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日,午時。
明珠酒廊。
這是一家由英國人經營,位於公使路的高檔酒吧。
酒廊內不僅提供種類繁多的各式酒水,還有薩克斯演奏以及魔術表演等等。
略有些昏暗的五彩燈光下,客人並不是很多。
“一杯白蘭地,謝謝。”薑新禹坐在吧台前,觀察著四周情況。
一束追光燈下,魔術師站在話筒前,說道:“先生們女士們,大家好,現在由我來表演一個小魔術……各位請上眼,這是一頂普通的帽子……”
正在這時候,一個身穿鐵灰色西裝,慈眉善目的中年男子走過來,對服務生說道:“給我一杯啤酒。”
台上的魔術師伸手虛抓了一把,然後放進帽子裡,再從裡麵變出一隻鴿子來,引來台下稀稀落落的掌聲。
中年男子笑了一下,說道:“障眼法而已!”
說著話,他從兜裡掏出一張撲克牌,放在吧台上,對服務生說道:“看好了啊,黑桃A吧?再看!”
他把撲克牌翻開,黑桃A變成了方片K。
服務生奉承著說道:“先生,就您這手段,也可以當魔術師了。”
中年男人笑道:“誰會花錢看這個?哄孩子還成!”
薑新禹打量了他兩眼,說道:“聽口音,先生是膠東人吧?”
中年男人端起啤酒杯喝了一口,說道:“不,我是旅順人。”
“旅順港有船到堰津嗎?”
“我從北平過來的,坐火車很方便。”
暗號對上了。
中年男子低聲說道:“百合同誌,你好,我叫魏忠文,是你新的聯絡人。”
薑新禹呷了一口酒,說道:“薑新禹,公開身份是軍統堰津站行動隊長。”
悠揚的薩克斯起到了掩護的作用,即使是吧台裡麵的服務生,也聽不到他們的談話。
“魏同誌,你的公開身份是什麼?”
“在運河北街,新開了一家琢玉閣古玩店,做為你的專門聯絡點,我是店老板!”
“非常好,我就住在運河北街。”
“哦,怪不得,這是組織上的安排。”
“有電台嗎?”
“有。老範臨走都做了安排,還用他留下的電台。”
“對了,老範怎麼樣了?”
“他和妻子去了延安,為了防止敵人從他那裡,查到你的蛛絲馬跡,他們把名字都換掉了!”
“關於老範的情況,中統那邊怎麼一點消息都沒有?”
“老範給葉秀峰寄了一封信,說自己遭人陷害,為了身家性命,隻能遠走海外!中統方麵也有顧忌,擔心軍統趁機發難,所以對外隻說老範辭職了。”
薑新禹微笑著說道:“老範這一手,進可攻,退可守,在中統混了這麼多年,他對裡麵的利害關係,倒是運用的得心應手!”
“這麼做起碼還留有餘地……以後,隻要古玩店掛出高價收購的牌子,就是組織上有任務!”
“知道了。”
“還有一件事,上麵決定除掉叛徒於擇水,你知道他住在哪嗎?”
“知道。在水井胡同。”
“沒有具體門牌號?”
“前兩天,堰津站總務處給於擇水送去了一車家具零碎,那些東西起碼要搬半個鐘頭,附近居民肯定知道,你們暗中打聽一下,應該不是很難。”
“好!”
薑新禹想了想,說道:“於擇水也不是什麼重要人物,為什麼要對他下手?”
魏忠文:“於擇水供出了我們好幾個同誌,幸虧你的情報及時,大家暫時躲起來了,不過,總是這麼躲著,也不是長久之計,最直接有效的辦法,就是除掉他!”
薑新禹明白了,隻有把於擇水除掉,那些同誌才能真正安全!
他沉思了片刻,說道:“你們準備什麼時候動手?”
魏忠文:“當然是越快越好,這個叛徒一天不死,危害性就越大!”
“動手之前,最好提前通知我一下。”
“為什麼?”
薑新禹緩緩的說道:“我總覺得,於擇水還知道些什麼,在他臨死前,我想問出來……”
魏忠文點了點頭,說道:“每天早上,你要留意古玩店的牌子,到時候你來店裡,我會告訴你行動的具體時間。”
“好。”
“另外,我還要告訴你一件事,知道住在你家裡的童潼是什麼人嗎?”
“知道。我們的人。”
魏忠文很驚訝,說道:“你怎麼知道的?”
薑新禹苦笑道:“我想不知道都不可能!”
魏忠文略一思索,就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一定是童潼在薑新禹麵前露出了馬腳。
“童潼知道你的身份嗎?”
“她不知道。幸虧不知道!要不然,我現在可能已經在堰津站的審訊室了!”
魏忠文皺了皺眉,說道:“你的意思是說,童潼的警惕性很差?”
薑新禹輕輕搖了搖頭,說道:“豈止是很差,她根本不適合做地下工作!我實在很難理解,為什麼要發展這樣的人加入組織!”
“原因很多,最重要是她的背景……”話說一半,魏忠文閉了嘴。
一名美國兵摟著一個白俄女子,互相嬉鬨著從吧台前走過。
等他們走遠,魏忠文繼續說道:“總之,發展童潼加入組織,主要是從大局考慮問題,我來之前,特科領導跟我特意談了這件事!”
薑新禹歎了口氣,說道:“可是,上麵想過沒有,萬一童潼暴露,不僅害了她自己,連帶著她那條線上的所有同誌,都要跟著遭殃!”
魏忠文目光一閃,說道:“你擔心童潼會叛變?”
“沒錯!即使是鐵打的硬漢,進了軍統審訊室,也不見得能捱過去,何況是一個千金大小姐!”
“新禹同誌,看來你和領導的心思不謀而合啊!”
“……不謀而合?什麼意思?”
“童潼在你身邊,就等於是找到了一張保護傘,隻要她不采取行動,沒人會懷疑她。”
“我還是沒太明白……你是說,不需要童潼做任何工作?”
“對!就像你說的一樣,童潼沒有做地下工作的經驗,與其把她置身危險環境下,還不如讓她長期蟄伏下去!”
薑新禹懂了,讓童潼始終處於蟄伏狀態,就等於是在保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