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館安靜了下來。
鬱裡繼續看書, 江照便也尋了一本打發時間。
他的目光落在被鬱裡觸碰的書籍和辭典上,指腹無意識地,在紅潤柔軟, 肌理光滑的櫻桃木桌麵上來回撫摸。
鬱裡起身走向了飲水機。
桌麵頓時像是失去生命一般暗淡下去。
江照手指停下。
白櫻櫻是被好友推醒的,宋莎坐在她床邊,神色略顯嚴肅:“成績出來了。”
京朔的月考出成績一直都是周三,一個是批卷需要時間, 一個也是要給被刷下去的學生緩衝時間,以及進行座位更換。
鬱裡剛喝完水,群裡就鬨了起來:“大家有沒有去公告欄?月考結果出來了。”
“我剛才正好路過公告欄,我被刷了……”
“我留下了啊啊啊啊啊!!!”
“我也被刷了,嗐,第二次被刷下去了,等我下次再接再厲。”
“果然周末就應該在家刷題, 我現在就是後悔。”
“許俊一那家夥又進來了靠。”
“媽的, 這個月輪到他嘚瑟了。”
“我的一千塊錢嗚嗚嗚嗚嗚……”
鬱裡不明所以地指給江照看, 後者仿佛剛剛才意識到一樣,道:“入校的時候老師沒跟你說過?”
搖頭。
“考進年級前六十的都有學習金, 總共三個檔,一檔十人,也就是前十,一人三千,二擋二十人, 是十一到三十,一人兩千, 剩下的三十人拿第三檔, 一人一千, 這是眾所周知的規則。”
難怪A班的競爭如此激烈,這是的的確確涉及到實際利益的事情,並非僅僅隻是為了爭奪一個名次。京朔也是真有錢。
“除此之外。”江照繼續道:“在雙A保持年級前三的名次,會有額外的獎學金,偶爾會出一些特彆表揚獎,這個就比較細致了,而在學年內,各方麵都表現格外優秀的,則可以拿到京朔之星的榮譽,這個很難,基本一學年隻有一位能夠脫穎而出,但這個名額也並非固定,京朔曆史上就有一星都沒有拿過的幾屆,這在京朔叫懸星,說明整屆學生資質或品德,某些方麵是不能被校方完全認可的。”
“拿到京朔之星的則被稱為摘星,一個人拿到,一屆人都與有榮焉。”
鬱裡聽的認真,江照便也不吝賜教。
“北城各大高校經常會舉行一些競賽活動,京朔也有積極和國外高校溝通建交,這些校外比賽,除非一些特長尤其突出的學生,普通班可以說是完全沒有機會的,都是從雙A抽人參加,這也就大大提高了學生名利雙收的概率,所以京朔人都擠破腦袋想進雙A。”
鬱裡恍然大悟。
“不過普通班也有普通班的玩法,那裡有區彆於雙A的分級,有各種獎學金和助學金等,這個我隻是聽說過,不是特彆了解。”
他說了一堆,擰開保溫杯喝了口水。
“差不多了,去看看你考的怎麼樣。”
鬱裡點頭。
兩人簡單收拾了一下離開圖書館,那廂,白櫻櫻也已經收到了班級同學發來的圖片,宋莎緊盯著她的表情,道:“你現在什麼想法。”
路星一覺睡醒,急匆匆敲開於沉的寢室門時,在座已經擠滿了人。
如果有京朔人在這裡,一定能一眼認出,這些都是白A前十裡的人,可以說是尖子裡的尖子。
“白櫻櫻醒了沒?”一個男生黑著臉,道:“事情鬨這麼大,她還睡的下去?”
“於沉你怎麼也不說句話?小啞……新生成績出來了,江照說的可不算有錯,雖然目前還沒有波及到年級前十,但我們白A前十明顯是岌岌可危了。”
“我之前怎麼沒發現江照眼光這麼好。”
“我現在分析想來那天江照為了一個新生跟櫻櫻鬥嘴就很不科學,他平時不是總是由著櫻櫻隨意的嗎?為什麼那麼護著那個轉校生,又為什麼在櫻櫻提出讓他退學的時候他幾乎沒怎麼猶豫就答應了,他是不是提前知道了什麼情況?”
“我也覺得有詐,感覺他好像是故意把自己跟新生綁在一起的。”
“畢竟是新生,他作為一個大班長,是不能明目張膽給新生補課的,這肯定會觸及很多人的利益,一旦惹了眾怒,他想拿到今年的京朔之星也就可能生出波折……”越猜,越覺得有可能,這人道:“於沉,你怎麼看?”
“我跟你們看法一樣。”於沉道:“我也猜測,江照當時就有想幫鬱裡補課的意思,白班長的挑釁對他來說算是順水推舟,這樣一來他既能借新生打亂兩班平衡,還能讓大家覺得他是被迫不得不幫人補課。”
“所以他是提前知道了鬱裡有這個實力對嗎?”一個白T男生抓了抓頭發,火大道:“他們倆不會以前就認識吧,可是從鬱裡資料來看,他之前一直就在小鎮子上,沒聽說跟江照有什麼交集啊。”
於沉的手機響了起來,是白櫻櫻發來的視頻邀請。
幾個男生很快圍到了桌子旁邊。
女孩隻露出上半身,正坐在寢室床上綁頭發,分彆看了一眼他們的表情,道:“看你們那蠢樣。”
“都收拾一下,公告欄見。”
陸續有學生往公告欄擠,也陸續有人議論著離開。
對於普通班裡,絕大部分死活也不可能擠得上雙A的學生來說,圍在這裡顯然不是為了查閱自己的名次。
高二教學樓這邊的公告欄附近有兩排梧桐樹,枝搭著枝葉搭著葉地從路兩旁延伸,組成遮天蔽日的林蔭道。
鬱裡穿著校服襯衫,伴在江照身側,抱著書朝這邊走。
準備離開的人悄悄停下了腳步,圍在公告欄前的人你拉我我拉你,無聲地讓開了位子。
周傲本來正帶著紅A幾個人跟白A打嘴仗,一見他過來,也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公告欄旁邊沒有種樹,正好暴露在陽光下,在一片林蔭帶裡形成一個不規則的圓形亮斑。
江照停下林蔭處,看他走進光裡,揚臉去看。
鬱裡認真數著名次,尋找自己。
“第十七名。”噠噠的腳步聲傳來,白櫻櫻永不服輸的聲音穿插而入:“入校十天就能在考試裡取得年級前二十的成績,這的確非常讓人吃驚。”
他回頭去看,白櫻櫻已經站在江照對麵,眉峰間一如既往的犀利:“但是這又怎麼樣呢,隻能說我們江大班長蒙題有道,但月考這種練習,本來就是為了複習周期性的知識點而存在的,腦子稍微好一點,心思稍微細一點,邏輯能力稍微強上一點,就能從老師講課中的隻言片語裡蒙個大概。”
她環視四周,普通班已經有人恍惚地拿起了筆。
原來京朔月考的卷子也可以提前蒙題。
“不得不說。”她終於看向鬱裡,道:“你是有點本事在身上的,畢竟就算有人指路,也需要你自己長腿不是嗎?可那又怎麼樣,京朔也不是沒有像你這種爆發力比較強的特招生,等到後來把自己榨乾,也就明白自己究竟幾斤幾兩了。”
“白櫻櫻,你彆忘了,他跟你宣戰過。”江照提醒,白櫻櫻微微挺直了腰,道:“我沒有忘記,正是因為沒有忘記,我今天才過來這裡的。”
她直直望著鬱裡。
目光轉了許多情緒,但最終還是緩緩道:“開放日那天,你的宣戰我並沒有放在眼裡,但現在我決定正式給你答複。”
“鬱裡同學,我不能接受你的挑戰。”
四周一片嘩然。
鬱裡始終安靜。
他沒有見過白櫻櫻這樣強勢的人,男生女生裡都沒有。
她過於極端,極端的有些刺目。
“因為你在我眼裡還是不行。”白櫻櫻一字一句地道:“第十七而已,就算你在短短十天之內達成這個成績,但在我眼裡,依舊有些距離,等你真的像江照說的那樣,有能力撼動前十的地位再說吧。”
江照瞥她,卻見她燦然一笑:“不要拿這種眼神看我,這學期北城聯校舉行的題王競賽要開始了,如果他有本事的話,去那裡先試試水吧。”
腳步聲遠去,她又兀自離開。
周圍這才終於有了些動靜。
“靠,這還不行。”
“十天上到雙A十七,兩個班前十的地位都已經被威脅到了,這還叫不行?”
“啊其實我能理解白櫻櫻……她說的也沒錯,之前爆發力比較強的特招生也不是沒有,但A班壓力太大,需要掌握的知識點太多,後繼無力的情況時有發生……要不京朔都說流水的A呢。”
“其實我也覺得……就算能撼動前二十,也不代表能撼動前十,能撼動前十……也不代表鬥得過白櫻櫻啊……上麵的人咬的那麼緊,很多都是靠速度劃分名次了,這十七,想再前進有點難度吧?”
“她說話也太讓人不爽了吧!一點正向鼓勵都沒有!”
“你傻啊,鬱裡要是白A人,她鼓勵倒是有可能,現在鬱裡可是紅A的,她當然是能碾死一個是一個。”
“我不管,我現在就是覺得鬱裡很強,十天衝上京朔十七什麼概念,媽的給我十年我也上不去,你們真當京朔前六十是吃素的嗎?”
“那跟我們比他肯定牛逼了,我腦子廢了也上不去,但那是白櫻櫻,時不時可以跟江照打成平手的白櫻櫻啊。”
……
鬱裡凝望著白櫻櫻的身影,一直等到她消失,才收回視線。
白櫻櫻帶來的人沒跟著她走,而是在默默看他,眼神裡隱約帶著戒備和警惕。
僧多肉少,一個上去,就會有一個下來,同理,競賽名額也會因為新加入的人而縮減。
一個女生走上前來,一條長腿直接邁過他,攔在了鬱裡麵前,輕聲道:“彆著急,日子長著呢。”
周傲在一旁急忙點頭:“白櫻櫻跟咱們死對頭,你彆在意她說什麼,那都是白班戰術。”
鬱裡抿唇。
說不生氣是不可能的,可惜他無法說話,不然指定要跟白櫻櫻辯上一辯的。
“你真的很厲害啦。”一個普通班的女生對他握了握拳,用媽媽的語氣鼓舞說:“不要太在意她的話,那就是為了激怒你而已。”
一眾附和之聲。
江照跟白櫻櫻是完全不同的,白櫻櫻永遠在跟人針鋒相對,便是嫌棄也都擺在明麵上,但江照的厭惡是完全無視,一個眼神都不吝於給予。
方才被他攔住的白A女生定在原地,眉頭緊鎖:“江照好像生氣了。”
白櫻櫻固然瞧不起鬱裡,但他們這群人卻是真真切切被震撼到了。
能夠在年級前二十保持住的人,哪個都很清楚自己私下裡究竟付出了多少,可是鬱裡隻用了十天,十天,就擠走一人,加入了他們。
這代表了什麼,不言而喻。
“我也覺得他生氣了,平時櫻櫻挑釁紅A新人,他一直看戲,這還是第一次,直接把人帶走,理都不屑理我們似的。”
“我身為白A人我都要看不過去了,她也太不把彆人放在眼裡了吧?”一個男生不滿道:“什麼叫十七算什麼,敢情我們在她眼裡也就是一群渣渣唄?她不尊重跟我們能力相同的對手,跟不尊重我們有什麼區彆?”
“她要是不在乎,就不會專門過來放狠話了。”於沉轉身,提醒道:“但我們總不能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
白班人數悉數到齊之後,白櫻櫻在講台上拍了拍桌麵。
大部分人安靜了下來,但有一個人還在旁若無人的拍球。
“竇誌。”白櫻櫻道:“你停一下。”
“你白櫻櫻能跟江照平起平坐,我們算什麼,跟我們說話也不怕辱沒了你。”
白櫻櫻不再強求,道:“好,你們愛聽不聽,總之關於紅A新生的事情,我們必須有一個對策,下次月考的時候無論如何都要把他擠下去。”
竇誌停下了動作,挑眉看向她。
“我知道大家覺得我今天放了狠話,沒把鬱裡放在眼裡,但在我們自己的地盤,我可以跟大家攤牌。”
“我其實並不能完全確定鬱裡是真的間歇性的爆發力,還是本身真正的實力。我隻知道,這已經嚴重打破了我們和紅A長久以來的競爭平衡,現在我們必須要行動起來。”
有人問:“那我們現在還能怎麼辦?”
白櫻櫻一笑:“今天在公告欄前的同學應該有聽到,我提出了題王競賽,相信江照肯定會幫鬱裡取得名額,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