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上濺了星星點點的血跡。
薛成璧渾身浴血,被強行壓製在地,從不服輸的漂亮鳳眸仿佛失去了生機。
周瑭到達後廳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四處都是行使暴力之後的血腥痕跡,他生理性地頭暈腿軟。
但不知從哪迸發出一股驚人的勇氣,周瑭衝進去,擋住那些凶悍的家仆,護在薛成璧身前。
“不許你們欺負她!”
薛成璧黯淡的眸子裡,泛起了一絲微光。
阮氏皺眉:“還不快把表姑娘拉開。”
蓮心連忙跑來抱孩子,可是周瑭使出了吃奶的勁兒,臉蛋鼓起,死死抱住家仆的腿不撒手。
這麼一個柔軟的小娃娃,好像稍微用一點力氣就會碰出青紫。蓮心不忍心硬扯,那家仆也不敢踢甩,一時間兩相僵持。
趁此機會,周瑭哽咽著連聲大喊。
“二表兄是為了救我才殺了獒犬!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她?”
阮氏好整以暇道:“表姑娘秉性單純,容易遭人欺騙,怕是弄錯了。”
“——但我這個糟老婆子還沒老眼昏花!”
鄭嬤嬤慢了幾步,終於趕到。
阮氏麵目微冷。
一瞬間,她腦海裡劃過幾個把這老婆子滅口的方法。如果這婆子沒了,想讓一個小娃娃閉嘴,就很容易了。
“如果不是二公子搭救,我們主仆今日都要命喪獸口。”鄭嬤嬤擲地有聲道,“二夫人若還有不明白的,就等老夫人過來評評理!”
……老夫人?
阮氏一僵:“你什麼意思?”
鄭嬤嬤道:“茲事體大,來二夫人這裡以前,我已經向老夫人傳了口信,講明了事情經過。相信午休之後,她老人家便要到了。”
阮氏心中慌亂,險些站起身,像是要立刻跑出去,把那傳口信的人攔回來。
須臾間她定了定神,對家仆道:“先放開他們。”
家仆們虎視眈眈地退下。
周瑭長鬆一口氣,他扶著薛成璧慢慢翻過身,然後和鄭嬤嬤對了個眼神。
——他賭對了。
其實他們根本沒有向老夫人傳什麼口信。
進二房院落的時候,周瑭發現婢女們把院落圍得很緊,擺明了阮氏不想往出去走漏一點消息。
她越不想走漏消息,就越說明在忌憚什麼。有忌憚,說明她會有所收斂。
於是周瑭臨時向鄭嬤嬤提了這麼一個辦法,狐假虎威,借老夫人的名義,至少暫時護住他們幾個的安危。
殊不知,這正好戳中了阮氏的死穴。
她本就怕老夫人念起薛沄的舊情,又怎麼敢在老夫人麵前虧待周瑭,反讓老夫人憐愛這小兔崽子?
於是登時變得麵目和善起來。
鄭嬤嬤扶起了鄒姨娘,著急發火的薛環也被婢女們圍住。
阮氏溫柔可親地哄小娃娃看座上茶,但那死小孩就是不肯。
周瑭怕自己一走,彆人就來抓薛成璧,於是固執地守在他身邊,不肯離開。
從周瑭出現的那一刻開始,薛成璧便沒再發出半點聲響。
小少年安安靜靜地躺著,鳳眸半闔,像是精疲力儘地睡著了。
他一身斑駁血跡,青色的綿衫隻有零星幾處維持著原本的顏色,其他地方都被血染成了臟褐色。
周瑭胸悶得厲害。
淚珠在他眼眶裡不住打轉:“二舅母為何不分青紅皂白就要亂打人?”
阮氏如實說:“我並未打過他。”
她還沒來得及。
周瑭半個字都不信:“可他身上全都是血……”
其實,薛成璧身上絕大部分血跡都來自彆人或者獒犬。他唯一的傷口是被長鞭紮破的手掌,那還是他主動奪鞭才受了傷。
但那些被長鞭橫掃到的家仆就沒他這麼走運了,胸口臂膀都刮破了一大片,哪一個傷勢都比他嚴重。
家仆們想起瘋子發狂掄起長鞭的一幕,都心有餘悸。
隻要看一眼那個麵目猙獰的瘋子,表姑娘就會明白到底是誰在毆打誰……
卻見剛才還舉止瘋魔的薛成璧,正神色平靜地躺在孩子身邊。
沒有任何攻擊性,連發絲都透著脆弱,再搭配上看起來十分嚴重的傷勢,甚至還有幾分無辜可憐。
家仆們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這還是剛才那個以一敵十、齜牙咬人的瘋子嗎?
一個家仆爭辯道:“他剛才還不是這樣的!哥兒幾個身上的傷,全都是拜他所賜!”
周瑭紅著眼眶看向薛成璧,小聲道:“他們騙人,是不是?”
薛成璧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半晌他垂了眼睫,啞聲道:“孩兒不過是向母親討了一盞茶吃,為表感恩,還向母親敬了一盞茶。未曾想,母親不肯接茶,還說我要弑母,三弟也來打殺我。”
他越是平淡沒有表情,便越顯真情流露。
周瑭聽了沒有半分懷疑,紅兔子眼譴責地瞪向阮氏母子。
“……他分明是在恫嚇我!”阮氏又驚又怒。
薛環也喝道:“表妹可千萬不要被那瘋子蒙騙了,是他傷人在先!”
“那是正當防衛。”周瑭瞪起杏眼,“拳頭就要打到她身上了,還不許她還擊嗎?”
阮氏恨得咬牙切齒。
那瘋子向來要強,即便拔掉牙齒和利爪,也要凶神惡煞地掙紮到最後一刻,不肯服一絲軟。
怎麼今日突然轉了性,裝起羔羊來了?
念及老夫人隨時都可能到場,她決定快點息事寧人。
“二郎錯怪母親了。母親隻是想讓奴婢們扶二郎落座歇息,沒有一絲歹心,何至於要‘防衛’?”
阮氏用帕子掩著唇,擺出一副委屈之色。
“都怪這些刁奴下手不知輕重,一不小心就捏疼了二郎,徒增誤會,離了我們母子的心。母親定當狠狠責罰這些個刁奴,不讓二郎受了委屈。”
聽了這話,那幾個做替罪羊的家仆皆心有不忿。
但奴隸身份如此,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