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深夜十一點多,鬱念東帶了十幾名技術骨乾組成的大型技術團隊乘坐班機趕到了糊塗島市,沃土飛訓基地派的考斯特把他們接到基地。
鬱念東卻顧不上休息,把行李扔下之後就帶著人馬來到了維修機庫。不著急不行,根據部隊反映的情況來看,隱患很有可能是在改進的時候留下的。部隊機務的維修保養完全按照手冊的來執行,手冊是廠家出的,因為037號殲-7EGGH是獨一無二的戰機,所以維修保養手冊和其他殲-7是不一樣的。
他一到現場抬眼就看見了還穿著飛行服的李戰,當下大步走過去,“李大隊長。”
李戰正在和彭楚彬研究飛機圖紙,順著聲音看過去,當下有些意外,“鬱處長?你們動作很快嘛!”
“李大隊長,動作不快不行啊!”鬱念東苦笑著說。
成洛馬如日中天,尤其是四代機首飛後,他們已經全麵超越了老大哥沈霍伊成為國內軍機製造廠的第一,在沙雕網友的心目的地位更是節節攀升,大家都希望成洛馬能夠再接再厲推陳出新繼續為建設強大人民軍隊狠狠貢獻一把力量。
在這樣一種大環境中如果發生因為廠家工作方麵出了疏忽而導致部隊訓練出事故,幾十年臥薪嘗膽今日取得的成就將會被蒙上一層灰。這是廠領導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的結果。
所以在接到部隊反饋後,成洛馬第一時間組織了由鬱念東負責的、十幾名技術骨乾組成的大型技術團隊緊急趕了過來。效果很明顯,老陳頭在看到廠家技術團隊人數的時候心裡的氣消了一些——廠家體現出了足夠的重視。
鬱念東愁得臉上全是皺紋,對李戰說,“小李,咱們老朋友了,現在為止是什麼情況你跟我實話實說。”
那一邊,廠家的其餘技術人員已經讓部隊的負責乾部組織過去進行情況的通報了。部隊機務分隊正在尋找故障原因,他們掌握的信息也是比較有限的。
李戰把前後兩次故障說了一遍,眉頭擰著,說道,“前後兩次故障看似相互獨立,但是我總決定這裡麵存在一定的聯係。機械故障基本上可以排除的,我們機務已經做過一次全麵的檢查,現在目光集中在線路上。”
說到這裡,李戰盯著鬱念東問道,“鬱處長,洞三拐號戰機換了新飛控,他的整個線路布局也是重新搞過的吧?”
鬱念東微微搖頭說,“不能算重新搞過,本來就是基於原來的基礎做的改進,包括新進氣道新機翼。”
李戰頓時眉頭一挑,這麼大的改進居然不是重新鋪設了線路,不過轉念一想也理解了,什麼都重新來過不如重新造一架了。
“線路導致座艙斷電和供氧故障,這不太可能。你這個飛機的線路部署方案是最成熟的,而且交付之前經過了反複的測試,不應該出問題。”鬱念東皺著眉頭背著手盯著037號殲-7EGGH看。
需要指出的是037號殲-7EGGH是廠家白板塗裝,隻是印上了“037”這個傳奇經典戰術編號。
唐磊磊走過來,白色勞保手套已經沾滿了油汙,他拿手一指戰機,說,“一哥,會不會和塗裝有關係?機身表麵做了防腐處理,看上去不像是有防腐塗料啊。”
“這個看不出來的。”鬱念東搖頭說,“我們這個塗裝看上去像是白板,實際上也是有講究的。用的防腐塗料是針對海上飛行的實際情況,符合軍標。”
李戰說,“我的建議是對線路進行全麵的檢查。”
座艙斷電最大的可能出現在供電線路上,這個判斷完全符合邏輯,鬱念東緩緩點頭,道,“我帶了兩班人來,每一個專業都是雙人配置,今天晚上就連夜展開工作,一定儘量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出故障原因來。”
他看著真誠地李戰說,“小李,耽誤了你的訓練真是太抱歉了。”
“試驗機嘛,不出問題那還叫試驗機。”李戰擺擺手說道,“鬱處長,洞三拐這個飛機曾經出現過一次座艙斷電故障,你可以找維修記錄看看。當時的故障原因是線路短路造成的。”
“是,我記得,當時你在二師,夜航遭遇座艙斷電。你這個飛機一直是我跟蹤提供廠家服務的,我記得。”鬱念東連忙說,“維修記錄我都帶過來了。”
廠家有一本,部隊機務有一本,就跟汽車的維修保養記錄一樣。
故障已經發生了,故障原因沒有找到,這是比較讓人蛋疼的。找不到故障就沒辦法進行維修,甚至即使找到故障原因了進行維修了也不一定能那麼快複飛。總而言之最不希望出故障的是李戰——其實誰也不想。
又和鬱念東談了一陣子自己的分析,李戰才和唐磊磊離開維修機庫,徒步前往不遠處的拱形半封閉停機棚。
機務大隊的官兵正在挑燈夜戰,連夜對三架來自海空雄鷹部隊的殲-111A進行檢修,尤其是防腐這一方麵。李戰今天遇到的兩起險情導致飛鯊部隊全麵停飛一天進行檢查,壓力直接到了機務這一塊。
張雪陽和曹複飛在跟著機務的人檢修飛機。機務的任務是天亮之前完成所有戰機的檢修,天亮之後司令部會根據實際情況作出是否恢複訓練的決定。
暗艙著艦訓練才開始就遭遇了滑鐵盧,李戰和唐磊磊這兩位在西部破爛王師待過的人承受能力要強一些,張雪陽和曹複飛就不太行了,非常的緊張。
大多數人一生也遇不上一起一等險情,李戰則不然,他但凡遇上的不是一等險情就是特等險情,以至於不止他,連他身邊的人都形成習慣思維了——就是個特等險情嘛,唐磊磊就是如此。
08號殲-11A是分給張雪陽的,看見他想插手又不知道從哪上手的樣子,李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想開點。”
張雪陽:“???”
“這話應該是我對你說吧?”張雪陽說道。
“都一樣。”李戰爽朗一笑背起手來,大首長一樣踱步巡視起來,氣沉丹田問道,“情況怎麼樣啊雪陽同誌。”
張雪陽無言以對,跟上去說道,“老李你就彆強顏歡笑了,說說,查出原因了嗎?”
“還沒有。”李戰搖頭。
燈光下張雪陽注意到李戰嘴角帶笑,當下心裡暗暗感到奇怪,皺眉問,“我怎麼看你好像還挺開心?”
唐磊磊笑道,“又一個一等功啊,當然開心。”
……
張雪陽這才回過神來,苦笑著說,“是啊,又一個。”
他想要繼續說點什麼但是卻發現不知道從何說起,難道說李戰立功跟抽煙一樣容易嗎,這話不合適,當時是什麼情況大家都清楚,換成誰誰都不敢說保證能把飛機開回來。可是要說不容易嘛,他好像也不是那麼回事——再來一個他都九個一等功了,這是何等的WDNGF!
“想多了,組織不會再給我一等功的。”李戰說,看見兩人要發問,他擺擺手繼續說,“如果真的給了,那,那我就隻能接受了。”
WDNGF啊!
氣得張雪陽腦袋都要冒煙了。
“你不會真是為能立功高興呢吧,除了拉杆費還有彆的東西能讓你笑開顏?”張雪陽不滿地說。
李戰笑了笑,隨即慢慢收起笑容,抬頭望著殲-11A鷹嘴式的機頭,沉聲說,“我現在基本上可以肯定洞三拐這次故障和廠家無關。洞三拐這個飛機你們都熟悉,當時在二師的時候就出現過一次座艙斷電。後來我查閱了殲七戰機服役以來出現的故障類型,座艙斷電隻出現過一次。”
“多年前中原某場站的一架早期型號的殲七出現過座艙斷電情況,不過當時大白天,飛行員很順利的把飛機開回來了。故障原因和洞三拐第一次座艙斷電是一模一樣的,都是線路故障。我懷疑這是一個先天性的缺陷。我剛剛問過鬱念東處長,他說洞三拐的線路沒有全部改動,依然是有一些部分是保持不變的。”
他說道,“洞三拐座艙斷電既不是機務的鍋也不是廠家的責任。”
張雪陽和唐磊磊都陷入了沉思,後者不解問道,“可是那麼多殲七,一千多架呢,服役幾十年了攏共加上這一次才出現過三次座艙斷電,如果是先天缺陷的話故障率應該不會這麼低吧?”
“不。”張雪陽搖頭說,“恰恰因為故障率低所以才沒有引起重視,如果頻繁出現座艙斷電現象,反而會引起重視得到全麵的改進。”
李戰點頭,“沒錯,所以隻能說我運氣好,這麼低的故障率一大半讓我給遇上了。”
唐磊磊明白了,又不解的問,“一哥,剛才你怎麼不把你的這個判斷告訴鬱念東處長?”
“他們那麼多人大老遠跑過來,如果我上來就給他們卸了壓力那不白折騰了。讓他們先好好的查找一番吧,對我們部隊也算是一個交代。”李戰說。
張雪陽忍不住笑道,“咦,不愧是政工小王子,很有局麵嘛。”
李戰淡淡笑道,“老子在北庫是大隊長教導員一肩挑,老聶過去之後我才卸任教導員的。”
“你厲害,你是真厲害。”不是反諷,是真心實意的佩服,張雪陽說,“沒看出來你是個多麵手,你好像是華清的?什麼專業?”
“思……”李戰下意識的回答,猛地刹住改成:“嘶……飛行員班啊。哦,你是特招的沒上過學。”
張雪陽一愣,瞪眼,“什麼我沒上過學,我正兒八經的空航本科。”
李戰嗬嗬笑,差點說漏嘴。他總是不太好意思讓彆人知道自己所學的專業,當時那一屆華清飛行員班裡就他與眾不同。
曹複飛從隔壁的停機棚跑過來,“老李、小唐你們也在,正好,陳總通知開會,馬上機關樓大會議室集合。”
話音落,一輛陸地巡洋艦通勤車就呼嘯著過來了,四人連忙跳上車,陸地巡洋艦就邁開大長腿狂奔向機關樓。
張雪陽問曹複飛,“連夜開會,知道是什麼事嗎?”
“不知道,教員隊、學員隊全部集合,估計是大事。”曹複飛凝重地說。
李戰心裡有一絲不太好的預感,坐在副駕駛上的他看向窗外,深夜的沃土飛訓基地依然能夠讓人感受到北方地區冬天獨有的荒涼,南邊遠處連在一起的幾座山黑乎乎的比較瘮人。
很有可能不是今天險情的事。
到了機關樓大會議室,部隊已經集合完畢全部入座,老陳頭等領導也都已經在主席台上就座,李戰四人是最後到的。一進門就感受到了凝重的氛圍,每個人的神情都十分的嚴肅。打報告迅速到學員隊那一塊坐下挺直腰板標準坐姿,心裡不免有些嘀咕。
感覺要開戰了一樣。
一般會議流程全部省略掉,老陳頭直接講話,“十分鐘之前海司下發了一份緊急通報。今日上午十點三十分,齊空一架Su-27UBK戰機突發電傳故障墜毀,兩名飛行員犧牲。經過初步調查,認為是縱向電傳係統故障導致戰機失控。當時戰機是在海上訓練,返航越過海岸線進入城區上空不久故障,飛行員為了避開人口密集地帶在沙灘上迫降,但是失敗了。”
李戰心裡一緊,低頭看了眼時間——23時55分。
老陳頭講道,“海司命令所有的殲十一A型戰機停飛檢查,事故調查結果出來之後,排除安全隱患之後複飛。我們剛剛借了海空雄鷹三架殲十一A,原本計劃用於暗艙著艦訓練的,現在隻能暫停下來。廠家的技術人員明天到位,機務這一塊配合好。”
Su-27SK、Su-27UBK、殲-11A用的是同樣的飛控係統。
全是壞消息。
“同誌們,今天下午我們也遭遇了一起特等險情,上級特彆配發的殲七輕型艦載試驗機在暗艙飛行訓練中出現座艙斷電供氧故障,廠家的技術團隊已經到位展開了檢修。今年開訓以來安全問題很突出啊!我們海航,空軍航空兵,出現了多起空中機械故障。前不久我們海航和空軍聯合搞的殲十六試飛因為天氣原因出現了尾舵失靈的情況。今年的訓練安全形勢十分的嚴峻。我再次要求大家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來,尤其是機務這一塊,工作一定要做仔細。我們用的殲十五還沒有完全定型,相對於其他部隊安全飛行壓力更大,所以大家一定要統一思想把本職工作做好做紮實……”
老陳頭點到的險情一多半是李戰遇到的,可是李戰的心思卻不在這方麵,滿腦子都是齊空犧牲的那兩位Su-27UBK飛行員,痛惜戰友之餘心情既沉重又複雜。
既然是UBK,那麼可以肯定犧牲的是教員和學員,老師和學生都犧牲了。迫降失敗說明他們直到最後一刻都在想保住戰機,儘管那是一架服役了整整十年的Su-27UBK!
李戰多麼希望所有的險情都發生在自己身上!
(大家不要在這裡章評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