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街,老廣茶鋪。
薑新禹和劉德禮相對而坐。
“老劉,你能聯係到南京那兩位同誌嗎?”薑新禹把一個報紙包裝的物件推了過去。
劉德禮喝了一口茶,點了點頭,說道:“能。”
“告訴老阮,如果最近兩天發現傷口紅腫,千萬不要去診所複診!”
“為什麼?傷口紅腫應該是感染……”
“不是感染,是科勒做的手腳!”
“啊?”
“我查過了,凡是來路不明的槍傷患者,科勒一般都會給做手術,但是他會給患者注射一種藥物,在四到五天後,傷口出就會呈現紅腫症狀!”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這麼做的目的,是誘使患者回去複診,如果患者是我們的人,到時候埋伏下人手,或者跟蹤監視,或者當場拿下!”
“科勒是保密局的人?”
“應該不是,我估計,他有可能是一名雙麵間諜,一邊為美國人做事,捎帶手也為吳景榮做事,當然,替吳景榮做事,一定是為了錢!”
如果像薑新禹所講的一樣,老阮發現傷口感染,他沒有其他選擇,肯定還會去科勒診所複診。
“那、傷口紅腫就不用管了嗎?”劉德禮有些不放心,萬一真是感染怎麼辦。
“去藥店買一種叫糖酐西藥,配合磺胺服用,每日三次,一次各一片,24小時後症狀就會消失。”
“糖酐……哪兩個字?”
薑新禹用手指蘸著茶水,把這兩個字在桌上寫了一遍,說道:“這是促進血液循環的藥,應該能買得到,如果藥店沒有,陸軍醫院一定有,就說自己經常性的頭暈目眩,醫生也會開這種藥。”
“好,我記下了!”劉德禮忍住說道:“你怎麼會懂的這麼多?”
薑新禹笑道:“我本來就是學醫的出身,要不是因為這個,還真就被科勒的手段騙了。”
薑新禹事後查過了,艾米麗給伊萬諾夫注射的藥物,根本和病情毫無關係!
那些藥如果單獨使用,都是治病救人的良藥,按比例配製後,就成了一種抑製血液流通的藥物!
這種藥最大的特點,隻要不是血栓病患者,對其他健康人群沒有太大的不良反應,最多在藥效上來時會感覺困倦。
剛做完手術的人就不同了,傷口縫合處因為血液流通不暢,表現出紅腫感染症狀,其實就是血液不暢造成的假象。
應對的辦法也很簡單,隻要服用糖酐和磺胺,稀釋了不暢的血液,這些症狀很快就能得到好轉。
科勒再怎麼也想不到,自己這個臨時“助手”竟然是一名同行,加上藥瓶上是英文,他也沒打算背著薑新禹。
有一個精明強乾的搭檔,讓劉德禮心裡感覺很踏實,他想了想,說道:“還有,鄭寶川的事要抓緊了。”
“怎麼了?”薑新禹朝窗外看了一眼,一個熟悉的身影一閃而過,那是沈之鋒的手下。
“我們在廣平設立的乾部講習班,上周遭到了還鄉團的突襲,參加講習班的同誌隻撤出來七個人,其餘的全部犧牲!”
“沒安排警戒嗎?”
“廣平是我們的地盤,沒想到敵人敢深入腹地,當時隻安排了區小隊負責警戒,你也知道,區小隊的戰鬥力,就那麼十幾支漢陽造……”
“明白了,我會儘快搞到情報!老劉,彆看窗外,有人在監視我們!”
劉德禮暗吃了一驚,不動聲色的說道:“會是什麼人?”
“沈之鋒的手下。不過,彆太擔心,他沒有證據,最多也就是懷疑。要是有人問你,直接告訴他,是我讓你幫著賣這個。”薑新禹拍了一下那個紙包。
“這是什麼?”
“煙土,正宗的雲土,很值錢。”
從茶鋪出來,劉德禮拎著紙包往回走,剛走到胡同口,那名特務突然出現,兩人撞了一個滿懷。
經薑新禹提醒,劉德禮早有防備,故意摔了一個四腳朝天,手裡的紙包掉出老遠。
“你他嗎走路不帶眼睛啊!”劉德禮罵罵咧咧的說道。
他是做黑市生意的,在十八街這也算小有名氣,身上帶一些痞氣很正常。
特務趁機把紙包撿起來,身體背對著劉德禮,扒開報紙邊緣看了看,裡麵是切割成小塊的煙土。
“您的東西,拿好了。”特務把紙包遞過去。
劉德禮站起身,伸手接過紙包,拍打了兩下衣服上的灰土,說道:“以後小心點,走路彆這麼毛毛躁躁的!”
“對不住了,對不住了。”特務一個勁兒的道歉,他得到的命令是,不許暴露身份,留意每一個和薑新禹接觸的人。
“老劉,怎麼了這是,撿著錢了?”遠處走過來一個中年男子。
劉德禮扭頭一看,驚訝的說道:“老唐?你小子躲到那個耗子洞去了?我大找了你半個多月!”
老唐嘿嘿笑道:“老娘病了,回了一趟老家。”
“哦……我還以為你拿著錢跑了!”
“怎麼會呢,我是那種人嘛!”
“不是那種人,還錢吧!”
“怎麼見麵兒就提錢呢,俗不俗……”
老唐看了一眼那個特務,把劉德禮拽到一旁,低聲嘀咕了幾句。
劉德禮掂了掂手裡的紙包,故意讓特務聽到一點,得意的說道:“我不乾,風險大不說,一袋鹽也賺不了幾個錢,瞧瞧,這玩意兒才是硬通貨!”
眼見這二位都是黑市商人,除了倒買倒賣,沒彆的正經事,特務也不便久留,快步離開了胡同口。
這就等於是排除了劉德禮的嫌疑,並不是說每一個和薑新禹接觸過的人,都會進入調查範圍,如果是那樣的話,多少人手也不夠用。
一般情況下,對薑新禹的監視,屬於內部調查範疇,隻要後續沒發現疑點,最多也就持續一個月。
況且,毛局長在北平請薑新禹吃飯的事,早就在堰津站不脛而走,這件事對沈之鋒形成了不小的壓力。
最為重要的是,薑新禹回來沒幾天,南京的嘉獎令就來了,這說明什麼?毫無疑問,說明薑新禹靠上了毛局長這棵大樹!
這種大背景下,沈之鋒心裡多少有了一些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