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臘月,整個大宋就像是進入了一個標準時間表,每一天都有預先設定的行程。

臘月頭上是冬至。宋人似乎也有“冬至大如年”這句話,不僅要祭祖,而且要守歲——這令明遠有點吃驚,他的生物鐘過分固定因此熬不起夜。

但有一樣習俗與後世相同,就是這個時空裡人們在冬至也同樣吃餃子。

阿關姐剁了餡兒包了香腴肥嫩的羊肉餃子,又取了早些時候用白蘿卜和菘菜製的醃菜用來解膩,味道好極,讓一家人大快朵頤。

唯一讓明遠不習慣的是,阿關姐,胡四哥,向華,十二娘……甚至是他的母親舒氏娘子,都管這種半月形,裡麵有餡兒的食物叫“餛飩”。

而明遠所知的“餛飩”,在這個時代卻被稱作“餶飿”,有點像是後世的大餛飩,可以煎可以煮,甚至還可以用簽子穿起來架在火上烤著吃。

明遠:好吧,餃子叫餛飩,餛飩叫餶飿,饅頭叫炊餅,包子叫饅頭……這個世界的吃食名字,還能再給我點兒驚喜不?

冬至之後,長安人民開始熱衷於走親訪友,采辦年貨。

這時明家收到了渣爹明高義的來信,並無意外地告知,因為要在汴京的生意非常忙碌,今年年節他需要留在京中,無法趕回京兆府了。隨信寄上一萬貫鹽鈔,希望明遠能夠帶領明家人一起,過個好年。

這時明家早已經進入了男主人可有可無的“賢者時間”,大家聽說這個消息,基本上都是表達了一下遺憾,然後各自該乾嘛乾嘛去了。

明遠倒是注意到自己的母親舒氏娘子聞言怔住,流露出幾分疑惑與不解,然後便以手支頤,默默地坐在桌邊,沉思良久,一言不發。

明遠無法,隻能讓自家那個天真嬌憨,活潑可愛的“開心果”十二娘時時去開解。

事實上,他也不大清楚,將明家“渣爹”的真實意圖瞞住,對於母親而言是件好事還是壞事。

但明遠知道,隻要他在這個時空一天,就不會讓母親在渣爹麵前受半點委屈。

渣爹來信隻是冬月裡的一個小插曲,很快便是臘月二十四,家家戶戶祭灶君,臘月二十五,家家戶戶掃房子……

轉眼便是大年三十,明遠再次與他的生物鐘對抗——大年夜裡慣例也是要守歲的。

再次祭祀過祖先以後,一家人全都聚在明家的堂屋裡。

屋裡燒著熱炕,暖意融融。堂屋正中,給明高義留著的那張椅子空著,其他人則都圍坐著,一邊閒話,一邊喝茶,桌上則堆滿了各種食物,誰也餓不著。

但除夕夜裡卻吃不到“餛飩”。

當夜的時令食品是一種叫“餺飥”的麵食,類似手擀麵。

阿關姐做麵食相當拿手,她做的餺飥口感精道,配上鮮美的肉羹,明遠依稀覺得有後世打鹵麵的感覺。

吃過飯,明遠正在食困,忽然聽見耳畔係統1127的聲音響起:

“親愛的宿主,過去這大半年來您真是太棒啦!”

明遠感覺自己馬上就清醒了:怎麼?試驗方竟挑了這個時候要做年終總結?

“回想十月裡我還在提醒您,十萬貫的目標您隻完成了四分之一。現在您已經快要將這目標完成啦!”

明遠:果然是來做年終小結盤點的。

的確,十月之後,他在花錢進度上有著突飛猛進的“飛躍”。

主要都花在了石炭和蜂窩煤加工廠上。

盤下那座官道附近的院子之後,明遠對院子加以改造,建成了那座蜂窩煤加工廠,然後又是招人,請管事,請小工……負責他們的食宿。

除此之外,明遠還有很多錢壓在了從太原府行商那裡買來的石炭上,總有四五萬貫的樣子。這些錢,因為是從他手裡“花”出去的,因此都會從他需要消費的那一億多貫裡扣除。

其它費用雜七雜八,零零總總,算起來等到一開春,明遠就能花到十萬貫了。

“您的成就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我經曆過很多個平行時空,都在這個時間坐標上,您是唯一一位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花掉十萬貫,而且還贏得了這麼多蝴蝶值的宿主!”

明遠那對秀氣的雙眼微微眯起,他開始覺得試驗方有點意思:看起來1127經曆過很多個宿主。

可為什麼這個試驗會反複做呢?難道是因為試驗的目標始終沒有實現嗎?

然而1127卻不容他想這個問題。

係統馬上又開口:“眼看您的加工廠和刻印坊就都要結束‘投入期’,進入‘回報期’,以後我們給您的注資終於可以不用通過複雜的家庭關係,而是將您的投資回報作為注資,反饋給您啦!”

明遠頓時將眼睛睜得溜圓:“什麼?”

他的聲音吵到了席上其他人,十二娘等人都停了交談,回過頭來望著他。

明遠隻得笑著解釋:“剛剛險些睡著了,迷迷糊糊好像在做夢。不必管我,不必管我!”

隨後他趕緊轉用私密方式與係統1127交談。

“你的意思是說,我還得自己賺錢,供我自己消費……是嗎?”

他是來花一億貫的,完全沒想到過自己還需要想辦法賺一億貫啊!

1127頓時嘻嘻一聲嬌笑。

“放心啦宿主,這隻是名義上的注資渠道。就好比,即使您的產業賺不到這麼多錢,在您需要的時候,我們也會假托您這幾項產業的名義,給您送來資金。”

“宿主,請您相信1127,作為金牌係統,1127看人很準。您在這個時空會大有作為,賺這點錢和花這點錢,對您來說,都是小意思!”

明遠:……

什麼小意思?這是一億貫呐!

“隻要順利完成任務,您就可以返回本時空,享用你贏得的巨額獎金啦!”

明遠聽見1127怎麼說,稍稍鬆了一口氣。

是啊,他的本來目標,不就是衣錦還鄉,帶著他的“成就”,回歸原本的生活嗎?

這樣一想,明遠覺得整個人又好了。

隻不過他再也沒有困意,而是戰勝了生物鐘,與家人一道說笑守歲。

待到子時,更鼓被敲響,城中鐘樓上傳出渾厚的鐘聲。外麵的爆竹聲便此起彼伏地響起。熙寧三年的元日便到來了。

明遠忙不迭地向母親和妹妹恭賀新歲,然後再接受自家仆傭的恭賀,並且給他們發“守歲錢”。

到了天微亮的時候,明遠穿戴得暖暖和和出門,先是在自家大門口插上兩枚桃木楔——這兩枚桃木楔上,一枚寫著“神荼”,另一枚寫著“鬱壘”,這便是當時代的“門神”了。

他滿意地望著自家煥然一新的門戶,忍不住開口吟誦道:“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喲,王相公這一首新作不久的《元日》,原來遠之你也讀到了呀!”

隻聽隔壁薛家的黑漆大門吱呀一響,薛紹彭從裡麵探了個頭。

薛衙內此刻也和明遠一樣,穿戴一新,手上捧著桃符與門神。

兩人頓時上前見禮,相互拜了三拜,然後同聲哈哈大笑。很顯然,辭舊迎新給他們帶來的煥發與暢快,遠遠超過了身體上的疲累。

明遠等到薛紹彭也完成了插桃符,貼門神的這一套,再次上前,向好朋友兼好鄰居拜年。

“唉喲,遠之,你等等,家祖母有給你家的節禮。”

薛衙內忽然想起這茬兒,人影一閃,就不見了。

明遠趕緊趁這工夫,也把給薛家的一整套節禮都取了出來。

裡麵有舒氏娘子和十二娘一起給薛家老太太做的女紅,也有明遠孝敬老人家的精致衣料。

“道祖兄,還有一件,是專門送給你的。”

明遠說著又從袖子裡取出一隻小小的漆器盒子。

這盒子是揚州漆器,在黑胎木盒上塗上漆料,然後再以精美刀功浮刻出種種花紋。

單看這盛器,已經是價值不菲。

薛紹彭嘖嘖稱讚著,打開了漆盒,頓時一股清新的香氣撲鼻而至。

他定睛一看,見那漆盒裡被分隔成五瓣梅花的形狀,花瓣和花芯中都放著小小一枚,梅花形狀的香餅。香餅呈啞光淺灰色,看起來暗沉沉的並不起眼。

但薛紹彭深吸一口氣,問道:“速沉?”

明遠一揚嘴角,一副“什麼都瞞不過你”的表情。

薛紹彭頓時捧著這盒子,笑得合不攏嘴,可見是真心喜歡這件風雅至極的禮物。

誰知道明遠告訴他:“這是我家石炭加工廠的副產品。”

薛紹彭臉上的笑容片刻間凝固。

明遠頓時噗嗤一笑:“隻是用了些上好的石炭粉,研磨至極細,然後加入香料與沉香木屑,調和在一起,再壓成形狀。我試過,可以點上很久,沒有什麼煙氣,香味卻一直不散。”

“我想,這石炭又稱為‘煤’,與‘梅’同音,乾脆叫他們做了梅花的模子,把香壓成這個形狀,也算是雅致了。”

薛紹彭聞言連連點頭,極力稱讚:“這真是太好了。我正是愁,買來的那些焚香,通常隻能點上一炷兩炷香的工夫。遠之這件禮物真是太合我心意不過啦!”

他說罷站直身體,誇讚明遠道:“不愧是遠之,既製得了蜂窩煤,也做得出速沉香。”

“不過呢,遠之,我也有一件好消息帶給你。”

薛紹彭賣了一陣關子,才說:“京兆府推官邀請我和家人在上元節那天登城樓觀燈。”

明遠頓時張著嘴,睜圓眼睛,臉上是一副相當羨慕的表情。

按北宋習俗,上元節是一年中最為炫麗多彩最為熱鬨的節日,沒有之一。這一天各家各戶,男女老少都要出門觀燈。而城內花燈似海,照亮夜空。

這等盛世景象,可是連汴京城中的大宋官家都要親自登宣德樓觀賞的。

而在這京兆府,能夠登城樓觀燈,想必也是達官顯貴才能享有的特權,是一件“倍兒有麵兒”的美事。

“然後我便回了那邊,想要邀你與我一起去登樓觀燈。”

明遠忍不住要伸手點讚——薛紹彭為了朋友,想得果然周到。

隻不過這個上元節對他來說有些特彆的意義,他需要與家人和友人們待在一起,而不是去應付那些達官顯宦,勳貴子弟。

誰知薛紹彭賣了半天的關子,忽然又加上一句:“可是我想了又想,遠之在上元節肯定也要和同門一聚的。所以我打了招呼,京兆府那邊會邀請橫渠先生門下,一起登樓觀燈,共享這太平盛世。”

明遠盯著薛紹彭看了半晌,發現自己搜腸刮肚,竟隻有一句話可以評價:“知我者,道祖兄也。”遠趕緊趁這工夫,也把給薛家的一整套節禮都取了出來。

裡麵有舒氏娘子和十二娘一起給薛家老太太做的女紅,也有明遠孝敬老人家的精致衣料。

“道祖兄,還有一件,是專門送給你的。”

明遠說著又從袖子裡取出一隻小小的漆器盒子。

這盒子是揚州漆器,在黑胎木盒上塗上漆料,然後再以精美刀功浮刻出種種花紋。

單看這盛器,已經是價值不菲。

薛紹彭嘖嘖稱讚著,打開了漆盒,頓時一股清新的香氣撲鼻而至。

他定睛一看,見那漆盒裡被分隔成五瓣梅花的形狀,花瓣和花芯中都放著小小一枚,梅花形狀的香餅。香餅呈啞光淺灰色,看起來暗沉沉的並不起眼。

但薛紹彭深吸一口氣,問道:“速沉?”

明遠一揚嘴角,一副“什麼都瞞不過你”的表情。

薛紹彭頓時捧著這盒子,笑得合不攏嘴,可見是真心喜歡這件風雅至極的禮物。

誰知道明遠告訴他:“這是我家石炭加工廠的副產品。”

薛紹彭臉上的笑容片刻間凝固。

明遠頓時噗嗤一笑:“隻是用了些上好的石炭粉,研磨至極細,然後加入香料與沉香木屑,調和在一起,再壓成形狀。我試過,可以點上很久,沒有什麼煙氣,香味卻一直不散。”

“我想,這石炭又稱為‘煤’,與‘梅’同音,乾脆叫他們做了梅花的模子,把香壓成這個形狀,也算是雅致了。”

薛紹彭聞言連連點頭,極力稱讚:“這真是太好了。我正是愁,買來的那些焚香,通常隻能點上一炷兩炷香的工夫。遠之這件禮物真是太合我心意不過啦!”

他說罷站直身體,誇讚明遠道:“不愧是遠之,既製得了蜂窩煤,也做得出速沉香。”

“不過呢,遠之,我也有一件好消息帶給你。”

薛紹彭賣了一陣關子,才說:“京兆府推官邀請我和家人在上元節那天登城樓觀燈。”

明遠頓時張著嘴,睜圓眼睛,臉上是一副相當羨慕的表情。

按北宋習俗,上元節是一年中最為炫麗多彩最為熱鬨的節日,沒有之一。這一天各家各戶,男女老少都要出門觀燈。而城內花燈似海,照亮夜空。

這等盛世景象,可是連汴京城中的大宋官家都要親自登宣德樓觀賞的。

而在這京兆府,能夠登城樓觀燈,想必也是達官顯貴才能享有的特權,是一件“倍兒有麵兒”的美事。

“然後我便回了那邊,想要邀你與我一起去登樓觀燈。”

明遠忍不住要伸手點讚——薛紹彭為了朋友,想得果然周到。

隻不過這個上元節對他來說有些特彆的意義,他需要與家人和友人們待在一起,而不是去應付那些達官顯宦,勳貴子弟。

誰知薛紹彭賣了半天的關子,忽然又加上一句:“可是我想了又想,遠之在上元節肯定也要和同門一聚的。所以我打了招呼,京兆府那邊會邀請橫渠先生門下,一起登樓觀燈,共享這太平盛世。”

明遠盯著薛紹彭看了半晌,發現自己搜腸刮肚,竟隻有一句話可以評價:“知我者,道祖兄也。”遠趕緊趁這工夫,也把給薛家的一整套節禮都取了出來。

裡麵有舒氏娘子和十二娘一起給薛家老太太做的女紅,也有明遠孝敬老人家的精致衣料。

“道祖兄,還有一件,是專門送給你的。”

明遠說著又從袖子裡取出一隻小小的漆器盒子。

這盒子是揚州漆器,在黑胎木盒上塗上漆料,然後再以精美刀功浮刻出種種花紋。

單看這盛器,已經是價值不菲。

薛紹彭嘖嘖稱讚著,打開了漆盒,頓時一股清新的香氣撲鼻而至。

他定睛一看,見那漆盒裡被分隔成五瓣梅花的形狀,花瓣和花芯中都放著小小一枚,梅花形狀的香餅。香餅呈啞光淺灰色,看起來暗沉沉的並不起眼。

但薛紹彭深吸一口氣,問道:“速沉?”

明遠一揚嘴角,一副“什麼都瞞不過你”的表情。

薛紹彭頓時捧著這盒子,笑得合不攏嘴,可見是真心喜歡這件風雅至極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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