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路並不知道藏身地在防空洞,薑新禹給他的任務主要是帶路,到了小東門郵電所,剩下的事由曹雲飛來掌控。
說白了,李大路隻是起到一個向導的作用,以保證大沽支隊的人按預定時間進入防空洞,以避開即將開始的大搜捕。
按照沈之鋒的計劃,本打算通過李大路故意留下的血跡,追蹤到大沽支隊的藏身地,卻沒想到到對方竟然進了地下防空洞。
在勝利街63號搜查的時候,軍犬托尼嗅到了李大路的味道,隻不過畢竟人躲在地下,無法確定準確位置。
況且,當時托尼表現出來的狀態,看著更像是被那隻鬆鼠吸引,所有人都沒當回事。
沈之鋒出於謹慎考慮,這件事他連王新蕊都沒告訴,一心想在絕對保密的前提下,把藏在勝利街的共黨一網打儘。
雖然對李大路產生了懷疑,但是並沒有真憑實據,所以薑新禹也不能妄下結論,安排李大路去香油胡同探路,其實就是為了查實這件事。
事實上,薑新禹提到的香油胡同王家大院,是故意說給李大路聽,目的就是讓他去給沈之鋒通風報信。
從李大路離開防空洞,就已經被地下黨的人盯上,他的一舉一動都在監視中。
猴子的死,純屬意外,這是沒辦法的事,沒人能保證每一個計劃都完美無缺,總會有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
…………
西城門。
一輛威利斯吉普車頭前開道,後麵跟著一輛軍用卡車,卡車車廂裡是除了曹雲飛和他的手下,三十箱盤尼西林也整齊的碼放在一角。
“隊長,就這麼出城……能行嗎?”一名隊員憂心忡忡的說道。
另一名隊員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說道:“有了這身皮,怕啥,城門口都沒攔,肯定是沒事兒。”
他們現在又換回了國軍軍裝,與突襲西營門渡口不同的是,胳膊上多了一個白色袖標,上麵印著“憲兵”兩個大字。
曹雲飛心裡也是忐忑不安,這要是被43師的關卡攔下,就憑自己這十多個人,都不夠人家塞牙縫的。
“駱駝,國軍兩杠一星是啥官來著?”
“少校。”
“少校……少校官也不大啊,為啥沒人攔咱們的車?”
“憲兵大隊是執法兵種,權力很大。”
“哦……”
“隊長,你剛才去見的是一個少校?”
“是啊,戴著一副墨鏡,嘴裡叼著那種粗粗的洋煙,神氣的很。”
駱駝沉默了一會,挪到曹雲飛近前,低聲說道:“隊長,一會兒下車的時候,讓弟兄們彆到處亂看。”
曹雲飛說道:“為啥?”
“在城裡的時候,那位少校都沒和我們見麵,我估計,他和百合一樣,不想被更多的人看見他。”
“你是說,他也是地下黨?”
“要不,人家憑啥幫咱們?”
“他自己說,是幫朋友的忙……”
“隊長,哪有豁出命幫忙的人。”
一言驚醒夢中人,曹雲飛一拍大腿,說道:“難怪鮑政委總說我粗心大意,現在這麼一看,說的真對!這麼簡單的道理,我咋就沒想到……”
“要我說,政委太過分了,咋能說隊長粗心大意呢?”
“那該咋說?”
“明明是一根筋嘛。”
兩名隊員低聲的一唱一和,他們都是曹雲飛的老部下,互相間經常開玩笑。
曹雲飛順手摘下鋼盔扔了過去,嘴裡笑罵道:“你兩個龜兒子,等回到隊裡,看我怎麼收拾你們……猴子,去把鋼盔給老子撿回來!”
猴子年齡小,手腳也勤快,無論是曹雲飛還是其他人,平日曆都習慣了對猴子呼來喝去。
這種呼來喝去並非是欺負誰,而是關係很近不拿對方當外人。
“隊長,你忘了,猴子和老路出去探路,一直沒回來。”駱駝起身把鋼盔拿回來,遞給了曹雲飛。
曹雲飛愣了一會,把鋼盔慢慢扣在腦袋上,說道:“駱駝,你說,他倆會不會是遇到特務了?”
駱駝說道:“咱們離開防空洞的時候,確實聽到了槍聲……要不,問一問那位少校,他肯定知道是咋回事。”
曹雲飛點了點頭,說道:“等下車的時候,我找機會問問他。”
過了兩道關卡,前麵的吉普車停在路邊。
曹雲飛跳下卡車,大步流星的走了過去,來吉普車車門旁,說道:“兄弟,謝了!”
車裡的那名少校——憲兵大隊的陳立誌微微一笑,說道:“不客氣。前麵沒關卡了,我就不送你們了,另外,軍裝鋼盔你們都可以穿走,袖標必須摘下來。”
“好的。”
“還有就是,讓你的手下不要朝外看,畢竟我的身份特殊……”
“我明白,搞地下工作嘛,必須做到保密。”
“對。如果不是這批藥事關重大,我也不可能親自送你們出城。”
“可不是嘛,一瓶盤尼西林就能救活一條命,整整三十大箱,乖乖,簡直比金山還要值錢。”
“曹隊長,咱們後會有期!”
“兄弟,跟你打聽一事……”
“您說。”
“我派出去兩個人,一個叫李大路,另一個叫猴子,他們……”
“都犧牲了。”
“犧牲了?”
“對。”
“咋回事,快跟我說說!”
“他們途中遇到了警察,可能是被認出來了,李大路搶槍擊斃了警察,但是保密局的薑新禹隨後趕到,所以……”陳立誌歎息著輕輕搖了搖頭。
其實,按照保密局的調查報告所描述,是警察開槍打死了猴子,然後李大路搶槍擊斃了警察,最後薑新禹及時趕到,擊斃了準備逃走的李大路。
但是這件案子關乎保密局的聲望,一個小警察死了就死了,哪有資格和保密局行動隊長爭功,所以對外聲稱兩名共黨都是薑新禹擊斃。
這個消息對曹雲飛打擊很大,李大路還在其次,主要是猴子。
曹雲飛膝下無兒無女,對這個從小就跟在身邊的猴子,可以說是視若己出,當自己親生孩子一樣看待。
猴子性格隨和乖巧,從來不討人厭,在大沽支隊的人緣特彆好,用鮑政委的一句話概括:有猴子的地方就有笑聲。
見曹雲飛滿臉悲憤之色,陳立開口勸道:“曹隊長,事情已經發生了,你要節哀。”
曹雲飛強忍心裡的悲痛,恨恨的說道:“這個仇要是不報,我曹雲飛誓不為人!”
陳立誌說道:“曹隊長,你千萬不要亂來,一切都要聽從上級的安排。”
曹雲飛沒做聲,轉身回到了卡車車廂後麵,吩咐道:“把袖標都摘下來。”
所有人把憲兵袖標摘下來,統一由由曹雲飛交還給陳立誌。
目送著卡車拖著漫天塵土疾馳而去,陳立誌調轉車頭,吉普車加大油門朝堰津城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