。

他先前的殺意有多堅決，他現在的愧疚就有多深。

他就是這麼個矛盾的人。

不過，當他對上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時，他的愧疚就一消而空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寒意。

清羽體內，霸烈的炎勁席卷而出，將玄風擊入的庚金之氣團團包圍，迅速消弭。不多不少，玄風擊入多少庚金之氣，就有多少炎勁生出，將其通通煉化。

“南火克西金，師叔，師侄這招如何。”

清羽淡笑著將無力的雙手拂去，玄風頹然跌坐在地上。

由於心神之故，玄風變成這副老朽姿態已有近四年。這幾年中，他就一直維持著這副貧弱的姿態，功力也無可避免地衰弱。

方才那一擊，已是玄風豁儘全力的一擊。一擊之後，身體上的老弱，無可避免地再次襲來，令其短時間內失去戰鬥力。

“豁儘全力，就連經脈都斷了小半，師叔你還真是夠拚命的呀。”

天子望氣術將玄風的體內之傷準確地捕捉到，清羽不由發出如是感慨。

白虎戮世真氣過於霸道，玄風現在老朽的身體支撐不起全力出手的後遺症。他方才一擊，付出的代價便是雙手經脈斷了四成。

頹然坐在地上的玄風聽聞此言，有些痛苦地道：“為何你們就是不肯讓宗門穩定下來呢？掌門師兄是這樣，你們也是這樣。過去的都過去了，如今最重要的，還是保護宗門啊。”

“過去？如何過去。”一旁的玄觴怒聲道。

原本見到玄風這等淒涼，玄觴心中還起了一些惻隱之心。聽到此話後，他的心中就又回複了之前的冷硬了。

“難道就讓我眼睜睜看著玄晨那小人耀武揚威，才是真的穩定之法嗎？玄風師兄，我本以為你······”

正在此時，清羽突得探手而出，閃電般點破玄風衣衫，並指將一片墨色的小石片取出。

“直到此時，你依然不曾放棄，玄風師叔，不得不說你的意誌真夠堅強的。”清羽手指摩挲著那篇墨色石片，感慨道。

玄風一心為了真武門，不放過一點阻止真武門分裂的可能。這墨色的小石片，便是玄風一直藏著的留影石。方才，玄風便是想要強提真氣，毀了這留影石。

先前，玄風是以為能殺掉清羽，或是廢掉他的武功，是以沒有毀掉這留影石。而等到他失去力量後，卻是發現現在的自己手無縛雞之力，真氣難以凝聚，難以直接毀去留影石了。

方才他之所言，其實是為了讓玄觴心境失衡，難以發現自己ID小動作。

可惜，他終究沒有逃過清羽的法眼。

“玄風，你······”玄觴看著清羽手中留影石，心中難掩失落和悲哀。

被他銘記於心的過往，在玄風眼中，竟隻是一種利用的工具。

“師叔，當初你一心幫我，我很感激你。不過，你走錯路了。”

雙指並攏，輕輕點在玄風眉心，無形的心念之力流竄入他的腦海中，將其念頭收攏，全數封印在大腦深處。

“睡吧，玄風師叔，等你醒來之時，便是玄晨伏首之日。”

恍如從天邊傳來的高遠聲音回蕩在玄風耳中，疲憊的心神在莫名力量的作用下，沉入心湖中，靜靜沉眠，直到被再次喚醒。

接下來的時日，玄風會真正成為一個老年癡呆症患者，一直持續到需要他之時。

雙指慢慢離開玄風眉心之時，他的雙眼已經變得沒有絲毫靈性，一片無神。這一次，不是玄風刻意裝的，而是他當真如此。

“封印他的心神，當真管用嗎？”玄觴皺眉道。

雖然心中還是有一絲不忍，但是想起玄風的所作所為，他知曉這都是必要的。

清羽會封印心神的秘術，玄觴是知道的。素女峰那位師侄現在之所以如此快樂，便是因為清羽用此妙術封印了那位師侄的痛苦記憶。

但是，這種秘術是否能被通神境強者查探出來，並動手破解，這就是個問題了。

他們的主要對頭玄晨，可就是個通神境強者。玄風作為萬法峰現任峰主，他出了事故，玄晨這個真武門掌門於情於理都得過來看看才是。

“玄風師叔這幾年心神和身體極速老化，以致於前所未有的虛弱，加之他先前強行爆發全力，受了重傷。封印他的心神，遠比想象的要簡單。所以我將其記憶封得十分徹底，外人根本無法知道端倪。

況且，此術和一般的精神秘術不同，本身就十分隱秘，難以捉摸。”

“嗯······”清羽稍微沉吟了一下，又道，“不過加個保險，也是應該的。”

金黃色的晶體透鏡緩緩現形，一股強烈的空虛之情油然而生，仿佛心中開了一個洞，需要無儘的事物填補一般。

“這是······”玄觴感受著心中的空洞，難掩驚訝。

能夠直接影響到他，這詭異出現的透鏡，絕對是某種神異秘器。

“虛無。”

隨著清羽的輕聲低言，詭異的光芒照入玄風腦海，為清羽的封印又加上一層保險。

有這層保險在，即便是對玄風使用搜魂之術，也彆想挖出這深埋的記憶來。

詭異的透鏡完成使命後，又自清羽手中神秘消失。

清羽輕輕抬手，柔和的真氣將玄風的身體抬起，緩緩放置在躺椅上。

而後，清羽拔出秋驪，將其劍鋒懸在玄風身上。生機之氣自劍上流出，緩緩下落，滲入玄風體內，愈合其傷處。

白虎真氣極儘殺伐，不善療傷，更何況玄風此時被清羽搞成了老年癡呆，便是有真氣，也不會自己治療。

所以，隻能由清羽為其治傷了。

時間分分秒秒的過去，一刻鐘後，清羽將秋驪插回了劍鞘。

玄風畢竟是真丹境的高手，身體底子還是有的，治療得十分順利。並且，由於記憶被封印，不受心病拖累，真丹境的身體也開始緩緩恢複了該有的活性。

至少，清羽不需要擔心哪一天他需要玄風來作證時，發現玄風已經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