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量著李無相,在心裡緩慢出了口氣。
這真是個聰明的……不能叫他孩子了,而就是個聰明人。
在見他之前,陳辛所想的有兩點。
一是,這人究竟是不是李家人。喬裝打扮丶自薦入贅再謀奪家產的事情他見得多了,尤其是自家這種僅有個獨女的。
二是,要真是李繼業,又該怎麽處置。眼下與李家灣道路不通,他之前派去打探情況的人一時間還回不來。但從前些天的情況來看,那裡該已要被衝成一片荒地了。可李家灣的人口是金水的將近兩倍,日子久了,遭災的人又慢慢聚到一起了,這又真是李家僅存的一根獨苗,等他自己也想明白了,恐怕事情會變得麻煩起來。
所以他才答應自家女兒去跟趙奇提了提收徒的事。捱不過女兒的纏磨是一碼,先借著那位仙師的眼光去探一探是另一碼。
趙奇回了來,竟然罕見地誇了這孩子一句,已叫他心裡有數。但他之前隻覺得該是個聰明的少年人,到此刻丶聽他說了這些話,才意識到竟然聰明到了這種地步——
自己隻稍稍一提,他立即就心思通透,將自己的擔憂全化解了——他隻想修行,已沒彆的念頭了。
這些話,或許是真心的,或許是說來叫自己放心的。可無論是哪一種,都說明這孩子腦袋清醒,不是那種一旦熱血上頭就不顧後果的。這種玲瓏剔透的人物他也見過,隻是沒見過十六七歲就到了這種地步的。
這是好事……是個這樣的聰明人是好事,因為聰明人不會做損人不利已的蠢事。
於是陳辛站起身,將手搭在李無相肩上輕輕捏了捏:「好啦,我剛才怎麽說的,你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這仙緣不就是後福麽?既然來了金水,就彆想從前的事啦——」
邊說邊對李無相眨了下眼,壓低聲音:「趙仙師好相處嗎?」
於是他瞧見李無相眼中還噙著淚花,稍愣了愣,似乎沒想到自己忽然會變成這樣的態度。過了一會兒才極快地擦了下眼睛,露出一絲如釋重負的笑:「仙師他……,唉,老伯,我做弟子的不好在背地裡說師父的事。」
陳辛在他肩上重重拍了拍,哈哈大笑:「好啦,你這麽個討喜的少年,他也不會忍心過分為難你。來,坐著,咱們不談叫你難受的事了,說點彆的。老伯告訴你……」
接下來就是在聊趙奇。李無相恪守著做弟子的本分丶大族公子的教養,安靜地聽陳辛說趙奇的事。似是暫時地放下了心結與警惕,又或者深埋了彆的想法,陳辛的話叫人聽著渾身妥帖,將該怎麽侍奉好趙奇的事全說了,再穿插幾句玩笑話,等陳繡忍不住從門外探頭進來看時,瞧見的已經是老少相談甚歡。
於是她喜孜孜地跑回廚房裡,湊到她娘耳邊:「爹也喜歡他!娘你是不是也覺得他挺好?」
劉姣點點頭:「見了真人,是挺不錯的一位小公子。」
陳繡抓住劉姣的衣袖:「那你什麽時候給我提親?」
劉姣狠掐她一下:「你又說什麽瘋話?一邊去,看看給那屋那位的飯好了沒,我告訴你,你再說瘋話,往後清江城就彆去了,省得被你在那邊那幾個朋友帶得瘋瘋癲癲。」
陳繡嘟嘟囔囔:「連月娥去年都說好了親事了,我乾嘛不急?每回去人家都笑話我,我不能叫她們比下去了——」
劉姣懶得理她,在小鍋的熱水裡又涮了一遍碗筷,備好酒菜,就又掐了陳繡幾下,叫她一起把飯菜端去堂屋。
這時太陽快升到中天,外麵熱起來了,但堂屋既高且深,卻很涼爽。劉姣備了四樣菜,有一盤切塊的鹵雞,一條清蒸的河鱸魚,一盤清炒的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