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尚教給潿洲人的法子, 就是在熬製的糖漿中混入黃泥,攪勻後過濾, 再將汁水用來熬製, 熬出來的便是白如雪,看起來毫無雜質的白色純糖。

整個過程就像是做夢一樣,鄧宏才等人做夢也想不到, 赤紅色的甘蔗濃漿, 與黃泥混在一起過濾一遍,得到的汁水就能用來製白糖了。

這白糖製成之後,盛放在一隻小碟子裡, 擺在眾人麵前。

鄧宏才、祝心思等人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誰也沒有勇氣去嘗上一口,似乎生怕希望越大, 失望也就越大。

史尚卻不管那麼多, 直接舀了小小一勺倒入口中, 吧唧兩下, 讚道:“甜, 甜極了!”

有了這下鋪墊,鄧宏才等人再無心理負擔, 搶上去各自舀了那淨白純正的糖粉送入口中, 然後相互看看——他們都是同一個表情:笑得快要合不攏嘴了。

這糖的滋味,比他們所製成的所有糖品味道都要好。甜味濃,且正, 沒有其它的雜味, 更加嘗不出半點與“黃泥”有關的味道。

而且, 按照史尚的說法, 這種“白糖”更耐保存,不像用老法子熬出來的紅糖,放個半年就壞了。這種白糖放個一兩年,隻要避免潮濕和雨水浸泡,都沒有任何問題。

都是製糖製了多年的行家裡手,突然製出了這樣的成品,對整個行業意味著什麼——眼前幾人全都漲紅了臉,心潮起伏,思緒已經飛出很遠。

“那麼,各位願意應我家東主之邀,用今年蔗田的出產來製這白糖嗎?”

史尚扇扇手中用來模仿明遠的那柄折扇,笑眯眯地問聚在鄧家小客廳中的“代表”們。

這時鄧家的長房長子鄧宏信實在沒忍住,開口向史尚請教:“史兄,有一事小弟實在是不明……貴東家竟然就這樣,毫無保留,將法子全都告訴了我們,貴東難道就不怕,就不怕……”

史尚知道鄧宏信在說什麼:這個擔心他也有過,也曾親口向明遠提及。

他們難道就不怕潿洲的這群蔗農把他們甩掉單乾嗎?

“各位,我們東家是位急公好義之人,當日在杭州城中機緣巧合,認識了鄧宏才兄,因為信得過鄧兄的為人,才想起要與各位合作。”

“當初若不是存了合作之念,我家東主就不會以高出市價的價格買下宏才兄運去的那一船‘甘蔗酒露’。”

史尚這是在提醒:潿洲的蔗農之所以沒有蒙受巨大的損失,今年照樣用“甘蔗酒露”換回了急需的稻米等物,都是因為他家東主想要“合作”。

“如果當時認定了宏才兄不是值得托付的忠義之輩,後來的這些事就都免談了。”

鄧宏信與鄧宏才這兩位鄧家人被史尚不著痕跡地又拍了一圈“馬屁”,忍不住左右看看,露出得意的笑容。

史尚笑得越發雍容,心裡卻想起了明遠的話。

明遠根本不擔心鄧家會拋下他們單乾——因為明遠派史尚這次過來,就是要花錢直接預訂下潿洲一帶,各處甘蔗田裡所有的收成,將它們都送去鄧家的糖廠製糖,然後分潤。

這裡幾家雖然得以窺見這無比神奇的製糖術,但是如果手中沒有原材料——甘蔗,他們拿什麼去與明遠競爭?

但現在,鄧家與周圍幾個村莊的代表聽見史尚給予的優厚條件,都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他們根本想不到:這是明遠在用這種手段預先防止他們昧下製白糖的方法單乾。

此刻他們唯有懷疑自己的耳朵:“這是真的嗎?”

“史兄,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嗎?”

明遠開出的條件非常優厚。

他以往年各家糖廠收購甘蔗的市價,再加上二成,作為甘蔗的收購價格——他這麼做的理由是:製白糖的利潤更高,理應將這些純利回饋一部分給蔗農。

這下,潿洲的蔗農還不死心塌地地跟著明遠混?

但這還不是最令人吃驚的。

史尚這次到潿洲來,隨身帶著價值一萬貫的財物,就是為了“事先預定”各處甘蔗田所有的收成——

也就是說,各家按照自家甘蔗田的規模,大致估算來年二月的出產,報給史尚。史尚會按照“收購價格”,先預付給蔗農一成的定金。

有了這一成的定金在,就約束了蔗農在收成後不能把成熟的甘蔗賣給彆家。

等到正式收成,甘蔗收下來榨成蔗槳之後,史尚會再與蔗農結算買賣甘蔗的全部款項。

所以這次來史尚要預付這些“定金”,因此他才在廣州預支了一萬貫的財物,帶到潿洲來。

“那……那現在趕著再種還來得及嗎?”

祝心思急急忙忙地問。

潿洲一帶,地氣溫暖。甘蔗即便在十一月下種,也趕得及在來年二三月收上一茬。

“當然來得及,隻要在簽訂契約之前開出來的田地,做好準備下種,就可以與我們簽訂契約。”

“那……”

鄧宏信卻完全是另一個性子,他隻擔心:萬一這有個什麼天災人禍,地裡的甘蔗絕收,到時沒法兒將甘蔗賣給史尚,要不要蔗農倒賠錢喲!

“當然不會,”史尚這回連扇子都懶得扇,笑著搖頭解釋:“等有了收成,就按實際收上來的甘蔗,扣去當初我們預先支付的定金,作為收購款項。”

“但是如果收成少於當初預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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