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獵豹2030越野車邊上,李戰有些煩躁對小陳說,“給我根煙。”
“李大隊,我哪有煙啊,我都不抽煙的。”小陳一陣慌亂,目光閃爍,搭載車窗框上的左手胳膊下意識的放了下去。
過去一段時間裡搞的紀律整頓包括了禁煙禁酒,連嗜酒入命的薛大炮都憋住了,誰敢頂風作案。
“彆廢話,趕緊的。”李戰沒什麼耐心跟他磨。
小陳不情不願地從內口袋裡取出煙來遞給李戰,“李大隊,我可沒工作時間抽煙啊,鐵柱班長你給我作證。”
李戰沒搭理他,點起煙重重的抽了一口,昂頭吐出去,煙霧和熱氣一道噴了出來,在有些輕霧的夜晚燈光下頗為詩情畫意。可他心情卻與詩情畫意一點關係沒有的。
小陳也發現張鐵柱的情緒不高,也給張鐵柱遞了一根煙,低聲說,“鐵柱班長,搞不到票?”
“……”張鐵柱沒答話,怕更讓李戰不開心。
這邊小陳就又腹誹了起來,也搞不掂了吧,團長出馬都搞不掂,你跑一趟北庫城又怎麼樣,李大炮果真就是李大炮,這下可有好玩的事跟戰友吹牛了。
李戰還真的有些樂觀了,這與他和地方社會接觸少有關。而且參軍前他從來沒坐過火車,跟不知道鐵路運輸的壓力到底有多大了。最關鍵的是他沒有真正認識到春運的威力。
在春運最緊張的時候搞一張二十四小時內發車的臥鋪票是小事嗎?可以這麼說,在現在這個時間段裡,恐怕沒有什麼事情比這件事更難辦了。張站長很實誠也很願意幫忙,他甚至都不敢告訴李戰早都沒有了所謂的機動車票。能搞到硬座票已經是非常理想的結果了。那可是從東南沿海到西部以北邊陲長達四千多公裡的遷徙啊!
難道薛向東和軍運處辦不了的事情,他李戰就能辦得了嗎?
其實連張鐵柱都沒有抱什麼希望的,因此也就不會很失望。
薛向東是個人精,他非常了解李戰了,如果不讓他過來,以他的性格肯定會把這個事情放在心裡跟自己過不去,再者說,為了兵的事連夜跑一趟北庫城本身就已經是一種很好的態度,此行結果如何,對薛向東來說其實不是最重要的了。能當領導的人都比較可怕,通過一件事情能看出很多事情,通過一個動作能影響很多動作。
“大隊長,我讓我老婆坐飛機過來吧,還是按照火車標準報銷,你看著這樣行不行?”張鐵柱下了很大決心,如此說道。
春運高峰的飛機票也不好買,就算能買到也絕對是全價票了,那得近四千元錢了。眼看著大隊長為自己的事情搞得這麼不愉快,張鐵柱心裡過意不去了,這才有了豁出去的決心。
李戰把煙頭扔在腳下踩滅,手機一遞,說,“開什麼玩笑,要是能這麼辦我跑過來北庫乾什麼。給,打電話回去問問人到沒到火車站。”
“大隊長……”
“服從命令。”
“是。”
張鐵柱的妻子是激動的,從方才接到電話到現在前後不到一個小時,她居然已經收拾妥當準備趕往火車站了。可見她思念丈夫的心情是十分激動的,而部隊如此突然的安排在她看來簡直就是“像是中了大獎一樣”,在與丈夫通話的時候,她如是說。
得知妻子準備趕往火車站,張鐵柱再一次猶豫了,想要阻止,卻又不忍潑冷水。李戰瞪了他一眼後,他才叮囑幾句後掛了電話。他妻子那邊歡天喜地,在等公交車的當口就打電話告訴了爸爸媽媽公公婆婆和隔壁村的小姐妹們。
總結起來就是一個核心:部隊給報銷來回路費請我過去和鐵柱團聚了,可以住一個月呢!
這種屬於軍屬的無上榮光是膚淺的金錢無法比擬的。
這便是李戰以及許多領導乾部希望能夠營造出來的軍人的榮譽感。軍屬的榮譽就是軍人的榮譽,是軍人社會地位的體現,是需要社會對軍人這個特殊職業給予優待來維持的。
這會,小陳也意識到不是幸災樂禍的時候了,在張鐵柱把手機還給李戰的當口,對李戰說,“李大隊你應該沒春運出過門吧,你是不知道春運有多麼恐怖。彆說這兩天的,顧及一個月內的火車票都賣光了,而且大多數時候能搶到一張無座的那都是幸運的。我去年春節休假回家,正好趕上高峰期,結果根本買不到火車票,隻能坐飛機回去。”
張鐵柱說,“大隊長,算了吧,太折騰了。”
越如此李戰越不甘了。三河抗洪炸山泄洪的時候,他反複幾次攻擊都沒能炸開,當時那麼危急的情況下他都沒有放棄,堅持到了最後一刻終於把任務完成了。眼下說到底不就是買張車票嗎!
不就是買張車票嗎!
李戰火氣來了,指了指張鐵柱說,“你上車等,我去打個電話。”
張鐵柱欲言又止,隻得先上車。
轉身走到稍遠一些的位置,李戰拿出手機撥打電話。張鐵柱和小陳這邊能看到側對著他們的李戰通話但是聽不到通話的聲音。不過他們能看到李戰講電話的樣子很激動。
“鐵柱班長,你說李大隊打電話給誰,是團長嗎?”小陳好奇地問。
張鐵柱很是愧疚,漫不經心地說,“打給團長不用避開我們的吧,唉,為了我的事讓大隊長操心了。剛剛在站長辦公室,大隊長低聲下氣說話的樣子看著難受,從來沒見過他那樣講話。”
“不能吧?不是都說拉杆小王子鐵石心腸的嗎,除了拉杆費,他對誰都沒好臉色的。”小陳詫異道。
張鐵柱連忙說,“你彆聽那些謠言,大隊長人很好,抓訓練嚴格一些罷了,再說,嚴格抓訓練是好事,你應該知道他在二師的光輝曆史吧。”
“何止知道,團領導隔三差五就說。何止光輝啊,簡直就是傳奇了,傳奇飛行員。就是有點愛錢,動不動就拉杆費拉杆費的,上次楊錦山副團長說李大隊居然找他問六爺的拉杆費,服了。”小陳笑道。
張鐵柱沒什麼底氣地辯解,“事情不是你想象中那樣的你聽我辯解,聽我解釋。大隊長講過,這段時間團裡有些嘲諷流言,說我們狂魔大隊愛錢,其實根本不是這樣的……”
“嘿嘿,解釋就是掩飾,鐵柱班長你不用緊張的,反正又不是什麼秘密。再說了,有本事多賺拉杆費有什麼,不偷不搶不靠黨自力更生。”小陳笑道。
張鐵柱嘴笨,這種事情還真的不好解釋,越描越黑。他警告小陳,“你可彆在大隊長麵前提拉杆費什麼的,小心他抽你。”
“知道知道,我哪敢跟他調皮。”小陳心有餘悸地說道。
唐淞晨藏螺絲刀那個事情就是李大隊長的火眼金睛發現的,而且小陳每一次跟李大隊長對視都會有發自腳底的心悸感,他不知道那是弱者對強者天然的畏懼感,但很明顯的的感到害怕。
因此,小陳敢和團領導調侃,甚至不把其他機關乾部放在眼裡,但絕不敢在李大隊長麵前造次。
不多時,李戰走了回來,對張鐵柱直接說,“解決了,給你老婆打電話,讓她直接去站前派出所,會有人把票給送過去,同時催促一下,淩晨一時三十分發車,時間比較緊。”
接過手機,張鐵柱來不及激動,連忙的打電話。
李戰感慨著說,“鐵柱班長啊,你這個人情欠大發了……”
小陳還愣乎乎的,這就解決了?
打個電話就解決了?
那之前怎麼不早打電話,還專門跑到北庫城來。
小陳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又怎麼能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不為人知的事情,有很多不為人所知的人在做著不為人所知的事。
他們很難想象李戰為了這張火車票動用了什麼資源,人情可不就欠大發了。
幾分鐘前,李戰和老領導有如下的對話。
“這個事情無論如何要解決,我剛當大隊長,牛逼吹出去了辦不成,這隊伍叫我以後怎麼帶?”
“怎麼帶那是你的事,找你領導去,老子一堆軍務你讓我幫你買票,但凡有兩顆花生米你也不至於喝成這樣。”
“你可不就是我領導嗎?你彆小看買票這件事情,現在是什麼時候,春運啊,春運啊你懂不懂,你對春運根本一無所知。”
“行了彆拿這些屁事來煩我,自己解決!”
“臥槽,真不幫?”
“怎麼你還威脅老子了,我一堆要務分分鐘都是人命關天的大事,你讓我幫你買票?你怎麼想的!”
“你管我怎麼想,老子夠憋屈的了,這點事你解決不了要你何用!行,不幫行,你他媽的給老子等著。”
“哎哎哎李戰,我逗你的,不就是搞張臥鋪票嗎,多大點事,人在哪,我來安排。”
“那就是賤,早他媽答應不就完了,非要罵你才舒服。”
“這不升官了嘛,拿你練練手,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