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了早飯,薑父說道:“新禹,你先彆忙著走,我有話問你。”
薑新禹回來二十多天,父子倆幾乎沒怎麼交流過,今天父親難得主動和他說話。
“爹,您說。”薑新禹恭恭敬敬坐在椅子上。
薑父沉著臉說道:“這些天,你鬼鬼祟祟的每天都乾什麼去了?”
薑母一邊收拾著碗筷,一邊埋怨著說道:“哪有當爹的這麼說兒子的,還鬼鬼祟祟,你就不能好好說話?”
薑父哼哼著說道:“怎麼好好說話?我沒拿板子抽他,已經夠寬容的了!”
薑新禹笑道:“爹,我這個身份,出來進去自然是要小心一點,不敢太過張揚。”
薑父伸手拿過煙袋,薑新禹連忙起身掏出打火機,幫父親把煙袋點燃。
薑父吧嗒吧嗒抽了兩口煙袋,慢斯條理的說道:“你不要以為你爹老糊塗了,我還沒有老,有些事能看得出門道!”
“您老當益壯,走過橋比我走的路還多,沒人說您老了。”薑新禹陪著笑臉說道。
即使父親對自己有誤解,薑新禹也儘量不去招惹他生氣。
薑父瞪了兒子一眼,說道:“在堰津待了幾年,彆的沒見長進,油嘴滑舌這一套倒是學蠻快!我問你,你早上出去,半夜回來,去乾什麼了?”
“我都三年沒回來了,到處走一走看一看,江郎山、仙霞關、月亮湖、石鼓,挨個地方走了一個遍。”
“真是嗎?”
“我騙您這乾嘛?”
“你不是……”薑父看了一眼窗外,低聲說道:“你不是來刺探軍情的吧?”
薑新禹啞然失笑,說道:“爹,您不去軍統局當特工,真是浪費人才,太有想象力了!”
薑父伸手拍了一下桌子,嗬斥道:“彆跟我嬉皮笑臉的!你說實話,到底有沒有!”
薑新禹收起笑臉,說道:“爹,您想多了,我就算是十惡不赦的漢奸,也不至於禍害自己的家鄉。”
薑父目視兒子良久,緩緩說道:“你真要做出這種事,就彆怪我大義滅親,去警察局告發你!”
薑母從外麵走進來,說道:“新禹都說了沒有,那就是沒有,當爹的這麼疑心兒子,真是少見……”
薑父眼睛一瞪,說道:“你懂什麼!頭發長見識短,就知道護短,我行的是民族大義!”
薑母也不爭辯,說道:“好好好,你見識多,你是民族大義!”
薑父氣呼呼的轉過身,繼續抽他的煙袋。
“新禹,今天怎麼沒出去?”薑母問道。
“這些天,基本都看完了,今天在家陪您說說話。”
薑母笑著拍了拍兒子的手背,說道:“我正好有件事要跟你說。”
“您說,什麼事?”
“你也老大不小了,不管在做什麼,總該成個家了,昨天我在街上遇見三姑婆家的阿英,大半年沒見,出落成大姑娘了……”
“媽,您先等等,三姑婆家的阿英?是不是經常把我的書當成擦鼻涕紙那個阿英?”
“對對對,你看,你對她還有印象吧?說明你們有緣分啊。”薑母喜不自勝的說道。
薑新禹哭笑不得,說道:“媽,阿英是我表妹,小時候我叫她鼻涕蟲,一直把她當成親妹妹看待,和玥兒也沒多大區彆,您突然把她和我扯到這方麵來,這不是不是亂彈琴嗎?”
聽到這裡,薑父咳嗽了兩聲,說道:“怎麼能說是亂彈琴呢?自古以來姑表姻緣親上加親,我看阿英很不錯,跟你青梅竹馬,門當戶對。”
薑母說道:“新禹,你看這樣好不好,明天你們見上一麵,阿英可不是小時候的樣子了,女大十八變……”
“媽,我明天就回堰津了,這件事以後再說吧。”
“明天就走?”
“嗯,我隻有一個月的假,那邊還有一堆事等著我處理。”
薑母想了想,說道:“那也不要緊,咱們先把親事定下來,過兩年再成親也不晚。”
薑新禹說道:“可是……”
薑父打斷了兒子的話,說道:“沒有可是!婚姻大事父母做主,這件事就這麼定了!”
薑新禹沉默了一會,說道:“爹,現在是民國了,你們總不能強迫我娶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吧?”
薑父怒道:“強迫你又怎麼了?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不成親,怎麼延續我們薑家的香火!”
薑母勸道:“新禹,你爹說的對,再說了,你那時候不是挺喜歡阿英的嘛……”
“媽,您怎麼就不明白呢?那是兩種喜歡!”
薑父大聲說道:“不管一種還是幾種,這件事你說了不算!”
“新禹,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薑母試著問道。
薑新禹本不想提起服部美奈的事,現在似乎也沒彆的辦法,他猶豫了一下,說道:“是。”
老兩口互相看了一眼,臉色都露出了驚喜之色,薑母嗔怪著說道:“既然有喜歡的人,回來這麼多天,怎麼不告訴我們一聲?”
薑新禹說道:“我說了,你們也不會同意。”
薑父抽了兩口煙,說道:“你爹我不是食古不化的老封建,沒有那些門第之見,隻要是不缺胳膊少腿,你自己喜歡就行。”
薑母笑道:“新禹,難得你爹開明一回,快跟我們說說,是什麼樣的姑娘?”
“她……她叫服部美奈。”薑新禹吞吞吐吐的說道。
“服部美奈?這個姓氏倒是少見……”薑母自言自語的說道。
“媽,她是一個日本人。”
薑父騰然站起身,麵色鐵青的怒喝道:“日本人?你是說,你想娶一個日本女人?”
“是……”
“絕對不行!你想都不要想!”薑父用煙袋把桌子拍的啪啪直響。
薑母頹然的坐下,歎息著說道:“唉,新禹,你說喜歡什麼人不行,為啥偏偏是日本女人……”
“我知道,因為玥兒的事,你們仇恨日本人,可是,那和日本平民有什麼關係?從本質上來說,他們也是戰爭受害者,爹,您是通情達理的人,難道……”既然話已出口,薑新禹隻能苦口婆心的說服父母。
“不要說了!”薑父站起身,用手點指著薑新禹,說道:“你做什麼,我都能諒解,就是不能容忍你娶一個日本女人進家門!我告訴你……除非是我死了!”
說完這句話,薑父怒氣衝衝的走進書房,房門咣當一聲被重重的關上。
薑母擦著眼淚,說道:“新禹,這麼多年了,我和你爹聽不了彆人提起日本兩個字,隻要聽見這兩個字,就想起玥兒的事……我的玥兒啊……”
薑母哭啼啼的回到了裡間,剩下薑新禹鬱悶的坐在椅子上。
隻要把自己的真實身份告訴父母,就立刻會贏得他們的諒解,但是薑新禹什麼都不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