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做完運動的身體炙熱發燙,晏辭手上一片溫軟,微怔片刻,想抽回手。
“彆……”
夏稚年還蜷著抱著他的手沒回過神,動作間的擦碰傳來,激得他渾身一個激靈,杏眼空茫睜大,本能將懷裡的手拎出去。
晏辭頓了一下,指腹細膩猶存,唇角輕彎了彎,誠懇歉意。
“不好意思,我想給你拉衣服的。”
夏稚年:“……”
少年動作飛快的隔著衣服摸摸小肚皮,腦袋仿佛被被動版仰臥起坐甩出去了,還沒回神,緩了一下,聲音細弱。
“你彆壓著我腳了,我要起來。”
晏辭輕笑起身,順手拉了他一把。
考試幾乎沒有中場休息,考完一項緊跟著就是下一項。
夏稚年拚上吃奶力氣妄圖及格,然而在考到一千米的時候,整個蚌埠住了。
仰臥起坐俯臥撐這些或多或少可以摻點水分,但一千米不行啊。
夏稚年內心悲痛,眼看和他同組的人遠遠跑出去,就他自己在後麵落了大半圈的距離,欲哭無淚大喘氣。
不行了。
鯊掉他吧,跑不動了。
夏稚年費勁喘息,肺腔發痛,速度一降再降,最後放棄抵抗,步子堪比烏龜挪,張著嘴用力呼吸,在老師死死盯著的目光裡,緩慢跑過終點線。
體育老師看眼計時器上的時間,搖頭,當場無情宣判,“一千米不及格,下學期補考。”
夏稚年:“……”
嗚,剛才的哥哥白叫了,一項不及格和很多項不及格在他眼裡並沒有區彆。
夏稚年內心苦澀崩潰,之前醫院檢查完,說這具身體的過敏性哮喘不太嚴重,適當運動沒什麼問題。
但這麼嚴格體測一回,還要補考,他現在考慮要不要去醫院把他的過敏性哮喘開個證明說嚴重點。
.
第二天,睡了一覺起來,夏稚年渾身上下,四肢軀乾,就沒有不疼的地方。
身體僵的仿佛灌鉛,再加上屁屁上的淤青和手腕上未消的青紫指印。
少年哀歎,感覺自己渾身沒一塊好地方。
慢吞吞坐下,扶著哢哢響的腰身往桌子上一趴,腦袋抵著桌麵,深吸口氣。
晏辭看他樹懶似的動作,輕聲笑笑,“這就不行了?”
夏稚年:“??”
夏稚年腦袋在桌子上晃了小半圈,杏眼圓滾滾的,扁扁嘴,聲音軟綿,“你厲害,你幫我重考一千米怎麼樣。”
晏辭聽他嗓子恢複不少,體測一回,感冒倒是好的差不多了,摸摸他腦袋,散漫笑道:“同桌,你怎麼這麼無情。”
“昨天還叫哥哥,今天就翻臉不認人了。”
夏稚年:“……”
夏稚年紅潤的唇瓣壓扁,不高不興的哼唧,“叫了不還是不及格。”
晏辭臉上帶著點笑意,眼尾細疤鬆散蔓延出去,隨意道:“那我幫你重考,下學期開學我就改名叫夏稚年,怎麼樣?”
夏稚年:“……”
呸。
黑芝麻湯圓淨說風涼話。
“走開。”
夏稚年扁嘴凶巴巴瞪人,試圖晃腦袋甩掉他的手,奈何全身酸痛使不上力氣,反而像是在人掌心裡亂蹭。
晏辭愉悅勾唇,指尖沒進少年柔軟發絲。
昨天晴空萬裡,緊趕慢趕考完體育考試,今天外麵就下起雨,夏稚年趴在桌上不動,看了會兒外麵細密水珠,沒多久就在連綿不絕的雨聲中閉上眼,意識昏沉。
夢裡的畫麵紛雜錯亂。
電視上播放著那場車禍的新聞,主持人的聲音在旁講解。
“這場車禍極其慘烈,夏氏集團一家四口位於車上,僅有體弱多病的長子離奇存活……”
體弱多病的小孩兒傷好的差不多,要從爺爺奶奶家搬回自己原先家裡去住,但並不僅他一人,爺爺奶奶連帶著二叔和小姑一並搬去了那幢大房子。
晚飯,幾人圍著飯桌熱熱鬨鬨,不及腿高的奶白小孩兒站在客廳邊上,茫然無措,不知該不該靠近。
“……奶奶。”
他輕輕叫道。
一頭華發的精致老婦人抬眼看去,麵色嫌惡,“你下來乾什麼,又想搶彆人的什麼東西?”
小孩兒茫然站在原地。
他……搶彆人東西了嗎?
小孩兒被送回房間,高大的門關上,小孩兒站在門後,愣愣無措。
過了一會兒,阿姨打開門,居高臨下放下一份飯菜。
樓下清晰的交談聲傳來。
年輕的女聲傳來,“晦氣死了,看見他飯都吃不下去了。”
“我大哥一家四口,唯獨這麼個病秧子活下來了,怎麼想怎麼古怪。”
奶奶冷哼,“煞星,搶了他爹媽弟弟的命,你們平常離遠一點。”
“嗬,不是自己的東西,就算搶了,也早晚要還回去。”
“要不是他,我大哥說不定就不會死了,現在錢全被鎖了,就那病秧子能每月取一點。”
“欠了三條命,早晚要還的。”
“砰。”
阿姨轉身離去,門被重重關上,外麵的聲音一並消失。
細密的雨聲穿透夢境,落進耳朵,伴著道輕緩聲音。
“同桌。”
“夏稚年?”
頭頂上掌心微暖,帶著點重量揉揉頭發,夏稚年緩慢睜開眼。
“……怎麼了?”
他剛醒,聲音輕輕的,語調很慢。
晏辭打量他,少年臉色微白,琥珀色的眸子暗淡些許,呼吸很淺。
“做噩夢了?”他摸摸少年腦袋,放輕聲音詢問。
剛剛一邊睡一邊打著抖。
夏稚年緩慢回神,支著胳膊坐直身子,輕呼出一口氣,用力揉揉臉蛋。
“沒有。”
這哪能算噩夢啊,小時候天天這種事,他都快習慣了。
課正上到一半,老師還在上麵講習題,外麵雨點綿密,夏稚年緩了口氣,眼前突然出現一隻手,掌心攤平,上麵兩顆暖橘色的水果糖。
晏辭晃晃手,笑了一下,“吃嗎?”
夏稚年:“……?”
夏稚年懵了一下,隱約覺得這一幕有點眼熟,歪歪腦袋。
上次他在課上睡著夢到小時候的事,是不是晏辭也給過他糖來著?
晏辭把手往前遞遞,骨節分明玉質修長,夏稚年抿唇,猶豫片刻,伸手拿走一顆。
“謝謝。”
.
天氣一點點熱起來,原主三月份才被找回夏家,並沒買太多衣服。
傍晚,江鳶抽出時間拉著小兒子出去逛街,大兒子皺著眉在前麵當司機。
到了地方,夏問寒坐在駕駛座上回頭看他們,嗓音冷淡。
“我公司還有點事要處理,就在這等你們,不進去了。”
“啊,小寒你工作很著急嗎?”
江鳶遺憾一聲,“媽媽想給你也挑幾身衣服呢。”
夏問寒:“……”
夏問寒麵不改色拿起手機,“挺急的,要給一個合夥人回電話商量事情。”
夏稚年坐在正後麵,角度原因,眼睜睜看見夏問寒打開了……
消消樂??!
夏稚年:“?!”
夏稚年表情震驚,一臉懵逼,忽然有點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夏問寒沒下車,他很快就獨自領略到了女性的熱烈購買欲,被拉著試了無數套衣服,整個人神情恍惚,感覺自己就是個莫得感情的換衣工具人。
偏偏江鳶高興的很,眉眼彎彎。
“年年,現在天熱了,我看你之前一直穿長袖,容易熱,媽媽給你買幾件短袖的好不好。”
“我……”夏稚年呆住,他一般不愛穿短袖,夏天一不小心就容易和彆人碰上。
“年年怎麼啦,有喜歡的?”
江鳶驚喜笑笑,希望得到小兒子的回饋,“這件怎麼樣?”
夏稚年:“……”
夏稚年不想壞她興致,點點頭,小聲道:“挺好的。”
江鳶興致昂揚,“喜歡?”
“喜歡。”
“買!”
夏稚年:“……”
夏稚年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唇角輕揚,沒忍住笑了一下,認命進去接著換衣服。
一直逛到天黑,亂七八糟買了一大堆,江鳶終於心滿意足,準備帶著大小兒子打道回府。
夏稚年跟在她邊上,看她臉上揚著輕鬆的笑,沒由來的,忽然想到白天那個夢。
……他這算不算是,搶了原主的家人,原主的生活?
夏稚年心尖針紮一樣縮了縮,指尖微蜷,垂下眼。
抓緊時間,不能再拖了。
.
第二天,教室裡的喧鬨一浪高過一浪。
“節目是早就定好的,現在就是選人。”
“這麼突然的嘛?!”
“艸隔壁盛光怎麼這個時候搞兩校活動,這不都要期末考試了?”
“人家國際高中又不在乎高考成績,期末算什麼。”
元朗嘿嘿笑著,揮揮手引起注意,“哎哎先不扯這些,先把演員人選定好啊,我勇敢我先說,我同桌楚哥,這得第一個上吧!”
“哈哈哈。”
鄒子千大笑,“那是,楚哥必須頭一份啊,話劇演霸王彆姬,現有的楚霸王怎麼能不上!”
“哈哈哈哈沒毛病!”
夏稚年坐在最後一排,踩著凳子前杠,兩手托著下巴看他們鬨騰。
三中和隔壁盛光國際高中挨得近,時不時會搞這種兩校活動,兩個學校輪流定時間。
上次參觀活動是三中定的時間和內容,這次輪到盛光,搞話劇表演。
題目是班裡早就想好的,當時正好老師講到七國曆史,也不知道哪位人才突發奇想,神來一句,“要不我們下次話劇演霸王彆姬吧”。
瞬間贏得班裡廣泛讚同。
然後這事就這麼敲定了。
夏稚年往嘴裡塞了顆糖,酸酸甜甜的,杏眼圓不溜秋看他們起哄,轉轉腦袋,暗含興奮的找主角攻受身影。
這段劇情原文裡有,小說裡說楚青箋被推上主演位置,晏辭黑芝麻湯圓心裡酸溜溜,不太高興。
外麵吵嚷著定人選,楚青箋和晏辭躲在教室後麵的隔間裡,關上門,吵鬨聲仿佛被拉遠。
隔間裡空氣粘稠,楚青箋笑著安慰自家小受,將人抱進懷裡打了個啵。
夏稚年咬咬嘴裡糖塊。
雖然他覺得晏辭不太像會被按著打啵的樣子,但真想想那個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