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李信已經兩個多月沒有回來了,這座很是不小的院子裡頭仍然乾乾淨淨,看情況應該是崔九娘有讓人過來打掃。
或者是鐘小小經常回來打掃。
在院子的書房裡,七皇子和李信隔桌而坐。
因為剛剛回來的原因,家裡沒有熱水,自然也就沒有辦法奉茶,李信微微低頭,歉然道:“家中沒有茶水,怠慢殿下了。”
魏王殿下笑了一聲,然後上下打量了一眼李信,輕聲道:“信哥兒去了南疆一趟,倒顯得成熟了不少。”
“死裡逃生,自然漲了一些閱曆,”
這一趟南疆之行,讓李信的心態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整個人的精神麵貌都與從前大不一樣,以至於這位七皇子可以一眼能夠看得出來分彆。
從前的李信,雖然做事老成,但是因為年齡的原因,旁人多多少少還把他當成少年人看待,現在的李信,已經是一個完完全全的成年人了。
七皇子點了點頭:“信哥兒能在南疆安全回來,確實不容易,看來我大晉的那位柱國大將軍,暫時還是忠君愛國的。”
李信眯了眯眼睛,聲音低沉:“殿下猜我在南疆看到了什麼?”
魏王殿下淡然一笑:“怎麼,看到李慎要造反?”
李信搖了搖頭。
“我看到了一個龐然大物。”
這個少年人麵色沉靜,肅然道:“南蜀遺民與平南侯府,誰也離不開誰,雙方互為倚仗,在南疆抱成了一團,抱得密不可分。”
說到這裡,李信頓了頓,抬頭看向這位七皇子,開口道:“想要在南疆破局,就必須讓這兩家生出間隙。”
魏王殿下歎了口氣:“無從下口啊。”
李信壓低了聲音:“在下僥幸,在南疆埋下了一根線,或許將來可以用得到。”
七皇子頓時來了興致,開口笑道:“看來信哥兒在南疆不是全然被動,不妨把南疆發生了什麼,說給我聽一聽。”
李信整理了一下思緒,然後緩緩開口。
“說起來殿下可能不信,南蜀餘孽的叛亂,平南軍隻用了不到一個月時間就全部掃清了。”
李信深呼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如果扣掉趕路的時間,平南軍真正用來作戰的時間不會超過十天,而且我懷疑他們……根本不曾真正打起來……”
就這樣,李信用了半個時辰左右的時間,把南疆發生的事情,前後大致的跟七皇子說了一遍。
當然了,他略過了自己跟李慎的那場談話。
七皇子聽完之後,大皺眉頭。
“這個李家的李興……是南蜀餘孽的話事人?”
李信輕輕點頭:“多半是了。”
七皇子嗬嗬一笑:“信哥兒運道真是不錯,隨手捉住的那兩個笨女人,居然就這麼派上了用場。”
說到這裡,魏王殿下頓了頓,然後繼續說道:“不過這件事,我不方便插手進來,就由信哥兒你來具體處理好了,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再給魏王府打招呼。”
南蜀李家,說好聽點是遺民,說不好聽就是反賊,姬溫身為大晉的七皇子,最忌諱的就是跟這些反賊扯上關係,所以他才會把這件事情統統交給李信處理。
兩個人商量了一些具體細節之後,談到了監軍文書的事,七皇子看了一眼李信,輕聲開口:“這麼說,信哥兒明日上報,是要替李慎說話了?”
李信低眉道:“算不上是替他說話,總要替陛下也找一個台階下不是?”
“是這個道理。”
七皇子眯了眯眼睛:“沒到翻臉的時候,現在就算說明白了,父皇估計也不會認,不如做一做表麵功夫,替父皇找個台階。”
李信看向這位魏王殿下,輕聲開口:“殿下,那個蒸餾酒的事,殿下弄出來沒有?”
七皇子搖了搖頭,微笑道:“你畫的東西我已經讓人弄出來了,隻是還沒有開始嘗試著弄,想著等你回來再搞,以免出了差錯。”
李信點頭道:“等南疆的事了了,我就去一趟魏王府,把蒸餾酒的事儘量落到實處。”
兩個人這次談話,從傍晚一直談到深夜,到了快半夜的時候,兩個人這才想起來都沒有吃飯,肚子都是餓得咕咕直叫。
好在李信的家裡還有糧米,以及一些雞蛋,於是李大校尉捋了捋袖子,準備開始弄炒飯吃。
七皇子跟著進了廚房忙活了一會,替李信燒火。
到了半夜的時候,臉上手上都沾了一些黑灰的七皇子,手裡捧著一碗金燦燦的蛋炒飯,一邊扒飯,一邊讚不絕口。
“信哥兒這一手廚藝硬是要得,等回頭去我府上的時候,記得把這個也交給我府裡的廚子們。”
李信諸多手藝當中,就屬炒飯最為拿手,畢竟這個東西是他上輩子弄得最多的東西,此時聽到七皇子的誇讚,他隻是淡然一笑:“這不是什麼稀奇物事,隻是殿下餓了,才會覺著它可口。”
魏王殿下哈哈一笑:“你少來唬我,這東西確實不錯,過幾天事情忙完了,你也給小九弄一點,她最喜歡吃這些新奇的吃食。”
李信眯了眯眼睛,微笑道:“遵殿下之命,”
這一年,是承德十八年,七皇子二十三歲,李信十六歲,可以說是兩個少年人,
兩個少年人在一座不大不小的院子裡,一人端著一碗炒飯,吹著夜風,吃的很是開心。
最起碼看起來很是開心。
多年之後,兩個人再回首此時景象的時候,不知道會不會唏噓不已。
……………………
李信跟七皇子正在吃夜宵的時候,長樂宮裡的承德天子終於處理完了一天的正事,這位天子從龍椅上站了起來,伸了伸懶腰,看了一眼跪在殿前的五個天子近侍,聲音平靜。
“你們幾個,是何時回的京城?”
王默等人回了京城之後,第一時間趕到了皇宮報道,不過那個時候天子還在忙,沒有空搭理他們,一直到入夜之後,他們才被大太監陳矩喚進了長樂宮。
跪在最前麵的近衛營校尉王默,他低著頭說道:“回陛下,我等是下午亥時初進的京城,回京之後立刻馬不停蹄的趕回宮裡報道,連家也沒有回過。”
承德天子扔下手中的朱筆,嗬嗬一笑:“這麼說,李信也是下午就到了京城,他人呢?”
“李校尉回自己家中去了,說是整理一番南疆見聞,明日報與陛下知曉。”
承德天子似笑非笑的看了王默等人一眼,淡然道:“李慎就這麼放你們回來了?”
王默低著頭,遲疑了一番,然後開口道:“我等是陛下派去南疆的天使,想來是李侯爺礙於陛下威嚴,不敢為難我們。”
承德天子詫異的看了王默一眼,嗬嗬一笑。
“去了南疆一趟,你倒是變得奸滑了一些,這話是誰教你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