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以後,北京城的溫度直線下降,越發的寒冷了,然而此時的北京城卻非常的熱鬨。
近日來,京城街頭出現了數百張匿名揭帖,揭發錢謙益用四萬兩銀子賄賂曹化淳讓其扳倒內閣首輔溫體仁,還有一個叫王藩的人去了刑部投案自首,舉證該事,消息傳開,京師震動。
溫體仁自恃有皇帝的寵信,將此時密奏給了崇禎,並請求處置曹化淳。
見了揭帖,崇禎將信將疑,在他眼中,曹化淳處事謹慎得力,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他不假所思,將溫體仁的密奏遞給了曹化淳。
如果溫體仁知道皇帝陛下這樣玩,打死他也不親自上這份密奏,隨便找個人去做就是了。
曹化淳看了之後十分的恐慌,當即跪下叩頭向崇禎請罪,否認對自己的全部指控,然後毛遂自薦,請求親自主持審理錢謙益一案。
崇禎居然也同意了,看來在這位皇帝心中,曹督主的分量比溫閣老重多了。
東緝事廠,成立於明成祖於永樂十八年(1420年),由皇帝親信宦官擔任首領,與錦衣衛合稱為“廠衛”,東廠權力在錦衣衛之上,隻對皇帝負責,不經司法機關批準,可隨意監督緝拿臣民。
皇城東安門北麵的東廠官署中,朱慈烺正饒有興趣的觀察著這個傳說中的特務機構。
這裡的環境很是光亮,並不是後世影視中的那樣黑暗,在府衙大廳西側有個祠堂,堂前還有一座“百世流芳”的牌坊,曆屆東廠督主的牌位就供奉在此。
讓朱慈烺感到意外的是,在東廠府衙大堂旁的小廳中,居然供著嶽飛的雕像!廳內的影壁上,還刻著胰式芏案的故事。
朱慈烺招呼了一個東廠的檔頭,問:“你們這為什麼要供奉嶽武穆?”
按照一般人的想法,東廠即便供奉雕像,也應該是關二哥這樣的,畢竟東廠更具備黑社會性質,不僅對付大臣,還在全國監視民眾,許多地方的扛把子都和東廠番子有些關係。
這名東廠的檔頭恭敬的回道:“回殿下,這是曆屆督主為了提醒我等,為皇家辦案毋枉毋縱,就應該像嶽武穆一樣,寧可犧牲自己,也要竭力儘忠!”
朱慈烺點了點頭,這口號喊的不錯,就是這麼多年來,東廠辦的一些事兒可是有些不地道啊,在外麵都被罵成狗了吧!
錦衣衛同樣也拿過人,不過在民間卻沒有什麼壞口碑,因為錦衣衛拿的大多都是高官,對普通百姓根本沒興趣。
曹化淳回到東廠後,聽說皇太子駕臨,連忙來見禮,他笑道:“殿下怎麼想起到這兒來了?”
“本宮過來看看嶽武穆。”朱慈烺嘿嘿笑道,邊說著,他從袖口拿出一份文書遞給了曹化淳。
曹化淳接過文書仔細的看了一眼,有些泛白的眉毛忍不住抖動了幾下,臉色也漸漸呈豬肝狀。
朱慈烺微微一笑道:“曹伴伴,我們也相識多年了,如果有需要的地方,隻管招呼李廷表便可,本宮很想看看廠衛聯合辦案是何等的場麵!”
說完,朱慈烺便在東廠眾番子的恭送下離開了。
“來人!”曹化淳低喝道。
“督主!”幾名東廠的高管迅速趕來。
曹化淳陰沉著臉,將手中文書遞給了掌刑千戶,惡狠狠道:“將這些吃裡扒外的東西全部處理了!咱家要讓他們生不如死,讓所有人知道,在東廠吃裡扒外的下場!”
東廠原本作為皇帝監察外臣的工具,現在卻被外臣滲透收買,這是何等的恥辱!曹化淳完全怒了!
朱慈烺知道曹化淳要搞溫體仁,為了安全起見,溫體仁在東廠裡的耳目肯定要除掉,不然對曹化淳將會很不利。
曹化淳以極其血腥的手段將東廠整個都收拾了一遍,隨後開始派下任務,讓各個檔頭帶著東廠番子在京師各處查找散布匿名揭帖之人。
東廠的番子在本地可謂是真正的地頭蛇,在李廷表錦衣衛情報網的配合下,經過一番搜訪,很快的,一個叫陳履謙的人被抓到了東廠。
第二天淩晨,曹化淳親自在東廠監獄中審訊,陳履謙父子拒不認罪。
東廠曆任的掌刑千戶都是從錦衣衛調來的,這位千戶當初正是李廷表的徒弟,深得李廷表的真傳。
在他的指揮下,吊打一次,夾棍四次,拶刑二十下,亂棍二百下,辣椒水、老虎凳、烹煮、紅繡鞋等各種大刑,足足給陳履謙享受了一天。
這麼多大餐用完,陳履謙已是奄奄一息,全盤招供,問什麼回答什麼,很快承認自己是受人指使,唆使張漢儒誣告錢謙益,王藩栽贓曹化淳,種種情事俱是烏程一手握定。
溫體仁是浙江烏程(今湖州)人,這一下曹化淳已經明白了,他讓人又從刑部大牢中將張漢儒拖到東廠大牢,直接活活的枷死了。
隨後,東廠又對去刑部投案的王藩如法炮製,各個大刑又走了一遍,王藩當天就扛不住了,寫出和陳履謙一樣的口供。
曹化淳拿著兩份口供,立即進宮呈崇禎禦覽,崇禎不相信當事人錢謙益的辯白,但對曹化淳得來的口供毫不懷疑。
崇禎憤怒不已,他從未想到,堂堂一個內閣首輔居然能乾出這等栽贓陷害、禍害異己的缺德事,還親自點炮!
當崇禎將供詞甩在了溫體仁的臉上時,溫體仁如墜冰窖,他知道自己敗了,強烈的求生欲讓他作出了最後的掙紮。
在崇禎麵前,溫體仁嚎啕大哭,失聲痛哭,哭得死去活來,開始了聲情並茂的表演。
崇禎原本是非常憤怒的,不過他見一個六十多歲、半截身都進土的溫體仁哭成這樣,心中一下子開始軟了起來。
這老東西怎麼說也跟著自己乾了好幾年的內閣首輔了,平時磨合的還算不錯,也很聽話,就這麼乾掉了確實於心不忍。
崇禎被感動了,開始安慰了幾句,眼見哭入佳境,效果明顯,溫體仁適時的收起了眼淚。
哭,是門技術活,時機要把握得當,當年的嚴嵩和魏忠賢都是靠這門技術扭轉了局勢,乾掉了對手,溫體仁對這門技術浸淫頗深。
一旁的王承恩見此情景,覺得惡心不已,他沒想到一個六十好幾的人了居然毫無廉恥到這種程度,真是個臭不要臉的!
在崇禎的安慰下,溫體仁這才略微放心的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