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三章 流放(中)(1 / 1)

全球影帝 黑心火柴 9840 字 27天前

這是海鷗也未曾觸及的深海,海浪拍打著礁石,發出振聾發聵的聲響,晴空碧海,這本是一副絕美的畫卷,可這幅美景在很久的一段時間內,卻一直無人欣賞,直到波濤,將一位不速之客送到這裡。

他臥在沙灘上,細沙不會帶給他傷害,瓶蓋大小的小蟹橫著留下點點足跡,卻麵對著這座“大山”犯了難。

專業戶外褲子上帶著一截四十厘米長的安全繩,被拴在了橙色的救生艇上,萬幸的是皮艇已經破裂,這也是他沒有被淹死在海中的主要原因。

忽然,他手指動了動,輕挖了挖沙灘,再次給小蟹製造了小麻煩,海水上湧,流淌過臉頰,衝進了鼻腔。

“額……咳咳!咳咳!”

他醒了過來,以一個十分不體麵的姿勢,緩緩的睜開眼睛,看到的,是白色的細軟沙灘,如果是來度假的話,這絕對是打沙灘排球的不二場所。

但這並不是一場旅行……

肚子疼的厲害,並且口渴感十分嚴重,這一刻,他做出了一個很簡單的推斷,他一定是喝了不少海水,但沒死,還活著,還能呼吸,就是世上最美妙的答案,其他的,隻要活著,就都可以解決。

他翻動身體,肚皮朝著太陽,望著湛藍的天空,長哼了一聲,帶著極大的悲傷與身體疲憊後所無法抵抗的消極,他直視太陽,並不在乎它是否會傷害到自己的眼睛,直到眼淚滑落,他閉上眼,仍能看到一圈綠色的光點。

他哭了,為了那些死在海上的同僚,也為了劫後餘生的自己,並不撕心裂肺,隻是輕聲的抽泣,直到被鼻涕嗆到,引發了喝進海水後的不適,開始嘔吐。

但很快,他便意識到,他正處於嚴重的脫水狀態,強迫自己將眼淚倒回腦子裡,為自己保留下一點點寶貴的液體,首先的當務之急就是要補充淡水。

體能還有一些,走些路並沒有問題,隻是長時間沒有下船,以及身體被海水泡腫後,四肢有些不聽使喚,緩緩起身,給身體一段適應時間,另外,也是在測試他的肺部有沒有進水,如果真的肺部進了水,一旦起身太急,很容易對肺部造成二次傷害。

耳朵沒有進水,極大程度上避免了中耳炎的風險,肺部也沒有進水,自然也不會引起肺部感染,這對於遭遇海難的人來說,就是最大的福音,畢竟一旦患病,流落荒島也不過是多挺幾天再死。

“有人嗎!救命!有沒有人!菲爾德號的船員們!有沒有人!”

沒有回應,隻有海浪在不停的告知裡奧,這裡隻有它的存在,他蹣跚著,緩步在這麵積不算大的沙灘上行走,島上有椰子樹,這是個好消息,起碼這段時間內他不會因為脫水而死。

“有人嗎!我需要幫助!保羅!唐尼!約翰!見鬼!”

眺望著海平麵,視線中忽然出現了一個白點,是菲德爾號船員的製服,他麵部朝下,隨著海浪起伏,裡奧見狀,也不管體能是否允許他這麼做,跳進海裡,朝著船員遊去,隻是這百米的距離,對於此刻的裡奧而言不亞於天塹,僅僅遊出幾米,四肢就變的酸軟,被海浪帶回沙灘,隻能眼睜睜看著船員越自己越來遠。

這種孤獨感是令人窒息的,所以他想要去救船員,即便船員不可能還活著,即便他可能被泡的皮膚發白,身體腫脹,並且麵目猙獰恐怖。

因為這樣,他仍可以為船員準備一座墳墓,然後在孤獨時,與這位已經死去不知幾時的船員聊聊天,他需要一個精神支柱,哪怕所謂的支柱是一具屍體。

“我救不了你……對不起,我救不了你。”

又一次難過的想要落淚,再次被他忍住,他隻能目送著船員消失在茫茫大海,佇立許久,才轉身,在樹下靜靜觀望。

掉下來的椰子已經腐爛,並且數量極少,應該是漲潮時被海水帶走了一部分,存留下來的也不在椰樹下,而是散落在海岸邊。

端起一個破損的椰子聞了聞,一股子刺鼻的酸味,椰汁也沒有一點存留,當然,就算存留,他也不敢喝,畢竟體內淡水十分珍貴,他根本舍不得腹瀉導致它們被排出體外。

但這不代表這已經腐爛的椰子就一點用處都沒有,找了塊石頭,將椰肉搗碎,隨後將椰肉均勻塗抹在身上,這是天然的防曬霜,可以抵擋紫外線,避免被曬傷,這也是海島生存中最主要的一點,否則即便是在物資充沛的海邊,你也無法向海洋索取食物。

裡奧隻能慶幸,自己在海洋領域內擁有著足夠令他活下去的知識,換做是彆的行業的人,生存將會是一場極大的挑戰。

往日看的那些荒島電影,雖然經典,但卻很難在專業層麵上立得住腳,真實世界中,流落荒島的海難者,無需過多時日,大多數都會死於痢疾,中毒,或者寄生蟲。

因為他們真的很難去分辨哪些種類的魚和貝類中會寄生什麼樣的寄生蟲,哪些魚類和貝類是否具有毒素,甚至以海洋區域劃分來推斷海島上會存在什麼樣的生物,而這些恰恰是在荒島生存下來的必備條件。

艱難的巡視四周,其實這座島的沙灘麵積很小,直徑大約隻有一公裡左右,兩側,以及身後,則是高聳的懸崖峭壁,由於海水的常年侵蝕,早已脆弱不堪,用手握住較薄的石片,就可以很輕鬆的將石片掰下來。

這讓他意識到,自身的處境仍然相當危險,在漲潮時,海水會將沙灘淹沒,直到觸及身後懸崖上大約一米左右的位置,這點,在附著在岩石表麵的鹽漬就可以看出。

其次,脆弱的岩石結構很難支撐他向上攀爬,一旦脫手摔傷,不需要致命傷或骨折,僅僅需要一道狹長的傷口,便足以致死,因為在這種潮濕且溫度較高的環境下,傷口極易感染,且很難愈合,多數情況下會變成一道腐爛且腥臭的傷口。

這是他要牢牢記住的一點,在荒無人煙的島嶼上,他必須時刻小心,否則很容易陰溝裡翻船,成為海洋生物的一頓美餐。

嘔吐後,帶來的是極度的饑餓,他需要尋找食物,將體能恢複,萬幸的是,在海洋這座巨大的寶庫裡,作為一名海洋生物學學者,這並不是什麼難事。

岩石上附著著一些生蠔,即便殼上漆黑,生長著海藻,但對於裡奧來說,無疑是一曲福音,畢竟這是為數不多可生食的貝類。

仔細清洗掉殼上的海藻,他很輕易的便確定了生蠔的品種,安素蓮生蠔,生長在法國Normandy地區,深海蠔,先不說味道怎麼樣,畢竟沒有進行過處理的生蠔味道都遠比不上餐桌上的鮮美,但首先他可以確定一件事。

根據太陽的方位,可以大致推斷出時間與方向,腦海中迅速回憶起航線圖,最終他確定,求救的標識應該朝東南方向擺放,那邊,是商船的必經航線!

目光朝東南方向眺望,卻並未發現有船隻經過,他隻能放棄,暫時將目光重新投放在手中的生蠔上,將蠔肉內臟與泥沙清理乾淨,在海水中輕輕投涮,隨後,像是做出了決定,迅速將蠔肉扔進嘴裡。

“嘔……”

味道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惡劣,養殖的安素蓮生蠔他吃過,經過簡單處理後,口感比較清爽,帶著濃鬱的海水風味和礦石味,味道相當不錯,在法國有著不少的推崇者。

但野生的味道……像是把養殖的生蠔的所有味道全部擴大十倍,變的極度腥鹹,且帶著常人無法忍受的重金屬味道。

他沒咀嚼,所以避免了這種味道在舌尖爆炸,但仍令他作嘔,彎腰不斷抽搐,發出乾嘔的聲響,半晌後,才恢複過來,再處理第二隻,這難以下咽的“法國美食”。

他沒有權利選擇去吃什麼,隻能遵循著自然,老天爺饋贈他什麼,他便吃什麼,萬幸的是,味蕾開始逐漸麻木,隨後的進食,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麼痛苦。

在攝入了足夠的能量後,四肢逐漸恢複力氣,他開始在沙灘上挖坑,坑的中心放著一隻椰子碗,已經漏氣的皮艇蓋在坑上,用石頭將四周壓緊實,最後將一塊小石頭方式在皮艇的正中心,對準了那隻椰子殼做的碗,一個簡易的蒸餾器便製作完畢。

在高溫條件下,幾個小時的蒸餾,便會給他帶來不少的淡水,雖然不可能夠一天所需,但暫時解解渴還是沒有問題的。

剩餘的時間,他也不想浪費,即便在陰涼處靜等可以減少體液的流失,但海難前三天,對於生還者而言是至關重要的,他需要自救,而是不在這裡等待死亡。

確定了還算結實的攀岩路線,將鞋帶係好,穩步的向上攀爬,被海浪衝刷出階梯狀的岩石並沒有那麼難攀爬,很快他便爬到了東南方向最矮的小山坡,順著海岸線,眺望著推測出的航線。

依舊沒有看到船隻。

“我這是飄到哪裡來了……”

他呢喃著,忽然聽到下方有撞擊聲,左下方,有三個連接在一起的金屬箱子,正被海浪拍打著,不斷撞擊岩石,上麵還印有菲爾德號的標誌。

“老天爺……”

他以為他不會像電影主角那樣好運,會有零星的貨物流落到他旁邊,一切都需要依靠他的頭腦來解決,但或許真的是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再倒了血黴後,他的運氣得到了些許的改善,他的好運來了。

下坡十分危險,因為他看不到岩石的厚度,或許本以為完全可以支撐體重的石塊,僅僅隻有紙張那麼薄,這讓他有片刻的猶豫,思考是否應該下去,但最終,還是對貨物的渴望戰勝了謹慎,他選擇搏一把。

用最緩慢的速度向下攀爬,一不小心便會踩落碎石,汗水一點點從額頭浮現,滾落進眼中,帶著淡淡的刺痛感,並模糊視線,但最終他還是成功到達了貨物所在地。

一把撈起綁帶,居然沒拎起來,裡麵也不知道放置的是什麼東西,很沉,用儘了力氣勉強將貨物撈起抗在背上,原路返回,身上已經被勒出了青紫色的痕跡。

將這三件箱子仍在沙灘上,便徹底力竭,躺在地上劇烈的喘息著,心中卻被喜悅所填滿,像是在玩遊戲的開箱,期待裡麵會有好東西出現。

緩解了酸痛後,他起身,將第一個箱子打開,裡麵是書籍以及各種資料,令他恍惚了一下,勉強鎮定下來,將其他兩個箱子全部打開,於是,心中一片冰冷。

若是乾燥的書本或許還能引火,但這些已經打濕的書……還能乾什麼?這些書本是不可能晾乾的,在這麼潮濕的情況下,它們會一直保持著濕潤的狀態。

“fuck!fuck!”

他無法接受自己冒著巨大的風險,卻僅僅是撈了三箱子書本與筆,這與起初的幻想中的食物,淡水,儀器等工具大相徑庭。

自從他醒來那一刻,他的精神一直是緊繃著的,在此刻,壓力徹底壓斷了那根緊繃的神經,他將還在滴水的書籍抱起,扔向了大海,卻又被潮水帶回,然後,他就像是個瘋子,在沙灘上奔跑,去踢,去踩,這些挽救不了肉體的精神食糧。

直到累了,精神恢複了冷靜,他才長出一口氣,呆坐在沙灘上發呆,看著太陽,已經被大海吞噬了一般,將海水染成金燦燦的湯。

他又餓了。

他後悔了,埋怨著自己為什麼要出海,妻子的挽留並沒有成為他駐足的理由,繈褓中的女兒也沒有讓他停止對金錢的渴望,所以呢?她們是不是已經得到消息了?

她們會不會在哭呢?

自己……是不是已經成了一個“死人”了?

不難想象,家人們或許正在為他舉辦葬禮,從此世界上隻有他自己知道,他仍然活著,而裡奧這個人,卻已經在社會層麵上死亡了。

這不能被接受,起碼不被裡奧所接受。

“冷靜……冷靜……你可以回家,你可以回家……”

用海水洗了把臉,他不斷給自己打氣,甚至在扇自己巴掌,將皮艇掀開,椰子碗中已經存儲了三分之一的淡水,用舌頭輕點了一下,甘甜的滋味令他整個人都愉快了起來,將水喝下,一滴都沒有浪費,隨後將皮艇卷起,用箱子上的綁帶捆好,或許過一會就要漲潮了,這麼寶貴的物資,絕對不可以被海水卷走。

端著椰子碗,走到依舊有大量生蠔附著的岩石邊,隨口吃了幾個,他已經可以忍受這種令人作嘔的味道了。

同時,將書本撕開,扯下紙張,沾濕了海水,放進碗中搗成漿糊,接著放入生蠔,再次搗碎,具有了一定的粘性,他爬上東南方向的岩石,將這團漿糊抹在還算平整的石塊上,寫出了一個極大的求救標誌。

能做的都已經做了,如今他隻能等待,祈禱能被人們發現,可以帶他回家。

海水開始上湧,已經淹沒了剛才挖坑的位置,他不需要再向上爬,就在原地,將皮艇鋪在地麵上,枕著書籍,看著天上的繁星,腦中思考著如何生火,漸漸的,失去了身體的控製權。

這一夜睡的並不好,海浪的轟鳴令他醒了好幾次,身體的酸痛也令他連爬起來都成為了一種困難,望向沙灘,如今已經海水已經退去,白色的沙灘再次展露出來,昨日留下的痕跡,已經被海水撫平,像是他從未登陸過這座島嶼。

重新挖坑準備蓄水,並開始尋找是否有乾枯的樹枝,答案是無,幸運的是在礁石邊,找到了一個大可樂瓶,可以作為存水的工具。

另外,他需要尋找一個住所,可以為他遮風擋雨,否則夜晚的海風很快就會把他弄感冒,在沒有藥品的情況下,離死就真的不遠了。

其次,他做了幾根魚竿,魚線是拆卸下來的皮艇縫線,十分的結實,魚鉤則是在昨日撿到的貨物箱上拆下來的鎖扣,他也不知道這樣行不行,但試試,總歸是一條出路。

在一切都安頓好之後,他開始尋找住所,一切都要萬分小心,無論是攀爬岩石,還是仔細的勘察環境,畢竟這裡雖然沒有獅子老虎等肉食動物,但石頭縫隙中,很容易藏匿致命的殺手,海蛇。

大概翻越了三個小坡,眼前的一幕令他狂喜,一座山洞在出現在了他的麵前,這並非是水流衝刷形成的山洞,頂部和兩側有著明顯的縫隙。

根據推斷,這裡在很久之前應該是個夾縫,縫隙頂端的石頭因為風化與雨水衝刷,導致開裂,正好倒在了縫隙的頂端,成為了“房頂”,也正因為如此,洞內並非黑漆漆的陰森恐怖,反而因為有縫隙的存在,陽光可以直接照射進來,斑駁的光點照射進來,讓裡奧可以看清牆壁上厚厚的青苔。

隨手拿起一根樹枝,翻了翻裡麵的碎石,沒有任何的生物存在,再仔細檢查頭頂巨石的狀態,確認安全,不會在裡奧睡覺時忽然坍塌,他將自己的物品搬到此處,書籍放在山洞的最深處時,正是靜謐的時候,他像是聽到了……水滴掉落在水麵上的聲響。

他僵直了身體,緩緩的朝著水滴聲靠近,在洞內最深處的犄角出,有一碗大的水坑,上方是倒立的尖刺岩石,裡奧緊盯著,看著它緩緩凝聚成了一滴水珠,啪嗒一聲掉落在水坑上,發出一聲悅耳的輕響。

他顫抖著伸出手指,在水坑上點了點,放進嘴裡,有鹹味,但並非是水帶來的,鹹味來自於剛摸過海水的手指。

他像是瘋了一樣撲在水坑邊,大口的將這本就數量不多的淡水一飲而儘,這水坑是在一塊石頭上形成的,說明這水已經滴了不知多少年,他沒有必要擔心這是一錘子的買賣,將這個水坑喝完,滴落的水珠依然會講這水坑續滿。

他為這小小的水坑而歡呼雀躍,為這三五口就能喝乾的淡水而狂喜,愉悅感就是這麼奇妙,它多數源自於你身處環境的小小插曲。

隨後,他在傍晚調到了一條魚,不大,隻有巴掌大小,被他三兩下咽進了肚子,同樣味道不好,但很奇怪的是,他忽然間就有了信心,一係列的好運讓他堅信,他可以回去。

隻是,在夜晚,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場暴雨來了。

“轟……”

巨大的聲響將他驚醒,望向遠處的雷雲,他忽然開始心慌起來,或許是處於獨居人類的本能恐懼,或許是源自於菲爾德號沉默的那場雨夜。

風聲灌進洞口,細微的縫隙像是豎笛,吹奏出了一首令人毛骨悚然的樂曲,他並不確定他所在的洞口岩石含鐵量究竟如何,是否會導電,胡思亂想下,想再睡也難,他隻能坐在洞口,雙手摟著膝蓋安靜的看著遠處的雲雨,一邊心驚膽戰,一邊聽天由命。

“嗚……”

他確信他聽到了,在雷電與雨點聲中,那一聲悲鳴。

在島的不遠處,沙灘前的海岸線,閃電劃破夜空,像是巨大的相機閃光燈,忽然間照亮了裡奧眼前的一切場景。

它躍出海麵,擁有巨大傷痕的額頭直立,發出呐喊,帶著由下至上的水花,與天上的雨點分庭抗禮,又砸進海麵,掀起了巨大的波浪,朝著沙灘發現湧來,甚至有點點水花,濺在了裡奧的臉上。

它似乎,總是在暴雨來臨是活躍,這一幕,即便裡奧憎恨它,也不得不承認,它美的令人震撼,令他沉迷。

洞內,開始滲水,點點的雨滴掉落,但並未濺到他的“床鋪”,他就這樣慌亂的等待著,直到雲雨收歇,天色放晴,驕陽不再羞澀,從烏雲中跑出,帶給他些許的溫暖,也帶來了倦意,他倒在鋪蓋上,漸漸昏睡過去。

……

刻下了四十餘道豎線,他在這座島上看了四十多天日出,每天都如往常,時間在這裡成為了最廉價的事物,他漸漸習慣了海風,習慣了這樣枯燥的生活,即便無人交流使他發狂,但漸漸的,他開始從書籍上攝入每天該有的快樂。

他依舊沒有選擇向上攀爬,一切具有風險的舉動都被他規避,所有取火的辦法都已經嘗試過,但始終沒有任何方法,直到他在海中撿到了一塊漂浮的無塗層鐵皮。

這令他欣喜若狂,將撿到的浮木放置在鐵板上,在三個晴天後,表麵終於褪去了濕潤的陰沉色,開始發白,這是個好兆頭,但木塊內部依舊潮濕,他隻能等待,若是雨天,便將木頭保護好,直到天色放晴才重新拿出來。

最後,在豎線畫到第五十三條,將木頭扔在地上,聲音清脆,不再沉悶,這才令帕克露出欣喜的笑容,把鞋帶拆下來,做成弓箭的模樣,弓弦在鑽木頭纏繞一圈,像是拉二胡般的發力,在木板上迅速轉動。

鑽頭和孔洞已經被打磨到光滑,劇烈的摩擦導致聲音很難聽,像是在撓黑板一樣令人不自在,但這確實很好的照頭。

“快點……快來,快燒起來……”

漸漸的,木屑變成了黑色,飄出淡淡白煙,額頭出了汗,他不敢停下,隻能在肩膀上胡亂的蹭上幾下,最終,木屑上亮了幾個紅點。

迅速放到晾乾的紙屑上,輕輕的吹動,時隔五十多天,他終於見到的火苗,隨後,火苗演變成了熊熊的烈火。

他激動,圍繞著火堆,放聲歌唱,即便唱的並不好聽,舞蹈也十分怪異,像極了古代部落中的某種祭祀儀式,也是在這一天,他終於吃到了熟食,意味著,長期的腹瀉即將宣告結束。

……

“親愛的蒂娜和露西,不知道你們現在過的怎麼樣,時間大概已經過去一年零三個月了,露西應該已經可以跑了吧?很難過的是我仍然沒有聽到露西叫我一聲爸爸,但我相信,終有一日,我們會重逢,到時候我便不再離開,安心的教書,圍繞著家庭生活,很抱歉這篇日記將永遠無法與你們見麵,但我會記得我所說的一言一行,並嚴格遵守承諾,等我回家吧,思念你們的丈夫、父親,裡奧。”

鏡頭從手指和書本處拉遠,一個古銅色皮膚的瘦弱男人赤果坐在礁石上,隻有一塊麵料捆綁在腰間遮羞,他體脂率低的驚人,皮膚緊繃著肌肉,稍微一動,就能看到肌肉呈現絲狀,蓬頭垢麵,胡子與頭發一直沒有處理,粘結在一塊,像是從牛羊嘴裡掏出來的反芻物。

將日記合上,他望向東南角,在極遠處,有一艘米粒大小的船在海平麵上航行,他沒有激動,因為這麼遠的距離,船隻根本無法發現他的存在。

他現在處於未知海域的邊緣,靠近了航海區域,這不是因為航線的擴大,而是源於這座島的本身。

通過船隻,太陽,逐漸出現的飛鳥,以及出現的不同海洋生物來斷定,這座島……是會動的,也就是說,這是一座非常罕見的漂移島。

漂移的速度裡奧並不確定,不過這短短一年的時間,眼中便能見到船隻,想必速度並不是很慢,前進方向也不能確定,,因為船隻並非一直能看到,有時眺望東南方向,可以看到船隻本身,有時隻能看到船隻打出的燈光,甚至在某一段時間內,他什麼也看不到。

這也是他相信自己可以回到人類社會的信心之一,或許有一天,他一睜開眼睛,過往的船隻就在他附近也說不定。

而他需要做的,則是準備好一艘木筏,若是船隻離的有些近了,但並未發現他在島上,那他就要搏一搏,下海,自己朝著船隻的方向奔去。

通過搜集海邊漂流物來製作木筏當然不太現實,所以在前不久,他最終還是決定冒著風險爬上懸崖,圍繞著島的兩邊尋找,他幸運的發現了一條可以安穩爬上懸崖的道路,而懸崖的上方也給了他很大的驚喜,那是大片大片的竹林。

使用烈火燃燒竹子底部,隨後用石頭磨成的斧頭便能砍斷,大概是三到五天一根的節奏,今天,而這次,他剛把一根新砍好的竹子運下山,吃了些熏好的魚肉,恢複了些力氣,將竹子修整一番,與之前的竹子捆綁在一起,繩子是用竹條編織的,十分的結實。

忙完手上的工作,將竹筏固定好,捆在粗壯的石柱上,他再次攀爬至山頂,尋找著合適的竹子,這次走的稍微深了些,點火,將竹子底部烤成熏黑色。

忽然間,風向變了,木頭燃燒出的白煙朝著林子伸出飄去,不知是灌進了什麼地方,發出呼呼聲響,這聲音有些類似於人類的喘息,很快便吸引到了裡奧,將明火熄滅,大股的濃煙冒出,他隨著煙霧,朝著竹林更深處走去。

山頂已經被他逛了個遍,之前卻從未聽到過這種聲音,若非是確定了這裡並沒有生物,他也不敢隨意的去查看,大概走了百米距離,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地洞,並不深,大概隻有兩米高,坑內的泥土並未長出植物,說明這是不久前坍塌的。

令裡奧震驚的是,東側坑壁上有字!被刻在一塊綠色的石壁上,這石頭是什麼材質裡奧並不清楚,文字也隻顯露出短短的三行,應該是被雨水衝刷乾淨才顯露出來的,按道理來講,下麵泥土覆蓋出,應該還有字。

文字並不屬於裡奧能讀懂的任何一種,甚至他連見都沒見過,一時間,學者的好奇心湧了上來,坑就這麼大,也就這麼深,他並不擔心出現任何危險,但保險起見,他還是尋找到了幾塊大石頭,先砸進坑底,確認坍塌的是否徹底,彆跳下去結果發現坑遠不止這麼深,另外石頭摞起,也方便他往外爬。

幾聲悶響,砸出來的是很結實的地麵聲響,確定了坑內地麵是實的,他才跳了下去,穩穩的站在坑內。

無人的荒島上居然會有文字的記錄,這點足夠引起所有學者的好奇,畢竟在這座島上,沒有任何人類生存的痕跡,若真是人為留下的,那事情就值得考究了。

輕輕擦去綠色石壁上的泥土,他才發現這塊石壁比想象中的要大,還有將近三分之二的大小被泥土掩蓋,上麵的文字依舊看不清,但摸上去便可以確定,有鑿刻的痕跡。

石壁並不剔光,有些類似於低端的滿綠翡翠,但比起翡翠又多了石性,沒有翡翠那麼油潤。

徹底將泥土清理完畢,確定了一共是十二行,三百七十二個字,他準備回到住處去拿筆記本,將文字拓印下來慢慢研究,可站起來的一瞬間,劇烈的眩暈感湧上腦袋,伴隨著一股強烈的嘔吐欲望,令他立刻從科研的火熱心態中抽離出來,下意識的做出了判斷。

“有輻射!”

不敢多呆,立刻從洞口爬出,準備遠離此處,可剛走了幾步,眼睛就完全黑了,手掌在眼前晃了晃,依舊是漆黑一片。

伴隨而來的是乏力,眩暈,以及強烈的心跳加速,幾步後,雙手扶著膝蓋劇烈的喘息,最終栽倒在了地上……

……

再醒來,已經是第二天。

眼皮微微的顫動,他緩緩的睜開眼,昨天發生的事情他還清楚的記得,但如今,視力已經恢複到從前的狀態。

地上有一攤嘔吐物,也蹭了自己一身,甚至頭發上都是,身體依舊乏力,發熱,且嚴重的口渴,嘴已經開始裂皮了,他掙紮著爬起,望了一眼身後的坑洞,像是見到了什麼怪物,蹣跚著,向山下奔跑。

到了住所,將所有的存水全部喝光,狀況才有所緩解,他喘息著,呼吸有些困難,嗓子裡像是卡住了一口痰,呼氣是帶著絲絲的沙沙響。

饑餓,且渾身發燙,他需要洗個澡,於是朝著海邊狂奔,一頭紮了水中,將身體徹底降溫後,趴在沙灘上一動不動,閉目養神。

已經記不得過了多久,他坐起身,看向海麵,映出自己的麵容,沒有腐爛,沒有起膿包,沒有任何變化,這讓他情緒稍微穩定了些。

將頭發與胡子洗好,他想洗幾個生蠔來吃,將附著在岩石上的生蠔摘下來,蹲在海邊洗洗,忽然間,他貌似感覺到了……有人在看他。

猛的抬頭,空無一物,廣闊的海麵根本隱藏不了一個偷窺者,仔細的環視了一圈,隻有一條魚在遊蕩。

繼續低頭清洗生蠔,這種被窺視的感覺仍然沒有消失,反而越來越明顯,像是偷窺者正朝他步步而來。

“誰!”

大喊一聲,沒人回答,若不是晴天,他還以為見了鬼,抓緊把生蠔咽下肚,他想趕緊離開這個邪門的地方,隻是剛一轉頭開溜,忽然聽到啪啦啪啦的聲響。

扭頭,一條魚跳出了水麵,摔在沙灘上,尾部不停的拍打,而見到魚的那一刻,那股子被窺視的感覺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對於這條魚,有著感同身受的窒息感。

“什麼……情況……”

它在盯著自己,雖然魚的視線不可辨認,但他可以感受的出來,它在向自己求救,他走過去,將魚捧起,帶著一種莫名其妙的溫柔,重新放回海中。

魚並沒有立刻離開,仍然留在原地,他走入水中,它也沒有受到驚嚇,反而繞著裡奧的雙腳遊動。

它帶著欣喜的情緒,不知怎麼,總之裡奧就是可以感受到,像是找到了玩伴,又或者是尋覓到了親人,哪怕被裡奧的手指觸及,也不躲閃。

“見鬼……我這是怎麼了?”

這絕對是某種超能力,一種科學無法解釋的能力,它客觀的存在,這條魚就是最好的證明,僅僅用意念,腦海中的一個想法,這條魚就可以乖乖的遊到他的手心裡來。

這時,他的錯愕的,呆站在海中,盯著這條懂人性的魚,許久沒能接受這麼玄幻的事情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可當這條最普通最普通的海鱸魚像是寵物一般聽話時,他孤獨的內心仿佛像是湧進了一圈暖流,狗主人與他的愛犬,這就是裡奧心裡的情緒寫照。

“到這裡來。”

他上岸,走開近二十米,內心對這條魚輕喊,於是,它迅速的遊了過來,鑽進了裡奧的手掌。

“Goodboy。”

他撕了點點蠔肉,投喂給了這個小家夥,而它也十分信任的一口吞進了肚子,隨後聽從裡奧的調動更加積極。

“我想想給你起個什麼名字好,叫保羅怎麼樣?我的好朋友的名字,你也是我的好朋友,去!抓隻小蝦給我。”

這並非是用意念做的交流,他並不習慣那樣,而是開了口,隻是他已經很久沒有開口說話了,雖然咀嚼和吞咽等動作依舊會保持口腔的活動能力,但語言已經開始有些奇怪了,隻是他很久沒有與人交流,並沒有發現自己的口音有些跑偏。

它也聽懂了人言,迅速朝著深海處遊去,時間沒過多久,裡奧就已經開始焦急,生怕保羅這個剛結交的朋友一去不回。

伸著腦袋朝遠處望去,大概一分鐘後,見它遊了回來,他鬆了口氣,撕下些蠔肉,打算不管它有沒有將蝦帶回,都要給它獎勵,而它,真的給裡奧帶回了一隻蝦。

這一定與那帶有輻射的石壁有關,但他已經不再去想這片石壁會帶來什麼樣的副作用了,一年多以來,首個朋友,已經讓他高興的忘乎所以。

玩累了,躺在沙灘邊,沒說話,隻是安靜的看著這條鱸魚,見它在自己身邊遊動,就高興的笑了,隻是它下一個舉動,讓裡奧開始驚慌起來。

“NONONO!彆咬鉤!”

它朝著裡奧做的魚竿張開了嘴,嚇的裡奧立刻爬起,將魚竿踢的遠遠的,他已經放棄了再使用這種會誤傷到保羅的東西,暫時沒有考慮,如果失去了魚竿偶爾會給他提供的魚,未來該如何尋找食物。

一直到昏黃,海水上湧,他才跟保羅告彆,已經忘記了自己要造竹筏的工作,玩到要各自回家仍然難舍難離。

“在這兒待著!我會給你弄來吃的,不要往深水的地方跑,千萬不要被吃掉,聽懂了嗎?我們明天再見,在這兒等著我。”

說了聲再見,他轉頭離開,它忽然跳出了水麵,再次躺在沙灘上向裡奧呼救,它是不舍的,裡奧明白,再三的教育過後,它才明白了其中的含義。

魚就是魚,智商真的不高。

這一夜,裡奧基本沒有睡著,望著手掌,想起保羅在手中遊動的觸感,真的像是一場夢境,他在荒島上有了朋友,有了寵物,結果是他嗎的一條魚。

……

接下來的幾天,保羅有將近一半的時間在於保羅互動,並且測試著自己這奇怪的能力是否有更好的使用方法,但幾番測試下來,他確定了,這種能力隻有對他關注的,或者關注他的海洋生物產生作用。

問題也隨之而來,他的食物不夠了,緊靠著生蠔以及其他貝類,根本維持不了人體所需,並且長吃貝類早已令他厭煩,而為數不多獲取食物的方式,魚竿,也因為保羅的存在而被放棄,這幾天,他快被餓的昏厥。

直到某一天。

“保羅,你可以叫你的同伴一塊來玩……”

……

夕陽下,海灘的淺水區彙集了幾十條鱸魚,在水中嬉戲,魚尾一甩,濺起水花,零星的拍打在正彎腰對保羅囑咐的裡奧臉上。

他微笑著,讓保羅在這裡等他一會,這條傻魚安靜的望著他,歡喜的情緒似乎在告訴裡奧,它等他回來一塊玩。

囑咐了幾句,他正對著保羅,緩緩倒退回沙灘,而在背後的雙手,正死死的捏著一條仍然不斷亂蹦的鱸魚……

這是一幅什麼樣的畫麵呢……

魚兒成群結隊,在不深的水中畫著圈,等待著這個人類朋友一會回來參加它們的玩耍中來。

而在沙灘不遠處的岩石後,他坐在地上,靠著岩石,捧著一條剛才正和他玩的開心的鱸魚,吃的滿臉是血……

他,成了狼外婆。

……

吃飽肚子不僅僅會思**,同樣,其他情緒也會駁雜,再次見到保羅時,他手與臉上的血液並沒有擦乾淨,因為這條傻魚也看不出來有什麼區彆。

隻是做了虧心事,他真的很不安,很難對保羅再展露笑容,玩了不久,他便宣布今天的遊戲時間結束,匆匆的回到住所,把皮艇蓋在頭上,一言不發,雙目緊閉,這一夜他失眠了。

但失眠與不安,絕對不會成為他收手的原因,饑餓,生理反應。獵食,動物本能。隻是仍抱有歉意,依舊折磨著每個夜晚時,他的身心。

時間一點點過去,竹筏越做越完善,鱸魚越聚越多,魚的屍骨,也越堆越高,他成為了魚群的老大,好處是,時常它們會捕捉一些小蝦送給裡奧,能讓他吃膩了鱸魚後,換個口味,雖然根本不能飽餐一頓。

就這樣,時間一晃,山洞中已經畫不下豎線了。

……

他不知道時間已經過了多久,但這次,是離航線最近的一次,足足有小拇指蓋大小,他可以賭下次會離的更近些,但沒人敢再賭,他也不敢。

他渴望回家,書本能記錄的空白處已經寫滿了日記,這種迫切的心情已經徹底的無法忍耐,所以他想嘗試,趁著根據天空的顏色,氣溫,濕潤程度來推斷,最近幾天沒有暴雨,且今天剛好東南風。

將竹筏推進海中,上麵鋪上已經睡到包漿的皮艇,淡水也裝了幾大瓶,都是在海岸線邊撿到的,保羅仍然在沙灘附近遊動,聽到動靜後,迅速趕來。

他準備帶保羅走,海鱸魚的壽命大概在二十五年左右,按照推斷,保羅還有大半的年紀可活,這次,他想把保羅帶回家,他想給保羅養老。

編織的竹筐並不好看,但實用便可,見它乖乖的遊進竹筐,他最終鼓起勇氣,推動竹筏入海,敞開鐵皮做的帆,並不需要劃槳,便朝著東南方向前進。

海上一定要注意的是防止曬傷,椰肉要按時塗抹,並且時不時要下船在海中泡一泡適當降溫。

十分順利的出海,他扭頭望向這座島,心中滋味難平,生活了幾年的島嶼,當初那般憎恨,如今,卻又奇怪的難以割舍。

打開竹筐,保羅竟然跳了出來,摔在竹筏上,嚇的裡奧趕緊將它拿起來塞回了框裡,並且不斷告誡它一定要注意安全。

他們到了鯊魚的地盤了。

想想自己躺在竹筏上,竹筏下便是遊動的鯊魚,魚鰭在水麵割除一道立刻會被消除的傷口,沒人可以克製住這種恐懼,而裡奧,就處於這種環境下。

對於竹筏,鯊魚不會起什麼攻擊的興趣,但保羅就不一樣了,他不想自己的好朋友因為自己想把它帶回家,剛走半個小時就被鯊魚給吃了。

而到了夜晚,魚類的活動更加頻繁,雖然海浪變小,但仍讓他膽戰心驚,時不時的打開竹筐看看保羅是否安然無恙。

第二天,風浪變大了,這不是一個良好的信號,雖然天空仍然碧藍,但在荒島生活這麼久的裡奧心裡清楚,風暴要來了。

漂流的第四天,風暴已經近在眼前,海浪卷起足有幾十米高,麵對這種巨型的海浪,他很難對自己的竹筏報以足夠的信心。

一次,又一次,海水猛烈的拍擊在身上,竹筏從最外圍的部分開始解體,第一根竹子分離,漂流到遠方,這令他開始緊張,雙手死命的拽住竹子皮編織的綁繩,很快,手部開始出血,海水中極高的鹽分沁入傷口,引起劇烈的疼痛。

他開始大聲的吼叫,像是受傷的野獸,瘋狂的嘶吼著,卻仍然於事無補,第二根竹子崩斷,散落在遠處,被海水覆蓋。

血水的腥味引來了鯊魚,在竹筏在遊動環伺,白色的魚鰭時不時的露出海平麵,他可以感受到,這些家夥有多麼的饑餓。

“滾開!滾開!”

他向鯊魚怒吼,但於事無補,這些餓瘋了的家夥根本不會搭理一個即將成為盤中餐的獵物的怒斥,直到他講竹槳,翻轉過來,用帶刺的木柄刺入下方鯊魚的皮膚。

“滾開!”

這次,他的動作奏效了,鯊魚沒有發狂,並沒有掀翻竹筏,它們的智商仍然沒有那麼高,不會考慮怎麼樣才能將獵物弄進海中,這些動物哪怕進食,吃掉其他生物,也隻是帶著饑餓,需要進食的態度,就像人饑餓時,看見一盤菜一樣,而非抱有要殺死誰的那種惡意。

他是有武器的,並且不斷對鯊魚進行溝通,這樣一來,他的方法奏效了,它們再次遊動幾次,便轉頭離開。

但這僅僅是巨大危機中的一次插曲,並非危機本身,雨水擊打著身體,模糊了視線,甚至連呼吸都成了困難,第三根竹子崩斷,離開。

背對風向求得喘息時,他睜開眼,第四根竹子也即將分裂,可正當這時,他忽然看見了光,在不遠處,最多一海裡。

他看到了貨輪豎立在海麵,遠不止小拇指蓋大小,巨大的身形帶著極強的壓迫感,哪怕在劇烈的風暴中依舊佁然不動,堅挺的令人驚歎。

“救命!救命!嘔,呸!救命!”

他呼喊,激動到血管開始擴張,空閒的左手拚了命的揮舞,海水灌進嘴中,此時的他卻已經嘗不出有什麼苦味,竹槳猛劃,卻在風暴中寸步難行。

更危險的是,迎麵而來的一股巨浪,高的已經完全無法測量,巨輪可以承受這種程度的衝擊,但竹筏不行,砰的一聲,徹底解體。

他掉入水中,猛的喝了一大口海水,顧不上手掌的疼痛,朝著輪船的位置遊去,但海水的回拉力實在太過強悍,直到他筋疲力儘,也隻遊了不到百米。

冰冷的海水浸泡著他,很快,腿部開始抽筋,他徹底沒了力氣,沉入水下,低頭,看著仍然深不見底,徹底黑暗的深海,最後的求生欲望開始爆發,他推了一把跟在他身邊,根本不懂得發生了什麼的保羅。

“救我!保羅!救我!誰來救救我!”

這是他腦海中最為強烈的一次求生欲,而後,他忽然見到,海底發生了暴動,上萬條乃至更多,各種品種的魚群開始朝著自己快速奔來,將他的身體直接頂出了海麵。

“呼……”

隨後是更多!更多!更多的魚群集結,甚至連罕見的珍貴魚種也在其中,它們托著裡奧,快速朝巨輪遊去,直至他可以觸摸到巨輪吃水線的紅漆。

“救命!船上的朋友!救命!”

他的聲音在暴風雨之下太渺小了,靠著一張嘴喊,一雙手拍打,根本不足以吸引到船員,直到一條大眼金槍魚從水中躍起,砰的一聲砸在船板上,砰的砸出大片的血花。

越來越多的魚開始朝著船板發起自·殺式進攻,一時間,像是放爆竹一般連綿不斷,且魚的體型越來越大。

他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善意,極致的親近與信任,帶著堅定的信念,即便在暴雨之中,它的鱗片依舊閃爍著銀光,衝水中猛的躍起,裡奧甚至可以看到它不斷搖晃的尾巴。

“NO!保羅!NO!”

他見過很多魚,與很多魚成為了朋友,但他真正珍惜的,仍是第一條與他初見,被他真正視為家人的一條普通海鱸魚。

砰的一聲,撞擊在了鐵板上,成為密集血花中的一部分,沒有然後了,至少裡奧沒有再感受到它的情緒。

……

“收帆完畢,等等,大副!海裡有人!”

“what?你在說什麼胡話!索立科快回來!now!”

“真的有人!我用我父親的名義發誓!見鬼!他坐在魚身上!”

“彆開玩笑了!危險!快回來!”

大副披著綠色的雨衣,拉著船艙扶手,向站在甲板上的黑人小哥怒吼,但索立科並沒有聽他的話,儘量放下身體,走到船邊,向下張望幾秒,隨後迅速將繩梯扔了下去。

“儘量拽著!我拉你上來朋友!”

他拉動繩梯,海中的男人比他預料中的要輕上一些,他拽著雖然有些吃力,但沒什麼問題,這時,大副也過來幫忙,隨後大副真的看到了一個蓬頭垢麵的男人,被二人緩緩拉上來。

“geez……他怎麼……”

人類的好奇心,促使大副朝海中望去,但此時的海麵已經空空蕩蕩,魚的鮮血,也被同樣鮮紅的油漆隱藏。

躺在甲板上,這種闊彆已久的滑溜溜的感受,要比躺在岩石上舒服的多,他得救了,卻開心不起來,不過好在,他這次可以放聲大哭了。

“亞洲人?華夏?曰本?韓國?越南?聽得懂英語嗎?算了,這些都沒關係,總之你安全了夥計,你可以平安回家了。”

這是痛哭時,他聽到的,來自索立科的安慰。

……

“看樣子,你遭遇海難應該不少年了。”

“現在是多少年?”

“2019年。”

“我是二零一三年五月出的海。”

風雨停歇,裡奧披著毛毯站在甲板上,頭頂是一片星光,眼前是一片蔚藍,回歸文明社會後的第一餐,牡蠣鮮奶濃湯,果不其然,他在諾曼底海域附近。

海風依舊很大,吹動著胡須與長發,身邊,索立科帶著好奇的目光偷偷撇著他,得到答案後,猛的一拍手掌。

“那艘科考船的幸存者?”

“你知道?”

“當然,一百多名船員,就活了六個,哦不,算你是七個,當年唯一的一次大型海難,兄弟你可真夠幸運的。”

兩人的英語都不怎麼樣,裡奧許久沒和人溝通,口音已經嚴重變音,而索立科則帶著濃鬱的法國口音,他是法國人。

幸運?他不置可否,隻好沉默著,不做言語。

“你是怎麼坐到魚身上的?我是想說……這太酷了,真的不可思議。”

“我也不知道,我的竹筏翻了,就看到很多魚在……”

“嗚……”

一聲長鳴,猶如沉入深海,孤寂中帶著奇妙的韻味,海麵忽然不再安靜,它再次露了麵,從海麵上躍起,與月光融合,像是月亮被它吞進了肚子裡,在星光下,點點的飛濺的海水甚至都被同化,成為了星光的一部分。

噴出數米高的水柱,甚至崩在了二人的臉上,它再次落入海中,掀起波濤,令索立科驚掉了下巴。

“我這一晚都經曆了什麼?WTF!真的不可思議,不過我想……你可以坐在魚群身上的原因,已經被我發現了,你真的夠幸運。”

他在腦補,自己為裡奧圓了謊,抱頭呼喊,像其他船員描述,而裡奧,將這份濃湯一飲而儘。

……

“hello,我是蒂娜。”

蒂娜望了一眼坐在沙發上喝著飲料,聚精會神的看著貓和老鼠的露西,帶著溫和的笑容,回複了電話另外那端一句。

隨後,手機掉落在地麵,砸出了裂紋,她扶著額頭,跪在地麵上,幾乎昏厥。

“你怎麼了媽咪?”

“沒事,媽咪沒事。”

她緩緩從地上爬起,朝著自己的臥室奔跑,關上了房門,傳來了一陣嚎啕的哭聲,令露西不解,側過頭,看著自家養的金毛,摸了摸它的頭。

……

時隔六年,一個已經確定被為遇難的幸運兒以極度頑強的姿態重新回到人類社會,瞬間,裡奧成為了新聞的寵兒,這一路,他不知被拍下了多少張照片。

將自身形象打理好,他貌似與六年前沒多少變化,隻是變的瘦弱------------------------,眼角多了幾道微乎其微的皺紋而已,沒有人相信一個人可以在海上生活六年沒死,並且還能重新到大陸上來,但現實就是這麼荒唐的正在上演著。

“先生,你的身份證明已經重新激活,其他檔案資料也將陸續重新開通,銀行卡等證件補辦還需要您自行去銀行辦理,那麼……歡迎回家。”

警長伸出手,台下是對裡奧不斷進行拍攝的記者,他與警長握手時,在場的記者們開始歡呼,鼓掌祝賀。

……

“裡奧,駕照你需要重新考取,以後如果你想去某個地方,你可以在Uber上打車,並不需要在大街上攔車,很方便,像我這樣把手機打開,添加上你自己的身份信息,額……抱歉,我忘記了你現在銀行卡還沒有解凍。”

他坐在警車上,身旁的警員像是教孩子一般,輔導他該怎麼使用智能手機,買手機的錢是環球地理發給他的,雖然撫恤金已經支付給了蒂娜,但見裡奧活著回來,他們又再次支付給了裡奧一筆同情費,但金額並不多。

駕駛車輛的警員大聲的嘲笑,兩名警察不停的互懟,裡奧望著窗外,這已經完全陌生的風景,心中百味雜陳,他與蹲監獄沒有區彆,甚至比蹲了六年大牢出獄還要更加老土,這種與社會脫節的感覺一點都不美妙。

手機忽然來了電話,身邊的警員便沒了聲音,他接通,是蒂娜,但兩人都沒有說話。

蒂娜結婚了,他知道,也並不意外,沒人會去等一個死人,她必須要為自己和女兒的生活努力,所以裡奧理解。

這次,警察帶他前往的方向,就是蒂娜如今的住所,他需要去拿回那筆要被保險拿回的賠償金,保險公司可不像環球地理那樣人性化,人死了就是死了,沒死就是沒死,若不是裡奧遭遇的是轟動世界的大海難,保險也有正當理由去懷疑裡奧騙保。

“hello?”

他有些謹慎,小心翼翼的問了句號,電話那邊沒有回答,隻有輕微的擤鼻水的聲音,她在哭,可以聽出來,但裡奧也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她。

“嘟……”

大概十餘秒鐘後,電話被掛斷,估計她也抱著與裡奧一樣的心態吧。

兩名警員也安靜了下來,車內氛圍不再嬉戲打鬨,警員們神神在在的,做著自己的工作,隻有路過大型地標時,才會給裡奧介紹這是什麼時候興建起的建築。

車輛穿梭,最終他們到了一個中產階層的社區,百年不變的獨棟木質彆墅,沒有整日在社區門口打鬨的混混,也沒有滿牆的塗鴉,良好的社區環境裡奧鬆了口氣,這起碼證明了蒂娜他們現在的收入水平還算不錯。

“18號,前麵那棟就是,額……祝你好運裡奧。”

警員與裡奧握手,與裡奧一同下車,但未立刻離開,而是在不遠處靜靜旁觀,他們在擔心裡奧會與蒂娜的現任丈夫起爭執,對於一個荒島生存多年的救生者而言,他的心中還存在多少法律意識確實有待考量,相反,人們壓根不會懷疑,裡奧已經被激發出了野性的本能。

警員們背對警車,雙手疊於腹部,帶著善意向裡奧祝福,但眼中也閃爍著些許的防備,安靜的看著裡奧朝18號住宅走去,他們可不想被譽為現代魯濱遜的人類奇跡回歸到人類社會不久,就因殺人罪而鋃鐺入獄,否則這絕對會是這座城市近幾年來最大的醜聞。

他到了彆墅門口,門旁的吊蘭上還種著風信子,這是蒂娜最喜歡的植物,他未直接敲門,手指觸碰了幾下花骨朵,帶著幾分猶豫,手指骨才在門板上輕輕點了幾下。

開門的速度很快,像是已經有人在玄關處等待了許久,僅僅幾秒的時間,門被打開,但不是蒂娜,而是蒂娜的現任丈夫。

他應該是日耳曼人,綠色的眼睛,棕色的頭發,個子比裡奧稍低,眼眶深邃,鼻子高挺,長相有些凶惡,但此刻表情卻有些無言的尷尬,見到裡奧,兩人沉默了一會,他率先向裡奧伸出了手。

“你可以叫我約瑟夫,很高興你平安歸來,裡奧。”

“謝謝……”

“蒂娜她……社區醫生說她有些悲傷過度,所以現在不方便見你,我很擔心她見到你會情緒激動,我不想她受到傷害,我覺得你也一樣。”

“嗯……”

男人從口袋裡掏出了銀行卡,單手放在裡奧前方,並非雙指夾住,對裡奧還算尊重,另一隻手拍了拍裡奧的肩膀,希望他能接受。

“這筆錢她沒有花,一直保留著,想著如果露西長大後出嫁了,會把這筆錢給她拿來做嫁妝,但……造化弄人吧,不過也算是一種幸運。”

他沉默著,將銀行卡收起,麵無表情的向屋內探了探,約瑟夫見狀,單手背後,略微隱晦的將門關上了些,遮擋了屋中大部分情況。

“我可以看看露西嗎?”

“其實……我不建議你這麼做,畢竟露西還小,我們應該給露西一些接受的時間,否則對她的衝擊也會比較大……”

“所以你們根本沒有向露西說過我的存在是嗎?”

“額……是的,蒂娜並不想跟露西說,她父親……死了,所以……就一直沒說,因為她太小了,隻有六歲夥計……可能等到她自己意識到,她是混血孩子時,我們再告訴她比較好,你說呢?”

“爸爸?你在叫我嗎?”

“沒有,你看電視就好寶貝。”

房間裡,有孩子的呼喊聲,這一刻,裡奧張了張嘴,但言語已經被卡在了喉嚨,心臟忽然感受到了疼痛,像是碎掉了一樣。

他指著房間內,顛了顛伸出的手指,盯著約瑟夫的臉說道:“她應該知道她生親是誰!如果你是她父親,那我呢?”

“請你小點聲說話,我不想我們的談話被露西聽到夥計,在我發火之前,請你把聲音放小一些,或者離開。”

“這是我的孩子。”

“但你並沒有她的撫養權不是嗎?”

“那是因為所有人都以為我死了!但現在我還活著,我要見她。”

他推開了抵住胸口的手掌,想要走進屋內,卻被一股力氣拽回,抵在了遮陽棚承重柱上,一雙大手捏住了他的衣領,如此一來,約瑟夫麵容的凶神惡煞徹底暴露了出來。

“你聽著夥計,如果你敢強闖我家的話,我不介意揍你一頓!合理合法的!你聽懂了嗎?我說過了,露西還小,她不能接受這種事!”

“嗬……接不接受是你決定的,而不是她,另外……你打不過我,我能宰了你。”

“那你可以試試!來吧,像是你在那個什麼狗屁島上殺魚那樣,你敢麼?你不應該回來,你就該死在海上!人們總是不能接受生活被打亂,無法承受生活中的意外,你就是這個意外,看看你給蒂娜帶來的痛苦!你還想讓這種痛苦發生在露西身上?”

屋內,金毛像是感受到了什麼,帶著警惕性,快速起身跑出門外,站在約瑟夫的身邊,朝著裡奧狂吠,一種純粹的惡念,約瑟夫感受不到,但它能,出於護主,它與裡奧對峙,但它的後腿在抖,尾巴也被夾了起來。

“先生們,停手,我不希望有人在我的眼皮底下發生流血事故,這是第一次警告,再次警告無效後我會噴射辣椒水的,如果不想去洗眼睛,甚至留下後遺症,你們最好老實一點。”

兩名警察,各自拿著武器,辣椒噴霧與電擊槍,噴霧對準約瑟夫,電擊槍對準裡奧,看得出,他們對於裡奧的重視要比約瑟夫重的多。

兩人隻好收手,裡奧直視了金毛一眼,見它被嚇的躲回屋子,才重新整理了服飾,聽從兩位警員的話,暫時放棄了探望露西的想法,重新上了警車。

“裡奧,不管約瑟夫這個人怎麼樣,但他有一點說的沒錯,你是露西生父的事實還需要蒂娜和約瑟夫兩人慢慢向露西透露,如果你直接出現在露西麵前,確實……算了,你還想去哪兒?我送你,去散散心吧。”

“所以你們也覺得我還是做個死人比較好?”

“我不是這個意思夥計,我隻是覺得……生活確實是該循序漸進的,被打亂了,是很難調整過來的,不說這些,反正不管如何,將來露西是一定會知道真相的,或許我們不該急於一時,走吧走吧,去散散心,去哪兒?”

“我想去海邊……”

……

這次,警員總算是離開了,他在碼頭邊,人非常多,稍微有些擁擠,不少人在釣魚,天氣不錯,窩也打的很好,收貨頗豐,一條條魚被釣起,裡奧可以感受到它們的痛苦,但卻沒有阻攔,人吃魚,這是大自然的規則。

作為人,需要有人性,但這個人性並不是指善良、忠誠、慈愛、等等諸多良好品質,而是要始終抱有作為人的覺悟,你該站在人類一方,而非動物一方,否則……你到底是人?還是會說人話的動物?

對於並非報以惡意,隻是純粹為了進食的需求,本就不該阻攔,而心懷惡意或貪婪的殺戮,才應該是被禁止的對象。

……

沙灘上,這個季節正適合遊泳,他坐在沙灘上,泳裝男女抱著衝浪板從他身邊走過,沒人認出他,少了很多麻煩,信息爆炸的年代,一個海難生還者的容貌自然不會被人牢記,他們隻會對裡奧的遭遇略微有印象,僅僅隻當做閒餘時間的談資。

就像身邊的幾對男女,就在談起他的故事,但對於坐在他旁邊的正主毫無印象。

“汪汪汪。”

身旁有狗在叫,是一隻黑背,蹲在裡奧身邊,帶給裡奧饑餓求食的想法,黑背的智商很高,所以它可以在眾多人類中尋找出一個不同的人。

巡視一圈,裡奧並沒有發現盯著它的主人,檢查了一下脖子,沒有佩戴項圈,沒有狗牌,結合它消瘦並有些臟的外形條件,裡奧可以確定,這是一條流浪狗。

“你餓了?”

它又叫了幾聲,叼著尾巴,轉了幾圈,隨後蹲下,雙眼亮晶晶的看著裡奧。

“好吧。”

他起身,走向熱狗攤,狗就老老實實跟在他身後,直到半根熱狗被塞進了它的嘴裡,另外半根……其實裡奧也餓了。

沒吃飽,不過也就這樣了,一人一狗回到沙灘,看著海邊有狗主帶著狗玩飛盤,忽然扔歪了,朝著裡奧這邊飛來,黑背忽然跳起,將飛盤叼住,又圍著裡奧轉起了圈。

“嘿夥計!你的狗不錯!”

莫名其妙的得到了誇獎,他也不好說什麼,說了聲謝謝,將飛盤強行從黑背嘴裡搶下,扔了回去,得了,又是一雙閃亮亮的大眼睛看著他,一人一狗對視,一陣的沉默……

“老板,飛盤多少錢?”

還是讓它得逞了,它叼著飛盤,帶著勝利的微笑,找了個空地,趴在沙灘上,就沒了下文,裡奧拿起飛盤扔了出去,可這時,黑背卻沒了再去追飛盤的興趣。

“我剛買了的,怎麼買回來就不玩了?去,撿回來!”

萬幸的是他有能力跟狗溝通,催促它將飛盤撿回來,它才起身,慢吞吞的走過去,又在飛盤掉落的地方紮了窩。

“你不是會接飛盤嗎?不是你要買的嗎夥計?去,撿回來!”

他再次將飛盤拋出,這條黑背依舊沒有動靜,無奈,他隻能親自給這條黑背做起了演示,指了指飛盤,拋起,自己狂奔,將飛盤叼住,衝黑背指了指自己的嘴。

重複了幾次,它總算是重新打起了興趣,等裡奧再次扔出去後,追趕著飛盤,十分順利的叼在了嘴裡。

“Goodboy!就是這樣!再來!”

漸漸的,一人一狗都玩開了,同時追逐起飛盤,甚至興奮時,裡奧也會跪在地上爬行,跟它搶奪飛盤。

鏡頭漸漸拉遠,拍出整個景象,夕陽下,一人一狗在狂奔,追逐飛盤,陽光照射出一人一狗的影子,在沙灘上糾纏,一時間竟然有些分不清,到底哪個是人,哪個是狗。

日落時,沙灘上人群漸漸稀少,裡奧和黑背在無人的碼頭休息,分享著炸雞與熱狗,出於惺惺相惜之感,他猶豫了一下說道。

“你要不要跟我走?反正我也沒家了,跟我走,還能有個伴兒,放心,吃喝不用愁,我會照顧好你。”

他說出口,本以為它不會拒絕,但下一刻,他感受到了它的抵觸心理。

“你在這兒等人嗎?”

它居然人性化的點了點頭。

“即便他根本不會回來?”

半晌,他得到了答案,不免有些遺憾,但卻沒什麼值得可惜的,拍了拍屁股,與黑背分彆,而它也沒有挽留。

“那好吧,我會回來看你的,隻要你在的話,我走了,拜拜。”

將最後一個雞腿扔給它,他走的灑脫,狗也沒有回頭望著,隻是低頭撕咬著香噴噴的雞腿,趴在無人的碼頭,望著遠處海麵上正亮著燈光的郵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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