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遠,京兆府本地人,生於斯長於斯,今年剛滿十七歲……”
明遠一邊壓馬路一邊聽係統1127給他介紹他在這個時空的基本情況。
聽說自己“變成”了十七歲,明遠點讚:“很好,平白多出來五年壽命。”
他本來的年紀也不過二十出頭,但不介意在這個時空裡更多些“少年感”。
1127似乎從未見過這麼隨和的宿主,頓了一下才繼續:
“明家父母俱在,但明父在外經商,多年未歸;明母雙眼近盲,與一子一女相依為命……”
“明家本是大族,然而明遠祖父母過世後分家爭產,家道由此中落。明遠所在的一支與其他各支一向不甚和睦……”
明遠聽著1127播報著這些雞零狗碎的消息,在腦海中勾勒出他在這個時空中的身份和形象——這裡和彆的時空都一樣,大家族裡都是人際關係複雜,紛爭不斷。
係統1127的語氣略帶無奈,並小心翼翼地試探明遠的想法,似乎生怕明遠有任何不滿意,影響它“金牌係統”的聲譽。
誰知明遠卻始終情緒穩定,對這一切都表示理解。
“我能理解,你們要在千年之前的平行時空,找一個與我姓名接近,容貌肖似的人並不容易。”
按說明遠要花掉這一千億的獎金池,理應去到繁華都城汴京,至不濟也是去揚州蘇杭這樣的富庶地方。但試驗方卻安排他先來了長安。
這看似麻煩,事實上卻為明遠省去了無數麻煩。
如今他有名有姓有家可歸,在家有戶帖,出門有公憑①,還要啥自行車?
手爐形狀的係統1127頓時長舒一口氣,小聲提醒:“對了,您之前出門時答應了令堂,今天回家的時候給捎帶一塊豆腐回去。”
“好!”
明遠饒有興致。
如今他懷裡揣了七八百文的“啟動金”,當然打算去熟悉一下消費環境。
唐時的長安,坊市製度嚴格,做生意隻能在東西二市,且隻在固定時間內開閉市。但到了宋時,這製度不再,商戶們逐漸開到了舊日高門顯宦居住的各坊中。隨著“夜禁”的解除,有些店家恨不得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在做生意。
此刻雖然還沒到午時,街上的鋪麵都已早早地下了門板,開門迎客。
正月裡的長安天寒地凍,因此豆腐作坊最好找,看那水汽氤氳,煙霧騰騰的便是。
明遠在一家豆腐作坊跟前停下腳步,吸了吸鼻子,鼻端儘是醇厚的豆漿香味。
一句老話說得好:人生三大苦,撐船、打鐵、賣豆腐。
這賣豆腐的能躋身世間最辛苦的三大行業之一,自是因為做豆腐要洗、泡、磨、煮、點、壓……工序複雜。豆腐坊自然得三更睡,五更起。彆家的吃食生意這時不過是剛下門板,這豆腐坊早已忙得熱火朝天。
坊裡站著一位四十多歲的婦人,用頭巾將頭發儘數包住,兩臂的長袖高高挽起,用細繩緊緊綁牢,一雙結實的手臂便暴露在冬日寒冷的空氣裡。
這位大嫂因為辛苦的勞作而漲紅了臉,頭上似乎正籠著一團白色的水汽。她絲毫不懼這凜冽的寒意,此刻正站在一口大鍋跟前,手握長柄木勺用力攪動著鍋裡的豆漿。
明遠探頭一瞧,豆腐坊裡已有新鮮點出的豆腐,一盆一盆,白生生、熱乎乎,伴著醇醇的豆香,令明遠肚裡異常響亮地咕嚕了一聲。
“店家,來碗熱豆腐腦兒,多少錢?”
豆腐娘子轉頭望著明遠,眼神疑惑,似乎在問:……啥豆腐腦兒?
“或許該叫……豆花?”
對方還是沒有反應,視線卻一直在明遠臉上沒移開。
明遠隻得又一次尷尬地解釋:“不拘叫什麼名兒,豆腐,熱的,能填飽肚子的……”
他打算先嘗嘗,看看味道如何,再帶一塊回家給母親。
對方這回真的聽懂了,拿了一隻粗陶碗,抄了一塊剛點出沒多久的豆腐,先在爐上頓著的滾水裡燙了燙,才撈出來,盛在碗裡,往櫃台上一頓,說:“銅錢兩文,鐵錢的話要五文②。”
明遠隻聽清了最後的五文,驚訝得脫口而出:“什麼,這麼便宜?”
豆腐娘子粲然,似乎從沒聽見過哪個主顧這麼評價她家作坊的出產。
明遠從懷裡摸出一小把銅錢,數出五文,推至櫃台一角:“大娘,給——”
“銅錢兩文!”
豆腐娘子分明看到這小主顧摸出的是銅錢,頓時不樂意了,硬逼著明遠把多給的三文錢拿回去,表明她這是誠信商家,童叟無欺。
“你這小郎君雖說長得忒俊俏,可也不能拿了家裡的錢,大手大腳地花!”
明遠卻是當真傻眼。
兩文錢?
這種水平的物價……一千億,他這是要花到猴年馬月?
明遠磨磨蹭蹭地收起退還的銅子兒,托起粗陶碗,從櫃台上的筷籠裡抽了雙筷子,筷頭輕點,挾了一小段豆腐,送入口中。
他立即皺緊了眉頭。
豆腐確實是熱乎的,沒有經過任何調味,明遠對它的期待值本來就不高。
但是萬萬沒想到這豆腐直接入口竟然又鹹又苦。
這是用鹽鹵點的豆腐,再加上當地水質的緣故,這麼空口白牙地用來充饑,味道肯定好不到哪兒去。當地人除非像明遠這樣餓死鬼投胎,大約都會把豆腐買回去,和彆的菜燉在一起,滋味會略好些。
這個時代的人如此勤奮又如此辛勞,竟隻曉得用苦鹵點豆腐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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