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兆豐年,來年一定是個豐收年。
人們在黑暗之中也有足夠的信心看到很快到來的光明。
這兩天都在下雪,前天的比較大,今天就沒什麼了。獵豹2030越野車穩穩地行駛在通往北庫郊區國道的戰備公路上,大燈在廣闊無垠的大漠黑夜裡打出兩道的光柱像兩隻明亮的眼睛,由北向南穿過黑暗。
白天的時候,武警水電部隊剛剛把北庫場站到北庫郊區國道這段戰備公路給清理過,附近的陸軍團也有出動協助。
一到冬季,道路的維護任務就比較重了。武警水電部隊的官兵最辛苦,他們常常需要在冰天雪地裡紮營,一段一段地把道路清理出來,保證暢通。北庫場站每一年都有那麼十天半個月是交通斷絕的,十幾年前更甚,一斷就是三四個月。一到這個季節,最緊張的是擔負著護路職責的部隊。
不過,相對於其他邊遠營區,北庫場站的情況算很好的,因為有一條專用鐵路從北庫火車站引出一直到北庫場站的庫藏區。作為基乾場站,北庫場站當年最高峰的時候幾乎每隔一周就有運載燃油彈藥的軍列過來。如果大雪把公路封住了,鐵路部門會出動專門清除鐵道積雪的火車頭保證北庫專用鐵路的暢通,於是生活物資什麼的也能夠順利進入了。
李戰篤定隻要親自找上門去,北庫火車站的領導一定會幫忙,畢竟彼此之間平時是常交流合作的單位。這也就是因為一個兵的家屬來隊的火車票問題,如果是部隊物資運輸問題,一個電話報上去鐵路部門得屁顛顛地執行。
所以說此次去是去求人幫忙的。
李戰把張鐵柱給帶上了,這樣更有說服力,也便於和胡建那邊聯係。張鐵柱一路上都處於激動感動的狀態。他可以想到大隊長為了替他解決家屬按時來隊車票的問題找到團裡,但絕對想不到為此連夜跑北庫城。
誠惶誠恐之下是於心不忍,幾次要開口勸說李戰回頭,卻一看到李戰上戰場一般嚴肅的神情,張鐵柱就再開不了這個口了。心裡於是不斷地對自己說,以後大隊長讓乾啥就乾啥讓往東不往西!
兵事無小事,這是薛向東帶兵的原則,是他能夠獲得全團官兵擁戴的根本,也是建立極高威望的根本。團政治委員費了很大勁申請外出一年脫產學習,多少與薛向東有關的,因為團裡找不到另一個一把手的感覺,日子過得得有多憋屈。
李戰是越來越認為薛向東的帶兵原則很好,至少是對他的胃口的。
一言蔽之也好極端主觀也罷,就一句話——你把官兵當弟兄官兵就拿你當大哥。帶頭大哥就要有擔當,要把手下的兄弟放在心裡,把他們的事當成自己的事來辦。
李戰反而不是想到這些才這麼做的,一開始隻是單純的為張鐵柱的事跡而感動,認為作為大隊長應當做些什麼。結果一步步做下來之後發現竟是個“籠絡人心”的好辦法。
如何把一個集體擰成一股繩,很多事情比飛眼鏡蛇機動還要困難。
夜間行車注意力反而比白天要更容易集中,因為視線範圍被燈光集中了,焦點更加的明顯,尤其周遭一片漆黑,就你的車大燈亮出燈光來。一路狂奔不到三個小時,李戰等人進了城。
相對於沿海發達地區,北庫是邊疆小城,並沒有夜生活可言,時間方麵又比國家標準時間晚了兩個小時,因此入了夜用過晚餐看看電視打打牌說說話就該睡覺了。
馬路上車輛比較少,亮堂的地方卻挺多。路燈,商店,住宅,銀行,警務室,廣告牌,迎春燈光帶,等等等等。道路兩側路燈杠上懸掛的大紅燈籠點出了春節即將到來的氣氛。
轉入了火車站站前廣場就不一樣了,可謂是人山人海,絕大部分是回家過年的人們。北庫的貿易活動比較多,大多是邊貿,還有就是農貿,棉花、葡萄、哈密瓜等特色農作物,吸引了大量內陸省份過來的務工者。
當然,大部分是過來賣力氣的,辛辛苦苦一年到頭可不就是為了回家過個好年。
放眼望去,肩挑背扛有之,左拎右拉有之,也有胸前背著孩子後背背著碩大麻布雙肩包的婦女,當然也不少輕裝上陣隻提了個編織袋的年輕小夥子,尋摸個地方編織袋一放,屁股往上一坐,香煙一點,美滋滋的坐看人群潮水般往進站口去,亂糟糟頭發下麵臟兮兮的臉有了一絲瀟灑與從容的笑容。也有茫然佇立高大照明燈下的,望著灰蒙蒙的燈光不知是否想起了故鄉的月還是昨日洗頭房的小紅那一抹曖昧的笑容。
生怕張鐵柱觸景生情,坐副駕駛的李戰回頭說,“給你老婆打電話,讓她馬上收拾行李前往火車站派出所,我安排人直接把票送過去。”
小陳沒忍住笑了笑。
李戰奇怪地看了小陳一眼,但沒說什麼。
小陳心裡道,隔著四五千公裡,還安排人直接把票送過去,你以為你是最高上級啊?能不能見著火車站站長都還兩說,彆說搞到今明兩天的臥鋪票了。果真隻有取錯的名字沒有取錯的外號,李大炮實錘了。吹起牛逼來比團長還不靠譜,人家好歹是團長啊!
“大隊長,不著急吧,這能不能有票還不知道呢,要不我讓她去火車票買,能買到什麼票算什麼票,隻要今晚或者明天出發的就行。”張鐵柱果然是觸景生情了,一想到很快就能抱著老婆睡覺,他居然有了狠心讓老婆無座過來的想法,嗬,男人。
李戰瞪眼,把諾基亞手機遞過去,“鐵柱班長你還知道我是大隊長啊,趕緊的打。”
“是!”張鐵柱立馬接過來撥出去一個滾瓜爛熟的號碼。
一分鐘就把話講清楚了,可以想象胡建寧德那邊的鐵柱媳婦雞飛狗跳的樣子。李戰對張鐵柱表現出來的理解要執行不理解也要不打折執行的工作態度很滿意,微微頜首。
轉眼,小車把車開到了車站工作車輛通道前麵,保安連忙跑過來低頭看,小車證件一遞,大大咧咧地說,“同誌,我們部隊的,找你們領導有急事。”
保安往車裡一看,副駕駛上坐著個戴兩毛一的,當即下意識地站好,雙手把證件還給小陳,連忙的去打開了鐵門。
小陳一腳油門,獵豹2030越野車絲一般順滑地進去了。
北庫站是一等站,國際班列從這裡經過,和邊貿區連在一起。出口的貨物在這裡完成大部分的手續後一直往北走,在邊境口岸進行邊檢和更換列車後出境,效率比以前是要高許多了的。
所以北庫站的站長級彆很高,正處級。對應部隊的行政級彆是正團級,不過按照部隊轉業乾部到地方降一級使用的實踐來的話,火車站站長這種實權正處乾部,與部隊的師長副師長平等對話也並不奇怪的。
小小正營大隊長直接就找到了站長辦公室這裡來,一問結果人不在,再問的話工作人員也不知道了。春運是鐵路部門的頭等大事,所有領導都必須在一線。李戰著急但也要理解,隻能和張鐵柱在走廊裡的椅子坐下來等待。
張鐵柱猶豫著說,“大隊長,要不我去售票廳碰碰運氣。”
“彆浪費那個力氣,再說,你買到了也來不及寄過去。”李戰說,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已經是夜裡的十一時十五分。
這年月智能手機還沒普及開來,更沒有相關的APP,要查車次隻能使用電腦進行全網搜索,得到的還都是無法確認準確的車次信息。因此李戰對胡建到了這裡的車次是兩眼一抹黑的。
“嫂子去的哪個火車站?”李戰問。
張鐵柱說,“夏門,她在夏門工作,那邊隻有夏門才有到這邊省城的火車。”
“那好辦多了,夏門是大站,春運是肯定會加開列車的,應該能搞到臥鋪票。”李戰微微鬆了口氣。
他最擔心的是到火車站這段距離,如果在鄉下,要跑到福州去火車,起碼額外要半天的時間了。
足足等了半個多小時,火車站的林站長才腳步匆匆地回來,抬眼一看兩個當兵的就坐在他辦公室門前候著,立馬加快了腳步過來,疲憊中帶著笑意,“部隊的同誌,久等了久等了,春運高峰來了,是真忙。”
“林站長辛苦了。”李戰敬禮,和林站長握手。
“裡麵請。”林站長把二人請進去。
看樣子蠻好說話的,沒有拿捏領導架子,李戰又放心了不少。
結果還沒招呼坐下呢,林站長就滿臉歉意地對李戰說道,“你是李戰李大隊長吧?薛團長給我打過電話,我能聯係的都聯係過了,也托胡建那邊的同學幫忙找,很遺憾,真的沒有了,今明兩天的硬臥早都賣光了。”
“林站長,你們內部應該有機動車票的,你看能不能幫幫忙給我一張,我這邊的情況的確是十分緊急。”李戰滿懷希望地看著林站長。
然而看到的還是林站長的愛莫能助。
“李大隊長,真的沒有了。”林站長苦笑著說,“薛團長把情況跟我說了,子弟兵不容易,能幫上忙的話我一定沒二話。軍運代表也來電話講了這個事情,但是的的確確是沒有了。”
氣氛很僵了。
林站長皺著眉頭思索了很久,說,“要不這樣,我幫你們弄一張硬座的,隻有硬座的了,明天晚上經過夏門站的一班車。”
張鐵柱低聲對李戰說,“大隊長,這個就很好了,有座,就三天時間,這就很好了,除夕肯定能趕到。”
他已經有無地自容之感了,為了自己這點小事,大隊長就差低聲下氣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李戰忽然微笑著向林站長道謝,“林站長,既然如此那就算了,深夜來訪有唐突的地方請多多諒解,再見。”
林站長有些愕然,等他回過神來後,李戰早帶著張鐵柱走了。
這部隊的小乾部心氣兒還挺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