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夜裡,京兆府官員聚於朱雀門樓上,“與民同樂”。
這一點整個長安城的都知道,快馬趕來送捷報的士兵也非常清楚,因此從長安城正西麵的金光門進城之後,傳訊兵沿著東西向的大街一路直奔朱雀門。
街道上的口中高喊著“萬勝”,紛紛為這一人一馬讓開道路,讓捷報直接送抵朱雀門下。
那士兵便一躍下馬,飛快地奔上門樓,也不管麵前究竟是京兆府的官員,還是應邀上樓觀燈的“嘉賓”,單膝下跪,雙手一拱,大聲報捷。
“延州大勝——”
“種諤將軍指揮得當,大破黨項各部,斬首二千級,馬匹糧秣無數,黨項大將野利敦被當場斬於陣中,延州之圍已解。”
朱雀門樓上,人們的情緒早已被長安城中那十萬人同聲高呼“萬勝”的場景所感染,此刻隻感覺熱血在體內沸騰。連薛紹彭這樣的官宦紈絝子弟也大喊出一聲“好!”
明遠看看身邊,橫渠門下弟子們,自呂大臨以下,個個喜動顏色。
但他看看身邊的種師中,這孩子也很興奮,興奮中卻帶著一絲緊張。
明遠知道這小家夥為什麼緊張——戰爭是殘忍的,它可以賦予你一場宏偉的勝利,但同時也要你吞下殘酷的損失。即使是一場轟轟烈烈的勝利,宋軍方麵,也一樣需要承受人員方麵的損失。
他們一直沒能得種建中的消息,如今好不容易有消息從延州送來了,能借此確認這家夥平安與否嗎?
朱雀門樓上燈火輝煌,映亮了一張張興奮的臉。
卻唯有永興軍知軍司馬光保持冷靜,臉色沉肅,望著前來報捷的兵士,冷聲問:“具體經過如何?”
明遠冷眼旁觀,覺得司馬光並非不樂意見到延州大捷。但是這位出了名的舊黨官員表現出了應有的老成持重,他必須確認大捷的經過。
延州本就在宋境內,鄜延軍戍衛這座重要的邊城無可厚非。但若是大宋西軍據此認為軍力勝過了西夏,不再取守勢,甚至擅開邊釁,卻是司馬光不樂意見到的。
報捷的士兵用嘶啞的嗓音敘述著戰役的經過。
“……延州軍民一心,堅壁清野,固守延州。黨項人不甘心就此班師,始終在城外圍困,頻繁工程。前些日子是年節,黨項人故意吃酒鬨事,做出無心圍城的樣子。種帥便將計就計,命帳下將校種建中率八兵出城,佯裝突圍……”
明遠聽見身邊種師中輕輕地“啊”了一聲,露出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
橫渠門下弟子們也紛紛流露出緊張。這畢竟是與他們有師門之誼的種建中,率部突圍,而且是行誘敵之計。這個任務有多危險,用腳指頭想,都能想得到。
“種小將軍率八橫穿黨項軍營地,三進三出,隨後與種帥所部會合,一起殺向黨項中軍大帳……”
這報捷的士兵聲音嘶啞,難掩疲憊,但講起這一段來,依舊是眉飛色舞。令在場所有人都可以想見,這究竟是怎樣一場暢快淋漓的大勝。
但種師中卻向前踏上一步,用他少年人清朗的聲音問:“我阿兄……他可平安?”
報捷的士兵愣住了,伸手撓撓頭——他可不知道這孩子的兄長是誰啊。
明遠隻好輕輕按著種師中的肩膀,開口替他解釋:“這位是種帥的親侄,是種彝叔的親弟弟。”
那士兵馬上就明白了:“那當然,種小將軍哪裡會有事?他出城的時候背上了一張弓,三代箭,手持一枚長槊,帶人衝進黨項人的營地,三進三出,無人能攔得住他……”
明遠心裡暗暗感慨:這家夥是不是說書的出身啊!
但等他口沫橫飛地說完,總算是對種師中補了一句:“大戰之後,種小將軍已平安返回延州。種帥親口說的,此次延州大捷,種小將軍當得頭功!”
這個消息送到,所有人都長舒出一口氣。
種師中開始傻笑。
早先他一人向隅而泣,眼眶到現在都還紅紅的。現在已經心花怒放,小臉上再看不到半點愁容。
明遠則用力攬住種師中的肩膀,大聲恭賀他:“種師弟總算是可以放心了吧!”
誰知這小孩向明遠彆過臉,眼中重新出現那熟悉的狡黠。
種師中看著明遠,反問:“明師兄,看起來明師兄心中,對我阿兄的芥蒂已經去了呢!”
明遠:……?
這小孩怎麼回事?
他忍不住覺得臉上有些發熱。
但想想剛才,明遠確實如釋重負,心裡一塊沉重的大石頭總算放下了。
他這種感覺其實比彆人尤甚。因為明遠一定程度上“先入為主”,認為種建中這人既然在曆史上籍籍無名,很可能是早逝的緣故。
因此得知種建中無恙,明遠所感受到的這一份驚喜,其實還比彆人略多一些。
他隻得瞪了瞪揚起笑臉看著自己的種師中,從鼻子裡哼出一聲,回答道:“也就是現在罷了。”
明遠心裡想的是:這次種建中逃過一劫,我暫且不跟他計較。
種師中小朋友便嘻嘻地笑而不語。
這時其他橫渠弟子一起上來恭賀。
連司馬光等朝中官員的臉色顯然也輕鬆了很多。明遠站在遠處,依稀聽見李參向司馬光提起“將種”——這個詞經常被用來稱呼那些最具有天分的年輕將領,隻要他們在戰場上曆練,多半能成大器。
而朱雀門樓下,這突如其來的好消息顯然為人們增添了歡慶的理由。
人們不斷高呼著“萬勝”。而寬達數數的朱雀大街上,不知從哪裡突然湧出數雜耍藝人,他們有的踩高蹺,有的攀雲梯,有的向空中拋出五色彩球,又無一例外地迅速收回手裡……
就在人們歡呼聲驚歎聲此起彼伏的時候,忽聽一聲巨響,長安城正南的城門外,一枚明亮耀眼的煙花騰上夜空,瞬間綻放成千朵萬朵。
這絢麗多姿的煙花吸引了所有長安的眼光。在人們的驚歎聲中,第二枚煙花又隨著一聲響亮的嘯聲縱上深色的夜空,在那裡盛放。
明遠身邊,李複歎道:“洛陽吳氏的‘千朵萬朵壓枝低’,京兆府今年肯下本錢啊!”
洛陽吳氏應是製作煙花的大行家,曾經與明遠打過交道的那些“硝民”們就提過,他們采出的硝石,有不少就是專門銷往洛陽,送到吳氏作坊的。
明遠看得嘖嘖稱讚。
在他看來,這煙花的製作水平,甚至已經不遜於後世。
他正感到心潮起伏,忽然聽到係統1127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親愛的宿主,眼前這副景象您還感到滿意嗎?”
“滿意!”明遠背著手點著頭。
“那您有沒有想要時光就此停住,永遠不再流逝的感覺?”1127的聲音裡蘊著興奮。
“這……倒還不至於吧!”
此時此刻,明遠確實是心潮起伏,雙眼也幾乎無法從長安城中的美妙夜色跟前轉開。
但明遠終究是一個現代人,真要讓他的時間永遠停住,停住這裡,他一時還不太能接受。
“哦……這樣啊!”
1127的聲音裡頗有些受挫。
明遠則好心好意地出言安慰:“1127,不要氣餒,也許我到了汴京,就能感受到了呢?”
他的係統頓時打起了精神:“的確……尊敬的宿主,您真是一個樂觀而……高要求的人。您一定能在汴京花出一貫的。”
明遠吐吐舌頭。
他在長安城花出十萬貫用了整整一年。
而汴京則是當今第一大都市,無論是人口還是繁華程度,放眼整個世界,沒有其它城市能夠與之比肩。
他又會如何花出接下來的貫呢?
上元夜那一晚歡慶之後,明遠很快收到了父親明高義派人遞來的書信。
明高義終於在信上挑明了,希望明遠前往汴京。明高義這樣安排主要是為了明遠的學業。渣爹在信上說,已在京中打通了關節,幫明遠爭取到了汴京的學籍,將來可以在開封府參加科舉考試。
明遠萬萬沒想到,自己在這個時空竟然也能當上一回“高考移民”。
他將信件讀了半天,總算反應過來:明高義以這個名義要求明遠前往汴京,比起純粹從孝義上要求明遠離開家鄉,前往汴京,要有力得多。
這是為了明遠的前途考慮。明遠的母親舒氏娘子望子成龍,不可能不答應。
而明遠要遠赴汴京參加科舉,橫渠書院的師長們也不可能有任何理由阻攔。
果然,張載聽了這個消息,望著明遠頻頻點頭,目露期許。而呂大臨則恍然大悟,自以為明白了明遠所說的“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是什麼意思。
舒氏娘子和十二娘都認為這是天經地義的事,並且開始著手為明遠收拾行裝。
明遠則悄悄地問係統1127:“我真的要參加高考……科舉嗎?”
係統1127用一種一板一眼的腔調回答:“不會,當您到了汴京,就會發現這學籍已經被彆的富貴人家子弟擠掉了。”
明遠:……
“但是如果您願意花錢,可以再買回來。”
明遠扶額:這樣也能算在他的消費總額裡?
“當然了,您如果能攢夠足夠的蝴蝶值,我們可以為您提供‘金榜題名’這張道具卡,但是需要的蝴蝶值特彆高哦!”
明遠一橫心:不考了。
用不屬於他的知識去考試,還不如用屬於他的知識去花錢。
“不考也行,憑借您的身家,日後隻要交錢,可以直接捐個官。”
明遠伸手扶額,心想:難怪先生張載提起時政弊病,總會提到“冗官”“冗兵”“冗費”這“三冗”,大宋朝的“冗官”,竟然是這麼來的嗎?
“如何,親愛的宿主,您難道不想體驗一下在大宋做官的快樂嗎?”的。”
明遠吐吐舌頭。
他在長安城花出十萬貫用了整整一年。
而汴京則是當今第一大都市,無論是人口還是繁華程度,放眼整個世界,沒有其它城市能夠與之比肩。
他又會如何花出接下來的貫呢?
上元夜那一晚歡慶之後,明遠很快收到了父親明高義派人遞來的書信。
明高義終於在信上挑明了,希望明遠前往汴京。明高義這樣安排主要是為了明遠的學業。渣爹在信上說,已在京中打通了關節,幫明遠爭取到了汴京的學籍,將來可以在開封府參加科舉考試。
明遠萬萬沒想到,自己在這個時空竟然也能當上一回“高考移民”。
他將信件讀了半天,總算反應過來:明高義以這個名義要求明遠前往汴京,比起純粹從孝義上要求明遠離開家鄉,前往汴京,要有力得多。
這是為了明遠的前途考慮。明遠的母親舒氏娘子望子成龍,不可能不答應。
而明遠要遠赴汴京參加科舉,橫渠書院的師長們也不可能有任何理由阻攔。
果然,張載聽了這個消息,望著明遠頻頻點頭,目露期許。而呂大臨則恍然大悟,自以為明白了明遠所說的“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是什麼意思。
舒氏娘子和十二娘都認為這是天經地義的事,並且開始著手為明遠收拾行裝。
明遠則悄悄地問係統1127:“我真的要參加高考……科舉嗎?”
係統1127用一種一板一眼的腔調回答:“不會,當您到了汴京,就會發現這學籍已經被彆的富貴人家子弟擠掉了。”
明遠:……
“但是如果您願意花錢,可以再買回來。”
明遠扶額:這樣也能算在他的消費總額裡?
“當然了,您如果能攢夠足夠的蝴蝶值,我們可以為您提供‘金榜題名’這張道具卡,但是需要的蝴蝶值特彆高哦!”
明遠一橫心:不考了。
用不屬於他的知識去考試,還不如用屬於他的知識去花錢。
“不考也行,憑借您的身家,日後隻要交錢,可以直接捐個官。”
明遠伸手扶額,心想:難怪先生張載提起時政弊病,總會提到“冗官”“冗兵”“冗費”這“三冗”,大宋朝的“冗官”,竟然是這麼來的嗎?
“如何,親愛的宿主,您難道不想體驗一下在大宋做官的快樂嗎?”的。”
明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