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新年改元第一天,朝廷就應該公布新的年號,不過因為太康天子是臘月崩逝,一下子許多事情壓下來,禮部衙門忙不過來,便沒有來得及。
一直到臘月十六,年節休沐結束之後,禮部的幾個郎中侍郎才聚在一起,翻了不知道多少古書,給出了一個“元昭”的年號,意為一元複始,天地昭昭。
當初太康天子改元的時候,禮部給出了許多年好,他都不滿意,這太康兩個字,還是李信給他取的,不過如今新天子還是個少年人,也不像是他父親政變奪位,因此這會兒沒有太多的話語權,也就認下了元昭這個年號。
大晉皇帝的年號,一般一個皇帝就隻用一個,除非碰到了特彆大的變故,才能中途改元,比如說武皇帝因為一統天下,前後有垂拱和神功兩個年號,而承德天子執掌朝綱近二十年,也隻有承德一個年號。
不出意外的話,元昭這兩個字,就會陪伴新帝一生,一直到他睡進帝陵中為止。
這一年,是元昭元年。
前後持續了十年的太康朝,終於徹底落下帷幕。\0
時間很快,到了元昭元年二月,路邊的野花開始抽芽,萬物萌發。
這個時候,新天子即位已經過去了兩三個月,因為李信以及葉家都站在天子這一邊,這兩三個月的時間裡,京城裡可以說是風平浪靜,如果非要說有什麼變化,那就是遺詔裡定下的四大輔臣,如今每個人家中都是人滿為患,幾乎是每時每刻都有人拜訪。
而朝廷登基大典,也確定了時間,定在了二月二十七。
尚書台以及禮部衙門還有宮裡的蕭正等人,都在忙裡忙外的準備大典。
登基大典,主要的目的是是祭告天地,坐實“天子”的身份,定下正統。
朝廷上下都是一片忙碌,有些人忙著新君嗣位的事情,有些人忙著上下奔忙,到處跑路子,想要在新朝裡占據一席之地。
這其中有人跑天子母族謝家的路子,有人跑四位輔臣的路子,還有人跑靖安侯府的路子。
冷清了一段時間的靖安侯府,這段時間裡也有了門庭若市的景象。
不過這個時候,靖安侯爺並沒有理會朝堂上的事情,他也沒有心思理會這些上門的投機客。
因為,被派去龍虎山的謝岱,押著龍虎山的人回京了!
龍虎山一脈,從張天師開始大興,張天師之後,龍虎山張家世代被封為天師,朝廷更易而天師不易,幾乎與某個聖人世家同列,地位極其崇高!
而在整個太康朝的十年當中,龍虎山一直有人在京城活動,但是每年到了年節附近,張家的人都會返回龍虎山祭祖,因此太康天子崩逝的時候,龍虎山張家竟然沒有一個在京城!
後來還是李信與謝太後提起,謝太後才派了羽林衛去龍虎山拿人,一來一回差不多兩個多月時間,謝岱帶人悍然闖進龍虎山,終於把張家的人帶回了京城!
說起來,李信的“本職”,其實是兵部尚書,本來不該他來管這件事,但是自新天子即位以來,他這兩個月時間一次兵部都沒有去過。
兵部曾經的老侍郎謝雋早已經告老還鄉,如今的兵部的兩個侍郎分彆是寧陵侯葉璘以及侍郎錢笙。
錢笙雖然也是士族出身,讀書世家,但是論勢力自然是比不上葉璘的,因此李信不去兵部,實際上是把兵部交給了這位葉家的四爺打理,畢竟葉璘以後是不太有機會掌兵的,他在兵部做個幾年,將來很有機會做到兵部尚書的位置上,李信也算是讓他提前體驗一番。
而他這個無所事事的兵部尚書,則是跟朝廷上了份奏書,專門負責調查龍虎山的事情。
如今的李信,已經把太子太保前麵的“太子”二字摘了去,乃是貨真價實的一品太保,正兒八經的帝師,而且他又手握禁軍,謝太後尚且要對他客客氣氣,尚書台的幾個老頭,自然是不會在這種不牽扯自身核心利益的事情上得罪李信,因此文書很快下發了下來,由李信專門負責調查龍虎山之事。
於是乎,在謝岱等人快要回京的時候,靖安侯爺就已經在羽林衛大營等候了。
這天中午,謝岱一行近千羽林衛,終於從西城門進城,押著大概七八輛馬車,來到了羽林衛大營門口。
麵無表情的靖安侯爺,就穿著一身黑袍,坐在羽林衛大營門口等著。
謝岱眼尖,還沒有靠近,就看到了李信的身影,他連忙下馬,快步走到李信麵前,深深低頭抱拳。
“下官,見過太保。”
李信從站了起來椅子上,然後再寬大的袖子裡取出了一份文書,遞在了謝岱手裡。
“這是尚書台的文書,幾位宰輔都加了印,龍虎山的事情,由本侯全權接手。”
謝岱自然知道如今的尚書台意味著什麼,他接過這份文書看了看之後,雙手捧著奉還。
“回太保,此次下官前去龍虎山,將龍虎山張家嫡係五十三人儘數帶回了京城,都在後麵的馬車裡,太保如果要提他們,隨時可以帶走。”
李信點了點頭,開口道:“把他們押送到我府上去。”
謝岱有些愕然。
他抬頭看了李信一眼,低著聲音說道:“侯爺,按規矩應該押到刑部,或者大理寺大牢,再不濟也要押到京兆府去……您的侯府,似乎不太合適……”
他這話的意思是,靖安侯府沒有司法權。
大晉的司法權,一般是三法司和地方衙門才有,三法司是禦史台,大理寺,刑部,而京城的地方衙門就是京兆府了。
除了這些地方以外,其他的任何衙門,都是不能審訊犯人的,哪怕是三禁衛這種天子親軍也不成,更不要說靖安侯府這種不算朝廷編製的私人宅邸了。
李信麵色平靜。
“這些人三法司審不得,你隻管送到我府上就是了,有什麼事情我擔著。”
“有尚書台的文書在,你怕什麼?”
謝岱咬了咬牙,低頭道:“那下官……這就去辦。”
說著,他就要把這七八輛馬車,押送到靖安侯府去,李信對著他的背影說道:“記得留一百羽林郎給我,我有用處。”
謝岱停下腳步。
“下官知道了。”
於是,幾百個黑衣羽林郎,在謝岱的帶領下,把這七八輛馬車,從羽林衛大營門口,送往永樂坊的靖安侯府。
靖安侯府的後院,足可以容下數百人,關幾十個人輕而易舉。
七八輛馬車,被再一次開動。
其中一輛馬車的車簾,緩緩打開,一個須發皆白的老人家,從車簾裡探出頭來,深深地看了李信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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