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讚心中苦笑，有些事情他並沒有對自己的夫人說出來，以前是不知道，現在進入官場之後，才明白其中的道理，這世上哪裡有這麼好的事情，人家供你讀書，還將家族之女送與你做妻子，哪裡有這麼好的會死去哪個。

在這燕京城內，生活壓力很大，吃的用的，都是要花錢的，僅僅是靠自己的俸祿，也隻能是活下去而已，想要活的更好一些，就需要錢財，他本身是一個清官，哪裡有那麼的錢財，現在的錢財多是他嶽家支持的。

他現在才知道，這一切都是要付出代價的，世上哪裡有這樣的好事，隻得到，而不付出呢？就算是皇帝也不行。

而他要付出的就是忠心，這種忠心是針對潘氏的，而不是皇帝，他雖然不知道，潘氏要讓自己上這道奏折的真正用意，但也知道，上了這道奏折，必定是和朝廷意圖相違背的。

“相公，可是父親那邊催的緊？”蔣夫人卻是冰雪聰明，一見自己丈夫臉上的苦笑，頓時明白這裡麵肯定有什麼問題，忍不住詢問道。

“雖然不知道嶽父為何讓我上這道奏折，可是能讓我們幾個人一起上的，肯定不是小事。”蔣讚苦笑道：“哪裡有大家一起上奏折的事情，除非是彈劾某一個人，但現在，顯然不是。”

蔣潘氏聽了之後，粉臉頓時變了顏色，忍不住說道：“夫君，若是彈劾某位大奸大惡之人，就算滿門抄斬，妾身也會讚同，但現在不一樣，父親這麼做，恐怕是有私心，既然是私心，夫君就應該置之不理，夫君首先是陛下的臣子，應該為陛下效力，然後才是父親的女婿，先有國，才有家，豈能因為一己之私，而壞了國家大事。”

蔣潘氏雖然姿色並不出眾，但此刻臉上卻露出一絲光芒，大聲說道：“此事就算是父親來找我，我也是這個態度。”她也察覺到這裡麵有問題，趕緊勸說道。

“南下啊！這不是開疆擴土的大事嗎？星辰群島上的土著豈是我們的對手？我不明白嶽父為什麼會阻止？說什麼大夏建國至今，百姓死傷無數，家家掛白幡，戶戶痛哭聲。可實際上，這些年雖然有戰爭爆發，死傷了不少人，但絕對到不了現在這種程度。”蔣讚忍不住歎息道。

“夫君，你不要忘記了，我們家是海商，靠的大海吃飯，朝廷若是南征星辰群島，群島上一切都是朝廷的，與我潘氏有什麼關係呢？朝廷能派人征討土著，潘氏也可以襲擊那些土著，奪取其中的金銀財寶，也能挖取礦山，得其所有，而這些東西落入朝廷之手，就與潘氏沒有任何關係了，這大概就是父親反對朝廷南征的原因。”蔣潘氏雙目中閃爍著一絲光芒，生在潘氏，卻將此事看的一清二楚。

“難怪如此，難怪如此。”蔣讚聽了恍然大悟，他是一個讀書人，憑借的是一腔正氣，哪裡知道這裡麵的情況，現在被自己媳婦說了出來，這才恍然大悟。

想到這裡，心裡一陣憤怒，對於蔣讚來說，朝廷的事情才是大事，潘氏的事情雖然很重要，可哪裡有朝廷重要呢？潘氏此舉分明就是為了一己私利，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這是損害朝廷利益的事情，蔣讚一開始心中還有些內疚，但此刻，這種內疚消失的無影無蹤。

“潘氏和其他世家大族一樣，他們看重的是自己的利益，朝廷的利益根本不會放在心上，我那父親也是如此，為了潘氏的利益，什麼事情都乾的出來。”蔣潘氏冷笑道：“他們為了控製你，才會讓我嫁給你，讓你和潘氏的利益捆綁在一起，不僅僅是你，還有你的那些同年們都是如此。所以才會有這麼多人一起上書陛下。”

蔣讚心中一陣發冷，這種謀劃，他也是現在才知道的，以前，他雖然覺得潘氏鬼過於重商，但也沒有說什麼，畢竟大夏也是重商的，但現在此刻他是真的害怕了，幫助自己，甚至潘氏女許配給自己，一切都來源潘氏的利益。

這些商人們為了自己的利益，什麼事情都乾的出來，現在更是想著改變朝廷的策略，自己隻是其中一個計劃而已，還有沒有其他的手段，蔣讚並不知道。

“夫人。你說他們還有其他的手段嗎？我怎麼感覺這件事情除掉我們之外，應該還有其他的手段吧！”蔣讚人忍不住詢問道。

“肯定是有其他的陰謀詭計，畢竟，陛下英明神武，對朝中大事，一向都是乾綱獨斷，隻要陛下做出了決定，就不會輕易改變的。隻是想知道其中的陰謀詭計，不是核心的人物是不會知道的，就算是我的父親，也是不可能知道的。”蔣潘氏搖搖頭。

這些海商們，能夠控製南洋的商路，發展到現在。哪個不是家財萬貫，謀略肯定周到的很，對付這件事情，不可能隻有一種手段的，在這件事情的背後，肯定還有其他的手段，隻是很難知道而已。

“這件事情必須上奏皇帝。我大夏南下，征討那些土著，我大夏的版圖，將會擴大，這樣的好事，豈能被這些家夥給毀掉了。”蔣讚想到了什麼，臉色不好看。他是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的人，是不可能因為潘氏的利益，而放棄對朝廷的忠誠。

蔣潘氏聽了之後，臉上頓時露出為難之色，這件事情關係到自己的父親，可以想象，這件事情要是傳揚出去，自己的父親也會倒黴，這不是她這個做女兒希望看到的。

“夫君，這一切都是你我的猜測而已。若是真的有此事，那說出來倒沒有什麼關係，但妾身擔心的是此事的真相並非是如此，那個時候，你我就是有欺君之罪，那個時候，你我性命都難保。”蔣潘氏有些擔心。這種擔心不僅僅是針對自己，也是針對自己的父親。

說出來，就是自己父親欺君，全家人都會死，但是不出來，自己的丈夫也是欺君，還是得死。

蔣讚聽了之後，臉上頓時露出遲疑之色，他也知道，這一切都是夫妻兩人的猜測，可是這種猜測還是很準確的，但這件事情要是傳出了，自己夫妻兩人也不會有好下場的。

“那現在該怎麼辦？這件事情若是不說出去，恐怕他們還會有其他的手段啊！”蔣讚有些擔心了。一邊是自己的親人，一邊是忠義。

“夫君，這件事情你應該當做不知道，畢竟，沒有把握的事情，不應該說出來才是，否則的話，還會讓人反咬一口。”蔣潘氏有些擔心：“夫君誌在報效朝廷，妾身認為，不管什麼事情，首先要做就是保護自己，否則的話，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如何報效朝廷呢？”

蔣讚聽了頓時歎了口氣，他如何不知道這裡麵的情況，但他卻沒有辦法，因為他很難想象，這些事情一旦發生之後，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

“這件事情先彆說，我去見見秦王，或許秦王有好辦法，能兩全其美也未可知。”蔣讚決定去見李景睿，這也是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畢竟李景睿的地位，還是很高的，和那些皇子們是有截然不同的區彆，在蔣讚看來，或許能夠轉機不可知。

“隻是父親哪裡，當如何是好？”蔣潘氏不知道如何是好，自己這邊等於提醒了自己的丈夫，讓蔣讚認清了潘氏的真麵目。

蔣讚聽了之後，頓時安慰道：“秦王和其他的皇子不一樣，秦王愛民如子，寬宏大量，這件事情，隻要和秦王說了，秦王肯定會幫助我們想辦法的，而且，在我看來，這件事情與嶽丈關係並不大，嶽丈隻是潘氏的族人，是一個乾事而已，潘氏中的事情，都是潘有為來主使，出了事情也是對方才是。”

蔣潘氏聽了點點頭，實際上，她自己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但，這件事情若是壞了自己父親的性命肯定是不行的。

“蔣讚。”這個時候，外麵傳來一陣冷哼聲，就見大門洞開，一個中年人領著幾個下人走了進來，臉色不善，好像欠了對方不少錢財一樣。

“爹（嶽丈）！”蔣讚夫妻兩人見狀，忍不住站起身來，臉上露出一絲慌亂來。

“孽障，我問你，為何彆人都上書了，就你未曾上書，我曾經千叮嚀，萬囑咐，讓你今天上書，這都是什麼時候了，你為何到現在都沒有動靜？”中年人看著蔣讚，惱羞成怒，指著對方說道：“你不要忘記了，你的一切都是潘氏給的，怎麼，現在榮華富貴了，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了嗎？蔣讚啊，做人要知道感恩，你不要忘記了，你今日的一切，都是我們潘氏的，現在富貴了，也應該回報我們潘氏了。”

蔣讚聽了俊臉一紅，這不是尷尬，而是羞惱。他並非依靠嶽家人成為大夏臣子的，而是憑借自己的才能，才高中進士，成為禦史，潘氏頂多就是讓自己的日子過的好一些，擺脫了貧窮而已，若僅僅是因為如此，就想著能要挾自己，讓自己聽從潘氏的安排，蔣讚認為還差了一些。

“嶽丈讓小婿上書陛下，真的是為了朝廷好嗎？據我所知，陛下這些年雖然屢次征戰，但實際上，大夏漢人死傷並不多，甚至人口正在穩步增長，陛下每次征兵，壯士們都踴躍報名，並沒有任何抵製啊！”蔣讚忍不住反駁道。

中年人聽了臉上露出一絲尷尬之色，很快就歎息道：“賢婿啊，你到底是讀書人，在京師的時間太多了，並不知道民間疾苦，也隻有我們這些人，終日在全國各地行走，在知道民間的事情，隻是我們是商賈，是沒有權利尚書陛下的，這才讓你們代為上書，你怎麼就聽不明白呢？”

“爹，事情恐怕不會這麼簡單吧！陛下征戰天下，也不知道多少年了，以前你不讓人上書陛下，澄清此事，偏偏在這個時候讓夫君出麵，這裡麵恐怕有些不妥吧！”蔣潘氏冷哼哼的說道。

“婦人之見，你知道什麼，這是朝廷的大事，稍不留意，就會江山傾覆，讓蔣讚出麵上書天子也是為了他好，讓陛下記得他，日後升官發財，肯定快的很。”中年人瞪了自己女兒一眼，毫不客氣的教訓起來。

“嶽丈，升官發財就算了，這不是我所需要的，我隻是想忠於陛下，為大夏做點事情而已，您吩咐這件事情，並不是我所考慮的事情，陛下既然決定征討星辰群島，肯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而且崇文殿、武英殿的宰輔大臣肯定都已經考慮周到了。”蔣讚聽了心中更是不滿了，他一個讀書人，什麼時候以升官發財為己任了。

“愚蠢，荒謬。”中年人聽了勃然大怒，指著蔣讚大罵道：“你這個孽障，這件事情是你能更改的嗎？這件事情家主已經安排妥當了，你可知道因為你的決定，而壞了家主的大事，你這是要找死嗎？你自己找死不要緊，不要害了我們全家。”

“嶽丈，我看潘氏是利欲熏心吧！這樣的錢你也敢賺，難道就不怕朝廷找你們的麻煩嗎？你們打著萬民的名義，實際上卻為自己謀利益，賺取大量的金錢，這和前朝的世家大族又有什麼區彆，嶽丈，難道你忘記了前朝的那些世家大族了嗎？”蔣讚在以前從來就沒有想過，這些人資助自己讀書，原來是有朝一日，讓自己為他們在朝堂上發聲的。

“愚蠢，我們這些不賺錢，又如何能供你們讀書？莫非你真的以為朝廷每個月給你們幾個銅子，就能讓你們好好讀書，蔣讚，這些都是因為我們，有我們在，你們才能安心讀書，才能在官場上更進一層，以前我們幫助了你，現在也該還給了我們了，蔣讚，難道你敢說我們沒有幫助你嗎？”中年人惱羞成怒，大聲訓斥道。

蔣讚聽了，臉色漲的通紅，雙目中頓時露出決然之色，大聲說道：“不錯，你們潘氏是幫助過我，但這並不是讓我為你們效力的理由。現在你既然這麼說，那我就還給你，我彆的沒有，就隻有一條命，現在就用我的命還給你。”說著就朝一邊的牆壁撞去，隻聽的一聲巨響，瘦削的身軀轟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