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誌駐足正廳外回廊的拐角處,默默的聽著自己走後廳中的動靜。
雅姐寬慰眾姐妹的話雖然聽得不是特彆清晰,隱約中倒也能夠聽到個大概,想到齊雅如此輕而易舉的就猜出了自己此舉的用意,柳明誌無奈的揉了揉太陽穴。
早知道雅姐出麵能如此輕鬆的就寬慰這些娘子的心神,自己也不用說那麼重的話語了。
柳明誌回想起方才對齊韻說的那些重話,不由的有些後悔。
希望她們能夠理解自己的苦衷,等將來安然無恙的時候彆因為這些話語從而心存芥蒂。
齊韻她們幾女這邊是沒問題了,女皇那邊的問題又讓柳明誌頭痛了起來。
動作輕盈的離開了正廳的位置,片刻之後,柳明誌悄然無聲的出現在柳鬆的房間外。
“柳鬆,睡了沒?”
“沒呢,少爺稍等一下,小的給你開門。”
房門打開,柳鬆看著站在房門外的柳大少,探著身子四處望了望,急忙將柳明誌拉進了書房之中:“少爺你怎麼出來了?快進來,彆讓心懷不軌的人看到了。
萬一你還在人世的消息被傳出去,對你以後的正事會有很大影響的。”
柳明誌望著柳鬆擔憂的神情,輕笑著搖搖頭。
“放心吧,內院中的下人跟丫鬟早就被韻兒給清出去了,不會有外人看到我的。”
“呼....那就好,那就好,少爺這個時候找我有什麼吩咐嗎?”
柳鬆說話間,提壺倒了一杯茶水放到了柳明誌身邊的桌案上。
柳明誌端起茶杯淺嘗即止,神色凝重的從懷裡取出一枚印信遞向了柳鬆。
“你附耳過來。”
“好!”
片刻之後柳鬆神色遲疑的坐到椅子上沉默了片刻才對著柳大少微微頷首。
“少爺放心,再難小的也一定把你交代的事情辦成功。”
“一定要注意不要引人耳目,這些家夥一旦落在彆人的手上,對我而言雖然不是什麼重大的麻煩,卻也不是小麻煩。”
“少爺放心,小的知曉其中的利害關係。”
柳明誌點點頭,又從袖口摸出一封書信遞給了柳鬆。
“傳書給你爹,讓他把這封信交個老頭子或者我娘親大人。”
“是!天一亮小的馬上傳書。”
“好,我也沒彆的事情了,就不耽擱你繼續休息了,我先走了。”
“少爺,小心點,一定要謹防暗箭。
諜影的人為達目的,可不會講究什麼所謂的道義,一定要小心暗箭傷人。”
柳明誌默默的點點頭:“你也是,咱們兄弟來日京城再會。”
出了柳鬆的房間之後,柳明誌望著皓月當空的夜色猶豫了良久,轉身朝著女皇小住的庭院走了過去。
柳明誌走到房外的時候,隱隱約約的可以聽到女皇在房中歡快的哼著小調的聲音,抬手拍了拍房門,女皇房中過得聲音戛然而止。
“誰?”
“婉言,是我。”
房門應聲而開,女皇詫異的看著站在門外的柳大少。
“你進我房間從來都是直接推門而進的,今天怎麼想到敲門了?而且你怎麼從書房出來了?不怕被朝廷隱藏在你府中的有心人看到嗎?”
柳明誌抿了抿嘴角,動身朝著女皇房中走去:“進去說吧。”
女皇關上房門朝著柳明誌跟了過去。
“怎麼突然搞得這麼神神秘秘的?”
柳明誌彎腰躺在了女皇房中的搖椅上麵,看著坐在對麵椅子上的女皇輕輕地籲了口氣。
“婉言,我必須得潛入京城了。”
“去就去唄,這不正是你假死的......”女皇本能的開口附和著,說著說著突然站了起來,皓目緊緊地盯著柳明誌:“什麼時候進京?”
“三月十八日前就得啟程,所以.........所以咱們的親事是不是要.......”
女皇飛快的搖著臻首,直截了當的打斷了柳明誌的話語:“老娘不同意,你答應我的要嫁給我的,怎麼能出爾反爾呢?
你說過你不會虧欠我的,再說了,耽擱三天時間對你來說不算什麼。
你就是不想嫁給老娘對不對?
從大龍宣德二十七年,二十八年,瑞安年,泰和年,到了如今的永平三年。
十三年了,沒良心的,我等這一天等了十三年了。
到咱們可以新婚大喜的日子滿打滿算隻有三天時間而已,三天時間你都不能勻給我嗎?”
柳明誌從躺椅上起身走到女皇身後,輕輕環抱住了女皇的柳腰,將下巴墊在了女皇的香肩之上歎息了兩聲。
女皇掙紮了幾下,最後還是安安靜靜的任由柳明誌從後麵抱著自己。
“婉言,不是不能勻給你三天時間,也不是耽擱不起三天時間。
我們這些處於高位的人,時常都會自負的說什麼自己的謀劃跟籌備是完全之策,可以保證萬無一失。
可是世上真的有萬無一失的事情嗎?
我此次入京,雖然成竹在胸,可是難免會發生什麼突變。
明天跟意外,誰也保證不來哪個先來。
我不是不想嫁給你,也不是不想跟你成親,我是怕我此次進京造反,萬一失敗了。
那個時候你就........”
女皇微微轉首,皓目複雜的望著柳明誌。
“你怕我剛跟你成親就要變成寡婦是嗎?”
柳明誌默然了片刻,傳出了一聲輕微的鼻音:“嗯!”
“現在不成親,我就會帶著你對咱們的親事的諾言,想方設法活下來的來彌補十多年來對你的虧欠。
事情一再發生變故,我不得不承認我自己心裡都已經有些發虛了。
我真的怕我萬一真的戰死在京.......”
女皇猛然轉身,櫻唇輕輕地吻在了柳明誌嘴唇之上。
良久,女皇抿著櫻唇邊柳明誌嘴唇上的鮮血輕輕地搖搖頭。
“不許胡說八道。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你這樣的大混蛋是不會那麼容易死的。
你在婉言心中的位置,婉言自己都羨慕過。
然而你不負世望,卻負了婉言年華。
我答應你,婚期延後,再擇良辰吉日。
但是你也要答應我,一定要安然無恙的坐上那個位置!”
“我!儘力而為!”
“不是儘力而為,是一定要安然無恙的坐上去,一定不能傷到自己。”
“好!我答應你!”
女皇朝著一旁的衣櫃走去,抱出了一個錦盒放到了桌案上。
“這麼多年,我一直想給月兒生個弟弟,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肚子不爭氣,還是你這個沒良心的沒本事。
這些年了,老娘的肚子一點反應都沒有。
親事可以延後,但是今天你必須把老娘給伺候滿意了才行。”
女皇說完,打開了錦盒取出一支柳大少再熟悉不過的參王塞到了柳大少的手裡,媚眼如絲的盯著柳大少有些僵硬的臉色。
“吃!”
女皇咬牙切齒的一個吃字,令兩人之間傷感的氣氛登時蕩然無存。
柳大少怔怔的望著手裡的金國特產大蘿卜,心裡有些發怵。
“就....就你一個人而已,用不著吃蘿卜吧!”
女皇一把拿過柳大少手裡的參王丟在了錦盒中,抬手揪著柳大少的衣袖朝著床榻走去。
“那就想讓老娘看看你的本事再說。”
片息間,安靜的庭院中回蕩起動人的音符,可惜丫鬟們早已離去。
再動人的音符也無人欣賞。
翌日天亮,柳大少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拄著天劍顫巍巍的離開女皇的閨房朝著書房走去。
柳明誌走近書房,看著坐在椅子上的風姿卓越的齊雅怔了一下:“雅姐!你怎麼......”
齊雅不由分說的投到了柳明誌懷裡,水靈靈的桃花眸柔情似水的望著有些怔然的柳明誌。
“一定要回來接我們姐妹,你若敢失言,哪怕是做鬼,妾身都不會放過你!”
齊雅說完,在柳明誌發愣的目光中,拿起了桌案上的包袱毫不猶豫的朝著書房外走去。
“雅姐!”
齊雅嬌軀一頓停了下來。
“什.......什麼事?”
“你們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等我回來!”
“嗯!夫君也要保重。”
齊雅說完,蓮足輕盈的朝著書房外跑去,她怕夫君再多說一句體己話,自己就會忍不住跟著他一起進京。
可是那樣隻會讓夫君耽擱了自己的大事。
齊雅走後的小半個時辰,幾隻金雕鳴叫一聲,劃破長空翱翔遠去。
日上三竿,一個身著士子儒衫,頭戴鬥笠的人牽著一匹矯健的駿馬在沒有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悄然離開了並肩王府朝著潁州城外緩緩走去。
潁州城南門官道,數裡外的土坡上,二十多道人影牽著馬韁駐足高坡之上,眺望著官道上那個牽著馬南下的身影,幾個倩影的目光中既是擔憂又是柔情。
女皇身著一襲淡白色的士子儒衫駐足城南路西涼亭外的柳樹下,玉手捏著剛剛抽出新芽的柳條凝望著柳明誌的身影,皓目幽幽,好似看不真切。
櫻唇微微呢喃。
“你壯誌豪情,需要抱負。
可是你欠婉言的幸福,一定要回來彌補?
一定不要失言,活著回來嫁.......娶我!”
柳明誌若有所感,轉眸掃視了一眼城外無邊的曠野,回眸望了一眼潁州城高大的城牆跟密集的將士低聲輕語。
“此去京城招舊部,旌旗十萬換日月。”
語畢,柳明誌翻身上馬,重重的揮了一下馬鞭。
“駕!”
在眾多有心人的目送之下。
馬蹄疾奔,馳騁官道之上煙塵飛揚。
柳明誌一騎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