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四章從何而來(1 / 1)

“夭夭。”

“爹爹?”

柳明誌將折扇放在了書桌上,轉頭對著旁邊的幾個窗戶努了努嘴。

“乖女兒,去把所有的窗戶都打開,通通風。”

“哎,夭夭知道了。”

柳明誌看了一眼正在相繼入座的一眾佳人,隨意的翹起了二郎腿,神色懶憊的倚靠在了椅子上麵。

等到齊韻她們一眾姐妹一一坐定之後,柳大少看著站在旁邊的柳承誌揮了揮手。

“承誌,你也彆站著了,坐吧。”

“是。”

“說說吧,都有什麼正事呀?”

聽到老爹的詢問,柳承誌轉頭看向了自己的娘親,以及眾位姨娘們。

“娘親,諸位姨娘,是你們先說,還是孩兒先說?”

齊韻她們一眾姐妹彼此對視了一眼,將目光落在柳承誌的身上,皆是笑盈盈的搖了搖臻首。

齊韻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袖,看著兒子輕笑著說道:“承誌,你要說的乃是朝廷裡的正事,娘親和你諸位姨娘要說的乃是私事。

正事為重,還是你先說吧。”

“哎,孩兒知道了。”

柳明誌聽到母子兩人的話語,直接將目光轉移到了老二柳承誌的身上。

“承誌,為父不再京城的這段時間裡,朝廷裡都發生什麼大事了?”

柳承誌直接從袖口裡掏出了一本文書,起身朝著老爹走了過去。

“爹,六日前,甘州那邊給朝廷傳來了書信。

二路西征大軍的十萬精銳兵馬,已經西出玉門關,正式踏上萬裡遠征的征程了。”

柳明誌的神色忽然變得激動了起來,抬手在麵前的書桌上拍打了一下,臉上洋溢著按捺不動的欣喜之意。

“太好了,太好了,總算是出關遠征了。

段定邦這小子,沒讓本少爺失望啊!”

柳大少毫不吝嗇的稱讚了一聲,起身走出了書桌,雙手掐腰的在書房中不停的徘徊了起來。

麵帶欣喜的徘徊了良久,柳大少臉上的激動之意,漸漸地平靜了下來。。

“呼。”

柳大少輕輕地籲了口氣,停下腳步朝著兒子看去。

“除了大軍正式出關遠征的事情,書信上還說了什麼?

十萬將士們,有沒有因為水土不服的緣故,出現了折損的情況?”

柳承誌聽到老爹的詢問之言,神色惋惜不已的點了點頭。

輕輕地歎了口氣,柳承誌語氣低沉的說道:“孩兒正準備給爹你彙報此事呢!”

柳大少看到兒子的惋惜的神色,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心裡已然明白了什麼。

抬手放在臉上揉搓了良久,柳大少神色複雜的長歎了一口氣。

“唉,直接說吧,總共折損了多少將士。”

“回爹話,十萬西征將士行軍期間,共計三千六百二十二名將士因為水土不服的緣故,發生了瘧疾……等病症。

在隨軍醫師的治療之下,大部分將士都痊愈了。

不過,卻有六十七名將士因為症狀嚴重的緣故。

最終。

最終,不治身亡了。”

聽到兒子說出來的數字,柳大少虎軀一震,臉色瞬間變得凝重了起來。

“什麼?居然折損了六十七名將士?怎麼會這麼多?”

柳承誌看到老爹臉上凝重的表情,目光低沉的將手裡的文書遞了過去。

“爹,孩兒也不想說這麼多,可是,事實就是這樣。

書信上具體的情況,孩兒已經在文書上麵一一敘述了,請爹過目。”

柳明誌皺著眉頭默然了許久,手臂有些僵硬的接過了兒子手裡的文書。

持著文書在手心裡敲打了幾下,柳明誌動身走到了齊韻旁邊的桌案上,伸手拿起了上麵的旱煙袋。

齊韻看到夫君的動作,娥眉微微蹙起,連忙伸手按在了柳大少的手背上麵。

“夫君,你剛才就已經抽的嗓子發乾了。

彆再抽了。”

柳明誌神色惆悵的歎了口氣,看著神色擔憂的齊韻輕輕地搖了搖頭。

“唉,韻兒。”

齊韻感受到夫君愁悶的情緒,抿著櫻唇沉默了片刻,緩緩地鬆開了抓著他手背的纖纖玉手。

“夫君,那你就少抽一點。”

柳明誌對著佳人頷首示意了一下,輕輕地扯開了煙袋,從裡麵捏出一撮煙絲塞到了煙鍋裡麵。

用火折子點燃了煙絲,柳大少用力的抽了一口旱煙,一手端著旱煙袋,一手持著文書,緩緩地朝著懸掛在書架旁邊,那張碩大的地圖走了過去。

柳大少停下了腳步,眉頭微凝的審視著眼前的地圖,目光幽幽的沉默了起來。

良久之後,柳明誌吐出了口裡的輕煙,拿著手裡的文書,在地圖上麵輕輕地遊走著。

“十萬精銳將士,剛剛出關遠征,尚未真正的踏足疆場,就已經折損了六十七人了。

一個個的都是我大龍的好兒郎啊,我柳明誌。

愧對於他們的妻兒老小啊!”

齊韻她們一眾姐妹聽到自家夫君滿是自責,愧疚的話語,目光複雜的彼此對視了起來。

一眾佳人櫻唇嚅喏了許久,最終紛紛無聲的歎了口氣。

老三柳成乾為自己的娘親和一眾姨娘先後倒上了一杯涼茶,輕輕地走到二哥柳承誌的身邊,壓著嗓子悶咳了一聲。

“嗯哼,二哥。”

柳承誌收回了目光,神色疑惑的看向了站在自己身邊的三弟。

“老三,怎麼了?”

柳成乾提壺倒了一杯涼茶,抬頭對著老爹的背影示意了一下。

“給爹送去唄。”

“你咋不去。”

柳成乾一把將手裡的茶杯塞到了二哥的手裡,神色無奈的聳了聳肩膀。

“二哥,我跟夭夭姐一起去調查秋後問斬的名單一事了,又不清楚甘州傳來的書信是什麼情況。

兄弟我什麼都不清楚,我給爹去送茶,你讓我說什麼呀?”

柳承誌神色一僵,苦笑著點點頭。

“這倒也是,得了,我去就我去。”

柳承誌輕聲回了一言,端起茶杯朝著站在地圖前的老爹走了過去。

“爹。”

“嗯?”

“喝杯茶,解解渴。”

柳明誌輕輕地點點頭,將手裡的文書彆在了腰間,接過兒子手裡的涼茶淺嘗了一口。

“你有心了。”

“這是孩兒應該做的。”

柳承誌抽出了腰間的折扇輕輕一甩,抬手舉到老爹的背後輕輕地扇動了起來。

“爹。”

“嗯?你想說什麼?”

“爹,沒有一個人想發生這種事情。

你不想,朝廷的文武百官也不想。

段定邦段元帥,亦是不想出現這種事情。

可是,這樣的事情,卻是在所難免的。

十萬將士,來自天南地北,每個人從小生活的地方各有不同。

離開了我大龍境內之後,出現水土不服的症狀,這是必不可免的事情。

爹你當年也是領兵出身的人,應該比孩兒更為清楚這些。

所以,孩兒希望爹你能夠看開一點。”

柳明誌聽著兒子的寬慰自己的話語,仰頭將杯中的涼茶一飲而儘,神色唏噓的抽了一口旱煙。

“承誌啊!”

“孩兒在。”

“話雖如此,可是為父的心裡,終究還是有些遺憾呢!

因為水土不服的緣故,不治身亡的這六十七名年輕的將士們,他們大多都是跟你年齡相仿的孩子呀。

其中的一些將士,甚至比你還要小上兩三歲左右。

一個個的,都是風華正茂的年輕兒郎。

沒有死在沙場之上,卻死在了出征的途中。

這樣的結局,怎麼能不令為父感到唏噓呢?”

“孩兒明白,孩兒明白。”

柳明誌隨手將朝北遞到了柳承誌的手裡,抬手屈指在地圖上麵滑動了起來。

“兒子,好好的看一看,好好的的看一看吧。”

柳承誌聽到自家老爹的話語,立即將目光轉移到了地圖之上。

“爹?”

“為了這張地圖之上的一個個名字,我大龍數十萬將士,前赴後繼的奔赴沙場。

短短數年的光景,我大龍已經有十多萬兒郎,先後戰死沙場,埋骨他鄉了。

這張地圖上每一個疆域,寫上了我大龍二字之時。

就意味著有成百上千的將士,乃至更多的將士,將會獻出了自己的一腔熱血,獻出了自己寶貴的性命。

這一個個名字,一處處疆域。

全部都是用咱們大龍將士的鮮血,堆積出來的啊!

承誌。”

“孩兒在。”

柳明誌抽了一口旱煙,轉身看向了站在書桌旁邊的一眾兒女。

“夭夭。”

“孩兒在。”

“成乾。”

“孩兒在。”

“你們姐弟倆過來。”

“是,孩兒遵命。”

柳夭夭姐弟兩人神色緊張的相視了一下,立即小跑到了老爹的身邊。

“爹爹?”

“爹?”

“你們大姐,二姐,大哥現在正待在苗疆,陪著你們青蓮姨母為你們的外婆他老人家守孝。”

“孩兒明白。”

“月兒這個臭丫頭整日裡不著家,為父我剛剛從蜀地趕回來,也不知道她現在去乾什麼了。

靈韻,正浩,芸馨,正然他們兄弟姐妹等人年齡尚小,有些事情,為父就算跟他們兄弟姐妹等人說了。

他們也不一定知道是什麼情況。

因此,為父也就沒有必須要將他們叫過來了。”

“是,孩兒明白。”

“承誌,夭夭,成乾。”

“孩兒在。”

“你們記住了,無論是一路西征大軍的上百萬將士,還是二路西征大軍的十萬將士。

他們前赴後繼征戰沙場所流的血,不是為為父流的,也不是為你們的娘親,以及你們的眾多姨母流的。

而是為了你們一眾兄弟姐妹所流的。

他們身上所背負的使命,除了自身功績,以及為我大龍天朝開疆擴土的榮耀之外。

更多的則是,為父想要留給你們兄弟姐妹等人的江山社稷。”

柳大少說著說著,用力的抽儘了煙鍋裡剩餘的那些煙絲。

“換而言之,若不是為父想要給你們兄弟姐妹等人留下一個乾坤盛世的山河。

一路西征大軍,二路西征大軍加在一起的百萬將士,他們也就不會背井離鄉的萬裡遠征了。

正是因為這些,所以才會有一個又一個的將士,先後戰死沙場,埋骨萬裡之外的異國他鄉。

為父今天跟你們說這些,沒有想要訓斥你們的意思。

為父之所以跟你們兄弟姐妹幾人說這些,就是希望你們能夠明白一個道理。

那就是,你們永遠不要覺得折損了一個,兩個,十幾個,上百個,乃至更多的大龍兒郎,隻是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情。

因為,他們身上的熱血,是為了你們兄弟姐妹等人流的。

是為了你們一眾兄弟姐妹之中,將來每一個人所繼承的盛世山河,而流的鮮血。

你們兄弟姐妹等人,要麼是當今皇子,要麼是當今的公主。

一個個的無一不是身份尊貴,一個個的無一不是身居高位。

但是呢,但你們閒來無事的時候,一也靜下心來好好的想一想。

你們兄弟姐妹等人現在的日子。

從何而來!

想一想,你們兄弟姐妹等人,隻有一個可以享受榮華富貴的生活。

又從何而來。

有一件事情,為父不得不說,卻又不得不承認。

你們兄弟姐妹等人,之所以會有現在的身份,現在的地步,現在的生活。

很大一部分原因,乃是源自於為父我這個父親。

源自於為父我這個當今天子,一國之君的父親。”

柳明誌言語間,轉身走到書桌前,在通盆裡磕出了煙鍋裡的灰燼。

“當你們想到了這些的時候,就該往更深處的地方想一想了。

為父的這個一國之君,又是從何而來。”

柳承誌兄姐弟看著老爹凝重的臉色,皆是似有所思的沉默了起來。

許久之後,兄姐弟三人默默的對視了一眼,齊齊的對著柳大少行了一禮。

“孩兒慚愧。”

柳明誌看了一眼三個兒女,將手裡的旱煙袋丟在了桌案上,動身朝著齊韻她們一眾姐妹走了過去。

“韻兒,婉言,小溪,清詩……你們姐妹誰的茶水還沒有喝?先讓為夫姐姐喝再說。”

呼延筠瑤直接站了起來,端著自己的茶水遞到了柳大少的麵前。

“夫君,喝妾身的吧。”

“瑤兒,你不渴嗎?”

“不渴,妾身跟姐妹們來見你之前,就已經喝過半壺的涼茶了。”

柳明誌接過佳人遞來的茶水,一口便喝了個乾淨。

“諸位娘子,為夫抽旱煙抽的嗓子發苦,還有誰的沒喝?全都給為夫送來。”

“夫君,妾身也不渴。”

“夫君,給你。”

“夫君,妾身就喝了一小口,潤了一下嗓子,你喝吧。”

柳明誌一連著喝了幾杯茶水,轉頭朝著柳承誌兄姐弟三人看去。

“承誌,夭夭,成乾。”

“孩兒在。”

“慚愧與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把為父剛才話記在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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