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及廢立皇帝,就是足以改天換地的大事了。
不管從公還是從私來說,李信都是要站在皇帝那一邊的,從私來說,他是皇帝的老師,姑父,從哪個角度來說,他都應該去拉一把這個小皇帝。
從公來說,如果小皇帝真的被那幾個老家夥給廢了,那麼沈寬與嚴守拙等人迎奉誰登基,這幾個人一定會執掌朝政,一直到他們死了或者與新登基的皇帝起衝突為止,到時候作為這些文官的對頭,大晉朝廷將會不遺餘力的打擊西南,甚至會派梅花衛這種暗中的勢力,開始無所不用其極的刺殺李信與他的家人。
這種情況,顯然是李信不願意看到的。
不過他雖然不能不管,但是也不用著急,畢竟京城三禁衛還掌握在元昭天子手中,京畿的左右禁軍多半也是支持皇帝的,哪怕他再蠢,堅持一段時間總不是什麼問題。
如果元昭天子真的在短時間內被那幾個老家夥給廢了,那麼他也的確不配坐在這個位置上,活該給人趕下來。
接到書信之後的第二天,李信簡單收拾了一下東西,牽出了賦閒許久的大黑馬墨騅,趕往錦城。
永州距離錦城不近,不過大黑馬墨騅與他的兄弟烏雲都是大宛馬,在不愛惜馬力的情況下,奔行一天一夜真的可以日行千裡,李信帶著幾個護衛,一天趕路四百餘裡,在路上奔行了五天,就到了錦城城下。
到了錦城之後,沈剛立刻進去通報,沒過多久,仍舊一身白衣服的趙嘉,就出城相迎,李信跳下墨騅馬,揉了揉自己因為趕路有些酸痛的腰杆,對著迎麵走來的趙嘉笑了笑:“數月不見,幼安兄似乎豐腴了一些。”
聽到李信的調侃,趙嘉低頭拱了拱手,苦笑道:“人到中年,身不由己啊。”
李信與他並肩而行,笑著問道:“沐英與李朔怎麼不在?”
“都在劍閣呢,侯爺下了命令之後,他們兩個在劍閣就沒有離開過,日夜在那裡練兵備戰。”
趙嘉開口道:“我已經讓人給他們送信了,知道侯爺來了,估計後天大後天,他們就會回錦城了。”
說著,他看了李信一眼,開口問道:“侯爺不是說要在永州待個一兩年麼,怎麼這麼急著來錦城了?”
他回頭看了一眼李信身後那匹高大的大黑馬,緩緩開口。
“還是騎墨騅馬來的。”
騎馬是很苦的事情,不僅顛簸,時間長了還會腰酸背痛,平日裡如果事情不緊急,李信一般都是坐馬車,隻有行軍打仗或者有急事的時候,他才會騎馬。
靖安侯爺搖了搖頭:“這裡說話不方便,去你府上說。”
趙嘉會意點頭,帶著李信到了自己的府上,李信抬頭看了看,發現還是錦城府的府衙,他眯了眯眼睛,笑著說道:“幼安兄至今還是一個知府,太委屈了,有機會給幼安兄弄一個西南道經略使做一做。”
趙嘉苦笑道:“侯爺莫要開我玩笑了,眼下這個局勢,朝廷給封什麼官,全然沒有用處,咱們還是說事吧。”
“怎麼沒有用處?”
李信一邊邁進府衙大門,一邊笑著說道:“起碼聽起來威風一些,而且西南諸州府也都成了你的下屬。”
“現在他們也得聽我的話。”
趙嘉笑了笑,把李信引進了後宅,他的兒女們本來要過來拜見李信這個叔叔的,都被他揮手拒絕,兩個人走到了後院的書房裡,各自落座。
李信左右看了看,發現書房裡堆滿了西南各地送過來的公文,他隨手翻了翻,大部分都是一些無關痛癢的事情。
他又抬頭看到已經有不少白頭發的趙嘉,搖頭道:“幼安兄,你是西南大總管,隻要拿捏一些綱領就行了,沒必要事必躬親,太過勞累了。”
趙嘉搖了搖頭:“不是我要事必躬親,是西南這個地方,有些人陽奉陰違,骨子裡跟咱們不是一條心,必須要準確的告訴他們應該怎麼辦,否則他們就不好好辦事,不是拖著就是亂來。”
“侯爺把這麼大一個攤子交給我,我自然要給侯爺辦好。”
李信搖了搖頭,在趙嘉對麵坐了下來,從袖子裡取出那封京城送過來的書信,緩緩說道:“這是京城內侍監用六百裡加急送到永州給我的書信,幼安兄看一看?”
趙嘉雙手接過,取出書信之後隻掃了一遍,就塞回了信封裡。
趙嘉在讀書這方麵很有天賦,一目十行或許誇張,但是一目三四行問題不大,三頁紙的書,隻幾眼就能看完。
“侯爺,這封信……可信否?”
“我已經讓沈剛去查了。”
李信低眉道:“京城那邊還有我們不少人手,這麼大的事情應該很快就可以核實,估計這兩天,京城那邊的消息就會送到錦城來。”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沉聲道:“依我看,這件事六七成是真的,尚書台裡的那些老頭,真的乾的出來這種事情。”
趙嘉皺了皺眉頭。
“這種陰害天子,私謀廢立之事,不像是輔臣能做出來的事情,反而像是賭徒所為。”
“信裡也說了,是小皇帝先要廢相。”
靖安侯爺眯了眯眼睛,嗬嗬一笑:“朝廷對漢中增兵,就是尚書台的這幾個老頭所為,如果皇帝廢相,這幾個人就成了庶民,而我還是當朝太傅,可以隨意拿捏他們,多半是因為這個原因,這些人才會這樣抱成一團,同進同退。”
趙嘉把信放在了李信麵前,輕聲問道:“如果這件事是真的,侯爺準備怎麼做?”
“回京勤王救駕?”
“談不上勤王救駕,那些大頭……咳…那些讀書人手裡沒有兵權,最多就是罵一罵人,然後背地裡聯絡一個宗室,想要用天下人的口水把皇帝罵下來,但是實際上隻要皇帝臉皮夠厚,心思夠黑,他還是可以坐穩帝位的。”
趙嘉也是讀書人,自然不能當著他的麵罵大頭書生,不過趙嘉並不在意這些,隻是啞然一笑。
李信頓了頓之後,微微一笑。
“我回京城去,最多就是力王狂瀾。”
趙嘉沉吟了一會兒,抬頭看向李信:“如果是德妃與淑妃所出的兩個皇子呢?”
李信皺了皺眉頭,
這兩個皇子,背後一個是葉家,一個是種家,如果幾位宰輔要扶持這兩個皇子,手裡就走了兵權,到時候還真的就難說了。
趙嘉深呼吸了一口氣,看著李信,繼續問道:“假使侯爺回京,力挽狂瀾,到時候侯爺是要再一次離開京城,還是要在京城主政呢?”
靖安侯爺沉默不語。
趙府尊幽幽的看了一眼李信。
“或許侯爺也可以學一學尚書台裡的大頭書生,也扶持一位宗室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