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羽的棺木運回宗門之後,唯有玄真師姐曾經查驗過清羽的屍身。其餘人,包括玄霖師兄,玄陰師姐,都不曾見過清羽麵目,恐觸碰心傷。至於玄晨那些人,就更是不可能看到了。
他們都認為,是玄晨導致清羽遭受此等折磨,連棺木都不讓玄晨他們碰。所以你大可以放心。”山道上,玄觴一路向前,頭也不回地道。
“此事,和貧道又無甚關係,道友為何讓貧道放心。”清羽狀似無辜地道。
玄觴一直對清羽的身份有所懷疑,或者該說是有所期望,時刻不忘試探。
不過,他這番試探之言,也是露出了一些消息。
‘從表麵上看來,玄霖和玄陰依然是堅持原來的這一番立場,站在玄法這一邊,也就是可能會站在玄法弟子這一邊。但實際上,他們如今的立場,卻還是有待商榷。’清羽揣摩地想道。
從先前查到的資料上,清羽知曉玄霖和玄陰,皆是玄法的舊部。但是這舊部是否在這十年間一點不變,會是個很大的問題。
固然是因為過去支持玄法,這二人和玄晨心有隔閡,但是比起一個死人,活著的真武門掌門,應該更能獲得這些人的認同。
畢竟玄法死了十年,他的傳人還不會一點武功,被流放道青州。在幾年前,就連玄法最後的弟子也死了。
這等情況下,難保他們不偏移立場。畢竟人心最是易變,誰又能保證他們一心不變呢?
這時,前麵的玄觴加快了腳步,臨風踏步,身外有火羽垂落,身形倏地消失在眼前。
真武七峰,皆是高聳入雲,若是一步一步慢行,還不知要走到何時。先前漫步,隻是為了先談好話,此時該說的都說完了,也該辦正事了。
‘朱雀振翅。’
同樣是懂得四象絕學,清羽自然識得玄觴所使的身法。這門身法在他身上,算是真的有了朱雀之速,火羽飄零,踏壁而行。之所以直接從眼前消失,是因為玄觴直接在山壁上踏步借力,垂直而上。
清羽抬頭向上望去,隻見此時上方的身影已然要消失在雲霧中了。
山道漫長,但若是直接向上飛,那距離對於真丹境武者來說,隻能說是片刻即至。
清羽身後,雪白發絲充斥風勁,延展如羽,將身體重量抵消,腳下一股旋風旋動,身形衝天而起。
“嗚——”
呼嘯的風聲中,玄觴隻見一道身影從身旁掠過,衝霄而上。
“飛行秘術?!”玄觴詫然道。
想要在真丹境進行飛行,這種特殊秘術可是十分難求。
“越來越令人驚異了。”
身外火光乍現,朱雀真形現於體外,拔升之勢,越發迅捷。
少頃,玄觴登上峰頂,看見清羽正在望著不遠處的小茅屋。
“走吧,我那玄風師兄,就在此處,”玄觴掃了一眼半山腰之處,冷笑道,“自從我上次旁敲側擊地試探後,他連辛苦培養的花草都不顧了,每天躺在這峰頂上當個廢人。”
原本,玄風從揚城回來之後,便整天種花弄草,過上了鄉村老農般的生活,再也不顧門中之事。但在玄觴回來之後,他就徹底放棄了花草,整天躺在峰頂曬太陽,看雲朵,看上去就死人一樣。
“不管是種花草,還是裝死裝廢人,他都隻是在逃避現實罷了。他不敢麵對現實,便要讓玄晨那等小人竊據掌門之位。但他卻是不知,原本我還不確定他手中有留影石,見到他這些舉動後,讓我確信無疑。”
玄觴說著,帶頭走向那小茅屋。
純由茅草搭建成的茅屋前,一個蒼老的道人靠坐在躺椅上,雙眼無神地望著天上的白雲蒼狗,看著雲霧起伏不定。
渾濁的雙目,滿臉的皺紋,他人很難想象,這便是曾經年富力強的玄風。
清羽是見過玄風的,在他那段被軟禁的日子裡,便是玄風時不時帶一些書籍給清羽,使他有了最原始的知識積累。也使他不至於整天無聊地胡思亂想。
當時的玄風,看起來不過是三四十歲的樣貌,而在十年後,再次見到玄風之時,他卻是變得如此老邁。
十年時間,對於普通人而言,是一段漫長的歲月,當時對於真丹境武者而言,卻不過是過了人生的三十分之一。
十年前的玄風是三四十歲的樣貌,十年之後,也該是如此。或者說,本該是如此。
“玄風師兄,師弟又來看你了。”玄觴漫步行到躺椅旁,淡淡地說道。
他的言語中,沒有曾經的溫情,唯有冷淡。玄風也不多在意,依然是一副老邁癡呆的樣子,無神地望著天空。
“師兄,如今宗門形勢,師弟也已經跟你說過了。你攔不住,也不可能攔。玄晨他也該為過去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了。”玄觴繼續說道。
他的話語,看起來沒起到一點作用,玄風的瞳孔一動不動,好似當真是個老得心智都模糊了的老年人一般。
但實際上,如今才幾十歲的玄風,真要是想活,至少還能活兩百年。
“看來,令師兄是不想多言,把所有秘密都儘數埋在心中了。”
陌生的聲音,令玄風雙眼微動。在這真武門中,任何一個能和玄觴平等對話之人,玄風都十分熟悉。這些人中,絕對沒有剛剛那個聲音的主人。
並且,“令師兄”三字,也暴露了此人不是真武門中人的事實。
“你······”乾澀的聲音,好似多日不曾飲水一般,玄風脖子微微轉動,說道,“你不是本門中人?”
“那,就要看你是如何認為了。”
下一瞬間,白發道人的麵孔映入玄風的眼簾,令其麻木無神的雙眼中,掀起驚濤駭浪般的波動。
“你的臉,你的臉······”
皺紋不斷顫動,看似乾瘦無力的手臂此時卻是生出了無比的力量,直挺挺地伸直指著那張難以置信的麵孔。
那是一張無法遺忘的麵孔,即便是有了不小的變化,玄風依然認出了這張熟悉的麵孔的主人是誰。
“你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