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某自混沌中醒來,就是一地城隍,無有來由。”
陳季川這城隍神位來的離奇,不好跟這些人解釋。
索性糊弄一句,又將身軀深處一道金敕泄露少許氣息。
堂皇天威赫赫。
元成子沒法探究陳季川此話真假,但見著這金敕,便知城隍得位之正,毋庸置疑。
“也許真是神道複蘇!”
元成子心中期盼。
而辨出這位‘新任城隍’既不是那位白蓮教主,又不是妖邪竊據權柄,該如何對待也就有了基調。
“金敕在身,正位真神。”
“還是交好為上,莫要結惡才是。”
元成子一念動,當下朗聲道:“府君權柄天授,執掌太平府陰陽事,往後但有差遣,儘管吩咐,老道必定赴湯蹈火!”
丁陽子等人聞言,也都附和。
說好話又不損失什麼,這太平城隍跟腳神秘,又是實打實的金敕神靈,通過他,也許能探知神道之秘,擢取好處。
在場都是人精,沒人會貿然結仇結怨。
“諸位道友既然如此熱心腸,那陳某也就不假客氣。”
“不瞞各位。”
“陳某初臨城隍之位,城隍府中缺兵少將,實在單薄。我觀幾位道友所帶兵馬個個強壯皆是精銳,身上甲胄手中兵刃也都是極品。”
“陳某厚顏,想借數萬兵馬充充門麵,以防宵小進犯。”
陳季川臉上一陣不好意思,衝元成子、丁陽子等人抱拳拱手,誠意滿滿。
“……”
“……”
“……”
“……”
丁陽子四人一聽這話,眼皮子跳動,心中頓時暗罵出聲。
數萬兵馬?
也虧得這位城隍爺說得出口!
他們不熟,方才話語本是客套,存著交好的心思,傳遞善意而已,並沒有真想著奉獻什麼。
即使要付出什麼,至少也不是現在。
可這城隍不要麵皮,竟當麵‘借兵’,而且張口就是‘數萬’。
真要是真的借了,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這每一個陰兵都是他們各自法教一代代祭煉、蓄養而成,其中不乏位階頗高的。隨意送出去,若是沒有相應收獲,任誰都要心疼。
但是不借又恐惡了這位城隍。
四人心念急閃,都在想著應對之法。
這時。
太平府金英觀觀主‘衝和子’忽的起身,高聲道:“府君統轄一府陰陽,麾下豈可缺兵少將?我金英觀比不得三山法脈,但也願為府君分憂。觀中八百兵馬儘數獻與府君,另附五百套甲胄兵刃,皆是我金英觀曆代祖師煉製,日日夜夜以香火供奉,堪為上等。”
一言落。
元成子四人齊齊抬頭,心下既驚又怒。
金英觀修的乃是金英道法,遠不如三山法脈興旺發達,隻有小貓小狗兩三隻,都在太平府中。
其中又以‘衝和子’所在的這處道觀為首。
傳承有過缺失、衰敗,門中兵馬早就敗光。
近幾百年來才重新興起,幾代人辛苦操持,總的兵馬恐怕也就八百。要是再過個幾百年,隨著香火旺盛,或許豢養的兵馬能更多些,甚至有一線希望達到三山法脈的層次。
但如今這一下子全獻出來,雖然在城隍麵前露了臉,可到底能不能得到相應的回報還是兩說。
這是賭博,是一場豪賭。
而衝和子在下注的同時,還將他們給架起來了。
讓元成子等人如何不怒?
但陳季川卻大喜過望——
“道友高義!”
“陳某雖就任城隍不久,但也聽聞金英教勸導世人學法行道、降魔衛道,以揚善救人、濟貧扶危為己任。”
“現在看來,果真名不虛傳。”
陳季川忙起身,衝著衝和子抱拳謝過。
“府君過獎。”
“為府君分憂,本就是我等義不容辭之事。”
衝和子忙稱不敢,一臉理所應當的模樣。
“好個衝和子!”
丁陽子、元成子四人見狀,暗啐一聲,終是不好再遲疑。
“府君。”
一個個開口,也跟著獻出兵馬、甲胄、兵刃。
但四人攜帶的兵馬多是法教培養,他們也隻有‘領兵’的權力,而不能作其他處置。
唯有自家道觀的部分兵馬,才能隨意處置。
因此四人各自‘借兵’一千,奉上甲胄八百,僅比衝和子高出一籌,表麵上能過去即可。
其他如衝和子這樣的道人、法師,一個個也頗為肉疼的獻出數十、上百的兵馬。
表麵上還要笑嗬嗬的。
總之。
這下子陳季川吃的滿嘴流油,但衝和子往後日子恐不好過。
衝和子似無察覺,依舊笑吟吟的。
獻兵之後。
在場眾人擔心陳季川還有其他非分要求,不多停留,一個個告辭離去。
太平府出現一位城隍爺。
這是大事。
必須得儘快通知教中前輩、同道,商量出一個應對法子。
是聽之任之?
還是全力交好?
都需要商議個章程出來。
而陳季川這邊。
一下子得了五千多的兵馬,又得了三四千套甲胄、兵刃,心情也是大好。
幾番挽留,熱情至極。
見眾人真心告辭,這才依依不舍,將他們送出府外。
目送離去,久久不願回府。
……
城隍法域。
送走眾道人的陳季川坐在殿中,手中把玩著兵符、令旗、兵馬函、陰兵營盤等等統禦陰兵的法器。
一個個查看,臉上笑意不斷。
於元成子、丁陽子這些道人、法師而言。
利用‘兵馬’可以驅使它們為自己效力,又或是加持法術的威力,這其中有諸多好處。
但想要得到‘兵馬’也不是易事。
有的是師父、教派親自撥‘兵馬’給徒弟、弟子。這種方式得到的兵馬最好,都是精銳,容易管理和運用。
有的是自己修煉‘兵馬’。
如陳季川當初修習‘五鬼陰兵法’,就是自己立法壇,自己豢養五鬼、陰兵。
這種方法得到的兵馬也好,但因為道行、法力的限製,常常層次有限。且須得自己來祭煉跟管理,有時還還須特殊的法器進行祭煉跟駕馭。
等於是白手起家,麻煩事一大堆。
不過好處也有,一個是不假外求。
二來今後開山收徒,弟子外出行走也能有兵馬傍身。
而除了上述兩種方式之外,還有的則是外麵冷壇借‘兵馬’。
何謂‘冷壇’?
即很多沒人供養的廟宇道觀,破敗的土地廟、城隍廟。
這些地方原本有土地爺、城隍爺豢養的兵馬,隨著破敗後,神靈不在,兵馬荒廢,遊蕩在無人管轄的冥土中。
一些小門派或者修陰法者沒有彆的門道,通常就是以此來得到‘兵馬’。
這種方式得到的兵馬不太好。
且付出的代價會很高,甚至得不償失。但這些人知道利用‘兵馬’做事會容易成功,所以往往甘願付出。
這三種是較為常規的方式。
還有一種方式,是收取對方法師的‘兵馬’。
各大法教中,都有類似的法門傳承下來。但施展此法自身必須有高強的法力,才能在鬥法時收取對方法師派過來的兵馬,收為己用。
但想要做到這一點殊為不易,對普通法師來說更是幾無可能。
……
“五千七百八十二員兵馬。”
“四千零九十九套甲胄兵刃。”
陳季川查看新到手的兵馬,仔細清點,頗為滿意。
這些兵馬大多都是集一教之力煉就,代代傳承下來的精兵。
如元成子獻上的一千兵馬,就是他主持的閭山派吉山壇口的核心兵馬,歸他調遣支配,總壇、其他分壇都無權調動。
即使有弟子出師,另往他處開辟分壇,也不會將這些核心兵馬分封出去。
但這次麵對城隍借兵。
這些人在數量上舍不得,在質量上卻不敢糊弄,否則還不如不借。
因此都是精兵。
便宜了陳季川。
……
陳季川在城隍府中‘閱兵’。
府外。
有神吏帶著一員道人前來。
陳季川見著此人,頓時笑了:“陳某冒昧,請道友前來,還請見諒。”
“不敢。”
“府君相邀,貧道榮幸之至!”
衝和子麵上恭敬,帶著和善,衝陳季川躬身行禮,口稱不敢。
“道友無須客氣。”
“坐。”
陳季川見衝和子謙卑,愈發滿意,出聲賜座。
“謝府君。”
衝和子謝過,半挨著坐下,心中有些期待。
“衡山成道果,玄門第一仙。
真身朝玉闕,東河守府居。
號令如山嶽,眾神不敢欺。
赤膊金英子,日月化仙虛。”
陳季川看向衝和子,朗聲道:“貴派淵源不凡,論及根底,不下於三山法脈,門中金英祖師亦是天仙之列。不知道友有沒有興趣,來我這城隍府中當個一官半職,助我調理一府陰陽?”
來了!
衝和子聞言,心底湧出一陣驚喜。
他這次冒著得罪元成子、丁陽子等人的風險,第一個獻出兵馬,為的就是進入這位城隍爺的法眼,從而令金英教崛起。
眼下看來。
這一番賭博算是賭對了!
衝和子心中驚喜,連忙起身,衝陳季川又是躬身一拜,口中朗道:“金英觀日後唯府君馬首是瞻!”
這世間妖魔橫行,三山法脈高高在上,猶如三座大山,將凡人香火占據大半。
餘下的。
又有陰山、六壬、元皇、玉皇、藥王、雪山、華光、青罡、...、等等法教瓜分。
金英教在夾縫中生存,延續都難,更彆提擴張。
但若是能夠附這位新晉城隍的尾翼之下,以偌大的太平府為根基,襄助城隍調理陰陽的同時,未嘗不能將金英教發揚光大。
屆時。
生前風光,死後興許還能在城隍座下當個從神。
如此機會,衝和子自然是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死死抓住了。
“好!”
“得道友相助,陳某當如虎添翼!”
陳季川撫掌大笑,心下的確高興。
城隍府中諸事繁多,不說其他,單單是新得的這數千兵馬該如何安置、管理,就是個大問題。
而衝和子為金英觀觀主,也是這一代的金英教教主,執掌八百兵馬,對兵事門清。
可以幫陳季川管理兵馬,負責軍營軍規及各種職能安排。
身為城隍,就要守護一方安寧,就要用到兵馬。
須派發兵馬具體精確到某個城市、某個村莊、甚至某條路。
方方麵麵。
都不是大街上隨便拉來一個書生,又或是冥土中隨便抓兩個猛鬼能夠解決的。哪怕是凡間猛將,從陽間到陰間也有極大變化,以往經驗不好生搬硬套。
因此。
衝和子以及整個金英教的投奔跟效忠,對陳季川的意義非凡,幫助著實不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