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族這次,當真有些慘烈……
雖海眼‘決堤’的過程並不算長,但離著海眼最近、義無反顧撲向海眼的龍族高手,以及原本鎮壓海眼的眾龍族,大半都被海流撕碎。
看似,龍族總體死傷隻有十之一二,可死傷的這些,都是東海龍宮的高端戰力。
經此一役,東海龍宮實力被大幅削弱;
若再算上西海龍宮的損失,此前短暫大戰中龍族的損傷,東海最大的龍族寶庫不翼而飛……
龍族,虧大了。
好消息是,龍族本需要用命去鎮壓的海眼減少了一個,東海龍宮此時所存力量已完全解封。
李長壽站在鐵棍棍前,看著已沒了威脅的海眼前,目光十分複雜。
不用找什麼借口,也不必甩鍋給,龍族在海眼被暴露後太過急躁;
這次,就是他輸了西方教一陣。
算計再多、花樣再多,自己還是缺了關鍵時刻能力挽狂瀾的力量……
這力量,可以是一個強盛到足以鎮壓聖人勢力的天庭;
也可以是自己能短時間內爆發出大法師、雲霄仙子這個級數的戰力……
“水神,”披著一身衣袍的老龍王,走到李長壽身後,深深做了個道揖。
李長壽轉過身來,連忙向前攙扶,“龍王爺這是作甚?”
龍王道:“水神救吾東海一脈,吾也不知該如何言說,但今後水神若有差遣,請直言,不必有任何忌諱。”
“龍王爺,大劫也是大運,龍族經此一事,也當吸取些教訓。”
李長壽話鋒一轉,問道:“龍王打算如何處置四海仙蛟?”
“唉,”東海龍王輕輕一歎,龍目中帶著幾分無奈,“今日死傷已太多了,東海海眼雖無恙,但龍族背負的罪過卻依然未絕。
讓他們各自立下永不侵海眼的誓言吧。
若有想離去者,便離去;
若有想留下者,與化龍一般。”
“那就好。”
李長壽從袖中拿出一隻玉符,遞給了東海龍王。
“這根鐵棍,乃大禹帝君所贈,本為太上老君煉製,如今看來,卻可作為封海眼的寶物。
眼下我將它留在此地,龍宮務必好生保管。
此玉符內有十九策,是我剛寫的,若龍王覺得有用,可斟酌采納。”
話語剛落,那具紙道人扛著敖乙從遠處遊來,將昏睡的敖乙放到了龍王麵前。
“還請龍王勿怪,”李長壽低聲道,“敖乙以兄弟待我,我不忍見他來海眼受難,並非敖乙臨陣脫逃。”
“多謝水神……”
龍王將敖乙用水流包裹,送去遠處等待的眾長老麵前。
龍王傳聲道:“陛下那裡,我們該……”
“該表示還是要表示下,”李長壽傳聲回道,“陛下雖貴為天帝,但功德也並非說拿就拿,那也是陛下漫長歲月的積累。
我剛聽一位長老說,東海龍宮的寶庫似乎被劫了。”
“水神不必擔心,”老龍王歎道,“些許寶材積累罷了,這般寶庫東海還有兩處。”
李長壽點點頭,直接道:“天庭接下來會缺甲胄以及兵刃。”
“多謝水神提點!”
李長壽又傳聲道:“這次截教兩位道友出了大力,龍宮不必送什麼珍貴謝禮,稍後記得去三仙島和羅浮洞當麵致謝才是。”
“自是應該,”東海龍王連聲答應。
李長壽在袖中取出兩瓶自己煉製的療傷靈丹,也算聊表心意。
龍王道謝後將丹藥捧過,李長壽便以還要去處置東海海嘯為由,告辭離去……
如此哀事,不宜在旁觀摩。
當李長壽施展水遁朝海麵趕去時,後方眾龍族,遠遠近近,齊齊做著道揖。
龍王低頭看著手中玉符,注入仙力,其上飛出一行行小字。
【贈龍策·其一】:速定南洲各路水神神位,主動請天庭以苛律約束自身,確保最快速度積累足夠的功德,撫平西海、北海、南海海眼;
【贈龍策·其二】:立龍門,開化龍晉升之路;
【贈龍策·其三】:鍛水軍,入駐五部洲周遭大千世界……
……
李長壽出東海時,雲霄仙子與趙公明、東木公就在雲上等著,十萬天兵已分做數十部,趕去東海海濱以防萬一。
簡單解釋了下接下來要做什麼,四人駕雲,輕易追上了朝著西麵蔓延的那條水線……
仔細思考後,李長壽對趙公明笑道:“老哥受累,請用定海神珠,將東海海嘯儘數吸走。”
“小事!”
趙公明微微一笑,不疑有他,祭起定海神珠,趁東海一不留神,三下五除二將此前海眼中漫出來的大水儘數吸入神珠。
整個過程甚至沒有造成任何生靈死傷。
趙公明做完這些剛要駕雲回返,天邊飛來一大片金色雲朵,小半雲朵去尋那十萬天兵,大半雲朵飄到了幾人頭頂。
道道金光落下,李長壽、趙公明、雲霄仙子、東木公各得功德。
東木公對此見怪不怪,李長壽則是觀察趙公明的反應,雲霄仙子拿出混元金鬥,卻是讓金鬥代自身收了這筆不菲的功德之力。
李長壽所得功德最多,功德金身再次向前邁出一小步。
趙公明所得次之,功德為李長壽的八成,此刻也是頗感得意,撫須笑道:
“咱竟然也有得功德的一天。”
李長壽叮囑道:“老哥,這功德你莫小看,若無先天至寶守護自身,還需這功德護著自身,如此才可免遭一些邪法算計!”
聽李長壽說的認真,趙公明連連點頭,笑道:“多謝老弟掛念,這事我記下了。”
一旁雲霄看了眼自己的混元金鬥,抿嘴不言。
東木公在旁笑道:“水神,我且回去對陛下複命。
這次水神添堵海眼、救下龍族、護了咱們天庭威嚴,此乃大功……”
“木公!”
李長壽忙道,“萬萬不要去找陛下賀喜!”
“嗯?”
東木公頓時不明所以。
李長壽解釋道:“咱們這次在東海其實是敗了,龍宮損失慘重,便是天庭損失慘重,並無半點值得賀喜之處。
此事是我算計不夠,稍後自會去找陛下請罪。
木公就說,龍宮慘遭凶靈重創,定要將海眼被破之事,歸咎於被血海汙穢侵染的魔蛟,再請陛下下令,三界之內追查禍亂東海的洪荒凶靈。
如此便可。”
東木公拱手道:“水神放心,這些我都記住了。
可今日之局,擺明就是西方算計,為何不以大義對西方施壓?”
“施壓無用,隻會遭西方反噬,”李長壽正色道,“而且,無憑無據,如何能說是西方所為?
有些事,心知肚明不可說。”
趙公明嘀咕道:“天庭吃了這麼大的虧,就這般算了?
長庚,要不要我去西牛賀洲再活動活動,給小師叔和你出出氣!”
“老哥不必如此,”李長壽笑道,“天庭崛起,本就要曆經磨難,咱們尊西方教的聖人老爺,便是在尊咱們道門的聖人老爺。
那些凶靈今日得了龍宮寶庫,報複了龍族和天庭,稍後會安頓一段時間。
這段時間對天庭來說尤為重要。”
“這般也太窩火了!”
趙公明頓時有些鬱悶,還要繼續再說,一旁雲霄仙子卻輕啟薄唇:
“大哥,就莫要給他添亂了,此事確實需要小心處置。”
趙公明立刻點點頭,“二妹說的對!”
當下,東木公帶著李長壽的叮囑,趕去與天兵彙合,而後去天庭複命。
雲霄見李長壽麵露倦色,柔聲道:“我先送你回山中歇息吧,玄都師兄也不知去了何處。”
“我送你吧,這裡離著三仙島也不遠,”李長壽笑道,“稍後再讓老哥送我回海神廟就是。”
雲霄輕輕頷首,“你也可在三仙島上歇息的。”
“還有很多事要做,”李長壽笑意漸漸收斂,“這次出現錯漏,還要總結歸納下,避免以後再出現這般漏洞。
此次是龍族出事,下次或許就會危及自身,不可不警惕。”
趙公明笑道:“老弟啊,你是真的穩。”
李長壽似是想到了什麼,皺眉思索。
一旁雲霄抬頭看了眼這個‘老者’,仿佛能看破他的化形術,看到其內那張青年麵容,一時間未挪開目光。
兩人身後的趙公明:……
總覺得,神通中多了個【多餘】的選項。
雲霄駕雲,帶兩人就近去了三仙島,入了那層層雲霧,尋到了那大陣遮掩下的仙島之上。
三人仙識不分先後地蔓延在大陣內側。
——這幾乎是煉氣士都會有的習慣,隻不過,李長壽散出仙識時,下意識就會小心翼翼,若遇‘仙識毒丹’就立刻切斷探查。
三人這一探不要緊,雲霄仙子秀眉緊皺,趙大爺雙目放光,李長壽默默地一手扶額。
無力吐槽。
一處煙霧環繞的閒庭中,‘李長壽’和‘雲霄’正相擁在那,表情有些誇張地,說著一些李長壽絕不會嘗試的情話。
更讓李長壽想戳瞎自己雙眼的,便是此地的‘李長壽’為他本來的模樣……
亭中的‘李長壽’深情款款地喊著:
“雲,你看看我,離著近些,你可在我眼中看到了你的容貌?”
“壽,你莫要這般看著我,總讓人心花亂放,心裡像是有隻小鹿在撞啊撞。”
“雲……”
“跪下!”
忽聽一聲輕喝,正相擁的兩人瞬間分開,蓬蓬兩聲,化作了兩名少女模樣的仙子。
身周橙衣的瓊霄小臉一白;
那打外穿著草綠紗裙的碧霄,此刻動作快若幻影,並腿、屈膝、捏耳朵、小嘴扁起……
瓊霄哆嗦著道:“姐、姐姐,您啥時候回來的。”
雲霄身影一閃,出現在了涼亭中,拿起石桌上擺著的留影球,徑直捏碎。
“你們兩個,可是覺得修行太枯燥了?”
瓊霄和碧霄齊齊哆嗦了下,瓊霄也默默跪在老幺身旁,滿是懊悔。
後悔,就很後悔……
島邊雲上,李長壽扭頭,平視的視線中竟無趙公明身影;
又低頭一看,卻見趙大爺正滿臉尷尬地、扶著膝蓋慢慢站起來,口中還嘀咕著:
“哎,我這腿更……剛才舊疾怎麼犯了……”
李長壽:……
都怕個什麼?
……
在三仙島逗留了片刻,李長壽就與趙公明一同告辭,朝東勝神洲而去。
雲霄左右叮囑,讓趙公明定將李長壽護送到安全之處,免得被西方強人算計。
趙公明雖然很想說一句‘二妹你貼身護著不就行了’,但總歸還是……
嗯咳!
截教大弟子、義兄妹之間,那能能說是怕嗎?
不怎麼敢罷了。
故,趙公明拒絕李長壽在東海分彆的提議,硬生生把李長壽拉去了南贍部洲的海神廟,讓李長壽增加了一點回家的難度。
總算,有玄黃塔和乾坤尺護著,李長壽順利回歸度仙門小瓊峰,藏身在了大陣中,讓紙道人活躍了起來。
西方教……
李長壽心底也有些煩亂,並未著急去見玉帝陛下,也沒去找尋不知去了何處的玄都大法師,心神寄托在紙道人身上,在小瓊峰湖邊、靈獸圈散步。
細細思量,總結歸納,順便製定好下一步計劃。
仙識掃一眼破天峰上、少年李靖修行之地,發現一切無礙,李長壽也沒多管。
不知不覺走到湖邊草屋,李長壽腳下一頓,看向了自家師父打坐修行的身影。
‘是時候,該安排師父上去了,剛好也趁著這次機會……’
下一份要寫給玉帝的奏表,此時已經思量周全了。
“師兄?”
靈娥駕雲自棋牌室方向飛來,輕盈地落在李長壽身前,小聲問:
“怎麼了嗎?臉色好差。”
“被人算計了,”李長壽笑了笑,“外麵遇到些阻礙,不過不算大事。”
靈娥眨眨眼,“還有人能算計到師兄嗎?”
“大有人在,”李長壽正色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最上麵還有超凡脫俗的存在,咱們不過是洪荒中的兩條小魚。
你切莫因為門內同門的恭維,就自大自滿,失了敬畏之心!”
靈娥鼓了鼓嘴角,“師兄我錯了。”
“嗯,教訓你一頓,心情果然舒暢多了,”李長壽隨手點了一朵白雲,邁步踏上,“我去丹房煉丹,順便還要思考一些大事。
這次,我決定自罰抄寫《穩字經》六千遍,隻是事務繁忙抽不開時間……”
“那您加油!”
靈娥立刻攥著小拳做了個‘加油’的手勢,扭頭就要施風遁。
李長壽屈指一彈,靈娥身子輕顫,額頭撞在了一堵無形之牆上。
她就聽師兄大人悠然道:“這次就有勞師妹代我受罰了。”
“是,知道了,”靈娥委委屈屈答應一聲。
李長壽心情頓時舒暢了許多,駕雲朝丹房而去。
不當人,就是如此快樂。
也正此時,李長壽本體處,一張小小的太極圖現身,玄黃塔與乾坤尺跟他匆匆告彆,直接遁入太極圖中。
說是,大徒弟相召……
剛才透過太極圖,李長壽似乎感應到了一股熟悉的汙穢氣息。
血海?
大法師,去血海了?
幽冥,地府邊緣,翻湧著無邊血色的血海深處。
一名麵容美豔、衣服不多的‘雙臂’女修羅,正盤坐在血海海底,吸納血海之力為自己療傷,膝蓋上平放著一把銀白利劍。
忽聽一聲輕笑,這女修羅猛地睜開雙眼,身周氣息一顫,豁然抬頭。
血海之上,太極圖緩緩旋轉,身著青衣的青年道者邁步而出;
他頭頂玄黃寶塔,手持青色長尺,背後太極圖緩緩盤旋,原本翻滾的血海,此時瞬間安靜了下來……
“該貧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