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密局堰津站。
情報處副處長辦公室內,桌上放著一份調查報告,從現場情況來看,確實符合報告書上的描述。
猴子和警察所受的槍傷,全部來自於那支中正步槍,這一點槍械專家也證實過了,子彈確實是從中正步槍射出。
李大路的死,同樣找不出毛病來,薑新禹身為保密局的行動隊長,開槍射殺準備逃跑的共黨在正常不過了。
最為關鍵的一點,通過法醫的鑒定,在李大路指甲裡,發現了少量的警察製服上纖維。
這說明什麼呢?
說明李大路搶槍這件事,鐵證如山!
讓沈之鋒糾結的是,既然答應了做內應,李大路為什麼要槍殺警察,難道他反悔了……
“鈴鈴鈴鈴!”
桌上電話響起。
沈之鋒拿起電話:“喂?”
“沈大哥,你幾點鐘回來?”電話裡是徐文繡的聲音。
沈之鋒抬腕看了一眼手表:“大概六點鐘吧,有事嗎?”
“沒事……”
“外麵天氣蠻不錯,乾嘛不出去逛一逛?”
“都不知道去哪。”
“公園、百貨公司、遊樂場,都可以啊。”
“去哪都是一個人……”徐文繡悶悶不樂的說道。
沈之鋒想了想:“對了,下午兩點鐘,在軍人俱樂部有一個軍屬聯誼會,你要是在家悶的慌兒,就去那坐一坐,或許還能認識幾個朋友。”
“軍屬會需要買票嗎?”徐文繡問道。
“不需要,對軍人家屬還免費提供茶飲,哦,對了,證件在床頭櫃的抽屜裡。”
“軍人俱樂部在哪?”
“在同澤裡附近,你坐黃包車去,車夫都能知道在哪。”
徐文繡沉默了一會,說道:“好吧。”
很多人都是這樣,既然沒退路了,所有人都不相信自己,那索性就破罐子破摔吧。
忽然就成了不折不扣的叛徒,徐文繡現在是有苦難言,唯一能證明自己清白的梅姨死了,以後該怎麼辦?
通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她發現沈之鋒為人還不錯,身上沒有官僚的陋習,最重要的是對自己也很好。
一個身在異鄉的年輕姑娘,身邊連一個出主意的人都沒有,除了依靠這個男人,似乎也彆無選擇了。
人一想開了,心思也活泛起來。
徐文繡哼著歡快的小曲,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然後出門叫了一輛黃包車,乘車前往軍人俱樂部。
半小時之後,黃包車來到了同澤裡,車夫放下車把,說道:“小姐,軍人俱樂部到了。”
軍人俱樂部是一棟二層建築,從外表上看普普通通,裡麵卻是包羅萬象。
內部設施效仿美海軍俱樂部模式,酒吧、咖啡廳、舞廳、彈子房、理發廳幾乎應有儘有。
來這裡消費的士兵很少,至少是尉官以上級彆,這主要和錢有關,除了進門贈送一杯免費茶飲,其他的都要自己掏腰包。
雖然名為軍人俱樂部,其實也對外營業,要不然經營這麼大的娛樂場所,光靠軍人捧場確實困難。
徐文繡下了車,打開手裡的挎包,在裡麵翻找著零錢準備付車錢,一沒留神一枚硬幣掉了出來。
徐文繡趕忙去追,硬幣滾到一雙白襪布鞋腳下——是剛剛練琴回來的沈雪。
兩人一上一下對視了片刻,徐文繡臉上慢慢浮現了一絲笑容,說道:“沈小姐,你好,好久不見了。”
沈雪勉強笑了一下:“你好。”
徐文繡一邊付車錢,一邊對沈雪說道:“你怎麼到這來了?”
沈雪緊了緊肩上的琴盒,說道:“我家在這兒。”
“哦……你今天不用上學嗎?”
“今天半天課。”
“今天天氣真好……”
“是啊,天氣是不錯……”
兩人心裡多少都有些尷尬,不鹹不淡的聊了幾句,實在是話不投機,隨即道彆各自匆匆離去。
軍人俱樂部門前台階上,童潼牽著榕榕的手,蹦蹦跳跳的往上走。
“告訴小姨,榕榕現在像什麼?”
“小白兔。”
“小姨好不好?”
“好。”
“我和媽媽誰好?”
“媽媽好小姨好。”
“油嘴滑舌……”
從旁邊經過的時候,看著興高采烈的榕榕,徐文繡心裡感歎著,自己要是也能這樣無憂無慮該有多好。
一樓門口立著一塊牌子:參加軍屬會請上二樓。
軍屬聯誼會設在酒吧,隻要出示軍屬證件,任何人都可以進入。
喝著免費的熱茶,徐文繡四處看了看,來參見軍屬會的人還真不少,烏泱烏泱的至少能有五六十人。
一名三十五六歲,身穿淺藍色旗袍的女人走了過來,客氣的說道:“你是沈太太吧?”
徐文秀趕忙站起身:“不好意思,你認錯人了,我姓徐。”
女人微笑著說道:“沒認錯,沈副處長的未婚妻嘛,稱呼你一聲沈太太雖然早了一點,不過,早晚都一樣。”
本來隻是消磨時間,想不到能遇到認識自己的人,徐文繡多少有些驚訝。
“我是馮青山的家屬。”
“哦,你是、你是馮太太?”
“其實,在福聚城百貨公司,我們見過一次,隻是沒機會說話……沈太太,你一個人來的?”
“……是的。”
“噯,你會打牌嗎?”
徐文繡搖了搖頭。
馮太太難掩失望神色:“太可惜了,我也是來這裡不久,除了喬太太,誰都不認識,連一個牌局都湊不齊來……”
說話間,榕榕跑了過來,回身招呼著童潼:“小姨,快一點,這邊有座位。”
童潼一手舉著一杯熱果汁,邊走邊說道:“慢一點,你要跑丟了,你的老父親非會和我玩命不可。”
榕榕坐在一把椅子上,嘴裡嘟囔著說道:“爸爸一點都不老……”
馮太太站起身,滿臉堆笑的說道:“呦,這不是童小姐嘛,今天真是巧呀,就差喬太太沒來,要不然,站裡家屬基本到齊了。”
要是換做旁人,就衝馮太太一句“站裡家屬基本到齊了”,肯定要鬨一個大紅臉,畢竟自己本身並不是家屬。
童潼毫不在意,把果汁放在桌上,說道:“我拿了美奈的軍屬證,帶榕榕過來待一會兒……馮太太,彈子房在哪?”
馮太太說道:“童小姐,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沈副處長的未婚妻徐文繡,你叫她沈太太也行,叫徐小姐也可。”
然後轉過臉對徐文繡說道:“這位是薑隊長的好朋友童潼小姐,大家以後都是自己人,認識認識吧。”
童潼看了看桌上的茶杯,對徐文繡說道:“免費的吧?”
徐文繡紅著臉點了點頭,她進來的時候也想要一杯熱果汁,可是一看價錢感覺太貴,猶豫了一下就沒舍得買。
童潼看了看四周,低聲說道:“我告訴你,免費的東西不能喝,都是草帽圈子冒充好茶葉,喝完了回家跑肚拉稀。”
徐文繡驚訝的說道:“真的嗎?”
馮太太微笑道:“沈太太,你心眼太實了,童小姐是逗你呢……噯,童小姐,你會打牌嗎?”
“哪種打法?”童潼端起果汁喝了一口。
“本地打法會嗎?”
“當然會,昨晚四圈牌,贏了二寶一百多塊。”
馮太太欣慰的說道:“這下好了,你、我、喬太太,再加上沈太太,沒事的時候,就可以聚在一起打牌了。”
徐文繡連連擺手:“彆把我算上,我可不會。”
馮太太微笑道:“沈太太是讀書人,學兩天自然就會了,要不然,每天待在家裡,又不會跳舞又不會打牌,豈不是悶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