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平伯看罷密信,心神俱蕩。
她盯著大王妃,沉聲喝問:“此信,你從何處而來?”
大王妃自然知道父親為何如此動容,因為密信的內容,她已經看過。
“是靖王殿下的近身侍衛給我的,讓我交給父親……”
“你如何確定他是靖王身邊的侍衛??”
東平伯厲聲道。
雖然隻從密信的內容,他就相信這信不是旁人偽造來坑害他的。
但是,靖王要招安於他,通過靜兒的途徑,此事看起來實在太過於詭異……
“父親不用疑心,這信定然是真的無虞……”
大王妃焦急的解釋。
信自然是真的無虞,因為與其一同而來的,還有給她的一封……
那封信,旁人是定然做不得假的,所以,這封也絕不可能是旁人偽造的書信。
“老實說!”
東平伯卻不給她含糊其辭的機會。
“父親……”
大王妃愣住,有些不知所措。
終歸知道事關重大,不能讓父親生疑,隻得諾諾道:“靖王曾經負責為景修處理喪事,在王府駐留過一月,其間有些事外人不可得知,所以女兒能判定對方確實是靖王派來的人……”
雖然努力使自己鎮定,但是當著父親的麵說起,她的臉還是不由自主的燒起來。
“你?!!”
東平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女兒的言下之意,立馬激的他一揚手。
終歸一巴掌沒有打下去。
將她嫁給大皇子雖然他無從選擇,但終歸是有些對不起女兒。
如今王府這樣的情況,更是令他對女兒有些愧意。
長長一歎,道:“靖王,當真就是以前的靖遠伯,賈寶玉?”
東平伯這麼一問,大王妃連最心底的那一分遲疑都去了。
賈寶玉忽然告訴他,他其實是皇家的人,如今已被太上皇封為靖親王,這件事令她也很吃驚。
但她還是相信,隻因為他是賈寶玉。
如今父親主動這麼問,顯然,這個事並非賈寶玉一口之說。
於是她鄭重點頭。
東平伯看著女兒,想要訓斥她女兒家應當守婦道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最終隻得放棄,坐著沉思。
“父親可是覺得其中有詐?”
大王妃並沒有盲目的勸父親“接受招安”,她知道她自己對外麵這些事了解的不多,所倚仗的不過是對於那人的信任而已。
而他父親,應當會有更明確更理智的判斷。
東平伯搖搖頭,道:“靖王信中所言,應當大多非虛,眼下這種局麵,二皇子一黨抱守京師,長久下去,必敗無疑。
這還是太上皇一直不出麵的情況下,方能據守一段時日。
若是太上皇出現的話,城中或許會有大半倒戈之人……
不過我料想,太上皇或許是龍體有恙,短時間不會出麵,又或許,是靖王等人不願輕動太上皇,而是想要賺取立功的機會……”
大王妃靜靜的聽著,道:“既然如此,那父親為何遲疑?如今靖王既然拋下纜繩,父親正該抓住機會才是!”
東平伯搖搖頭,道:“信為真,我自是相信。但是對於靖王的承諾,我卻是不儘信。
先不說靖王是否真有權力許出封侯之位,單就說他開出的條件,顯然是隻給我一個選擇,那就是一日之內開城!
你卻不知,為父手下的親信,有一大半都已經丟在了鐵網山腳下。
現在手中的兵馬,是後來從南北大營帶出來的,忠心程度遠遠不及之前。
這且不論,單就如今的兵權,其實也被齊王殿下分割了數次。
連我都不知道身邊有哪些人是忠於二皇子,哪些人是心向城外的。若是我貿然提出開城,一個不慎,馮家便是我陳家的下場。
而且,馮家三十餘口人,儘皆死在為父的手中……”
東平伯一件件說著自己的疑慮。
說白了,他是既擔心賈寶玉空口套白狼,騙他開城,事後卸磨殺驢,又擔心倉促之下事敗。
大王妃見父親遲疑,卻沒有焦急,反而很是平靜的道:“女兒隻想知道,父親心中,到底是更信齊王,還是更信靖王?二者之間,父親總是要選一個的。”
東平伯歎道:“眼下這種情況,彆說信誰的問題,便是齊王口中所說才是真,真的是城外的人在謀逆,隻怕齊王也幾無勝算了。
何況,為父始終認為,齊王言之不實。”
大王妃神色輕鬆起來,她道:“父親不知,女兒還有一事未告訴父親。
靖王殿下與女兒的私信之中言道,若是父親見信之後有意棄暗投明,則令我告知父親不必擔心馮家之事。
他知馮家之事,罪不在父親。待平息叛亂之後,他會另行補償馮家,不會叫父親擔責。”
“此言當真?”
東平伯十分意外。
倒非這麼一句話就完全打消他的顧慮,而是,賈寶玉做如此多的準備,越發可見其招安的誠意。
他心中的天平,更加傾斜了。
若是賈寶玉真有這般承諾,那麼就算馮家恨他入骨又如何?
京城有仇的世家多了,正麵硬抗,他又不怕馮唐那老家夥!
“私信在何處,予我一瞧!”
“父親~”
大王妃是萬萬沒想到,一時嚇得後退兩步。
“給我!”
大王妃見東平伯堅持,生怕聲音太大吵醒母親,終歸還是轉身,悄然從最裡層取出那份極小的私信。
東平伯接過私信,便快速翻看起來,然後老臉很快也是一紅。
真是,有辱斯文……!
其實他執意要觀此信,除了看女兒有沒有騙他,更重要的是,他想通過更多的消息,判斷賈寶玉的人品心性,以此來評判得失。
看罷之後,東平伯皺眉思索一會兒,忽然站起來,走到屋裡還在燃燒的蠟燭之前,伸手將手中的兩份密信燒毀。
原本埋著頭,羞愧到不行的大王妃見此,急忙阻攔。
那封信,可是他給予她的僅有之物,她自得了之後珍之又珍,豈忍燒毀?
東平伯低聲嗬斥:“胡鬨!如此之事,豈能留下證據?但凡倏忽半點,我陳家便是滅門之禍,爾不懂乎?”
大王妃弱弱的鬆了手。
將密信燒毀,連灰燼都趕入香爐之中,東平伯忽然站直了身子,目光如炬道:“那靖王侍衛可還在你府中?”
大王妃埋著頭:“尚在。”
“明早你回去告訴那人,讓他立刻通知靖王,明日酉時下令佯攻北城,屆時我會讓人大開西南門,引大軍入城!”
這裡東平伯用了心思。
讓城外佯攻北城,一來可以吸引去城內的軍隊,讓他開城變得更為順暢。
二來,可以保證那人已經將消息成功送出城!不然若是他費儘心力開了城,城外卻空無一人,那他豈不悲劇乎?
大王妃見父親答應棄暗投明,大喜,立馬點頭,將父親的話牢牢記在心中。
“記住,你隻用口述,同樣不得寫下任何證據。告訴那人之後,立馬秘密送他出府!”
雖然有些不夠豪氣,但是攸關性命,由不得他不謹慎,
隻要沒有證據,就算敗露,他也還有時間狡辯,或許能等到生機。
他有預感,二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