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湖傾灑,暴雨如注。
那一道慘白電光劈落,將天地都劈得亮了,震耳欲聾的雷鳴中,方天至忽覺萬籟俱靜,眼中隻看到那抹紫衣人影,恍惚之間,甚至覺得自己看到了她眉間的朱砂。
刹那間,那抹紫影帶著那點朱砂跌落下懸崖,消失在他眼中。
方天至也不知自己聽沒聽見楊逍那一聲“曉芙”,兩三丈之間,他亦如一道慘白電光般飛踏而至,足尖方點在崖頭,身後便有一道淒厲掌勁襲來,他任那一掌打到背上,朝懸崖裡猛然跳落,整個人如張翅猛禽般飛落風雨,疾墮而下。
崖上的楊逍呆呆愣在原地,半晌才道:“教你給曉芙償命。”他忽而目光一轉,望向林中,口中喃喃,“韋一笑,韋一笑……”說罷便發步追了上去。
而崖下,紀曉芙刹那間便已墜下五六丈,疾風驟雨如刀劍般刮過,她渾身冰寒一點力氣都使不上,正自絕望,卻見閃電的餘光中,自崖頭跳下一個人來。
那人如一隻疾飛如電的白鳥,在如瀑暴雨中俯衝而來,顯露出一張熟悉的麵孔。他臉色蒼白如紙,漆眉如刀,黑眸如電,於暗淡天光下縱身飛落,竟在眨眼間趕上了她下墮的速度,朝她伸臂探來。
紀曉芙腦海中一片空白,卻不知從哪裡生出力氣,勉強抬起手來。而方天至一把便將她手握緊了,並借力朝上猛地一拽,將她拉入懷中。紀曉芙被他環抱在胸膛前,下巴正靠在他肩上,萬點雨珠打落在她臉頰上,讓她不由閉了閉眼,兩行淚珠滾落在雨水中。她張張口,終於發出聲音,極輕的道:“我們就要死啦。”可話語裡仿佛極悲苦,卻又仿佛一點都不悲苦了。
這極輕極輕的聲音,方天至仍然聽到了。他用一種極為溫柔,紀曉芙從未聽過的聲音道:“我不會叫你死的。”
接住人的這一刻,他的心仿佛也亦稍微落回到胸腔裡了,頭腦便重新冷靜下來。此時兩人下墜之勢不減,方天至一手抱緊人,一手忽而在斷崖的崖壁上一抓,五根玉白修長的手指竟插豆腐一般深深陷進石塊中。此時他二人下墮之力太猛,方天至不敢拿大,墮勢稍滯,腳下立時在岩壁微凹處輕輕一點,借力拔出五指,未等再落數米,又將五指插/進岩壁,扣入石中。如此往複幾次,及至控製住下墜之勢,兩人離崖底隻餘數十米高。
方天至生挨了楊逍那一掌,若不是開了掛,估計已經是一個死教主了,此時五臟六腑俱痛,一片天旋地轉,隻靠一點執念強撐著,因而不敢相信輕功,隻緩緩的抽手,又複抓入石壁中,又抽手,一點點的落下崖來。
待二人腳踏實地時,方天至一陣腿軟,不由緩緩跪坐在地上,才將紀曉芙放下。又是一道閃電劈落,方天至借天光瞧她,望見她玉臉菱唇,都似帶著虛影,隻有眉間的朱砂,像是烙進他心中一般明豔灼人。方天至幾乎不知自己是在看她,還是在看彆的什麼人,他一時恍惚,又記起她是紀曉芙,想到她挨了韋一笑一掌,便問:“你傷到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