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呼嘯而過,像是有無數把細細的小刀從李明遠麵頰上、耳廓上密密劃著,早已分不清是冷還是疼。身上裹著的布袍,外麵罩著的羊皮襖子根本不夠禦寒,冷氣從四麵八方徑自灌進來,長驅直入,肆無忌憚。

李明遠用力跺著腳,雙手湊至口邊,嗬出一大團白汽。他發僵的十指才稍稍有了些知覺。

這個時空的冬天,沒有暖氣空調,沒有羽絨服……好冷啊!

“1127,係統1127……”

李明遠鬱悶地呼叫,“想想辦法……”

話甫出口,就被嗚嗚的寒風吞了去。

“來啦——”

一個帶著明顯電子音的語聲響起,在呼嘯風聲中顯得突兀而刺耳。

隨即這聲音自動調節成為更接近人聲,也更為親切的嗓音。

“尊敬的宿主,金牌係統1127一向致力於為您排憂解難。您看這樣好不好?”

李明遠頓覺雙手一沉,低頭一看,隻見自己手中多了一枚方形的銅製帶柄手爐。手爐體型不大,暖意卻源源不斷,送入明遠手中。

手爐上方鐫著古典而繁複的花紋,明遠橫看豎看,發現花紋裡竟然嵌著“1127”四個阿拉伯數字。

竟自動變成了手爐?

這個號稱是“金牌係統”的家夥還真不賴!

“那當然,”係統1127似乎猜到了李明遠的心思,用自豪的口吻繼續,“平行時空穿梭協會認證,金牌係統1127!”

“親愛的宿主,歡迎來到公元1069年,這裡是熙寧二年正月裡的京兆府,也就是長安城①。”

“這個是一個與您所知的北宋完全相同的鏡像曆史時空。親愛的宿主,滿意您眼前看到的嗎?”

李明遠沒有馬上回答,正沉浸於眼前景象帶來的震撼之中。

眼前的寬闊街道當是一條中軸線,筆直而坦蕩,鋪向遠方,兩側的坊市整齊勻稱,宛若圍棋盤上的方格。

但這已是宋時的長安。

經過唐末和五代時的戰亂,唐時國都的磅礴氣象已漸漸消散。房舍雖然修築在舊日整齊劃一的坊市地基上,各家各戶的屋頂屋簷卻高矮不一,參差不齊,於肅穆莊嚴中透出自由與靈動,為這城市平添一層很接地氣的市井氣息。

此刻遠處的晨鐘被敲響,渾厚的鐘聲回蕩於冬日清晨尚顯清冷的街道。晨曦越過鱗次櫛比的屋頂,柔和曦光映亮了寬敞整潔的街麵,映亮了早起的人們頂著寒風匆匆而過的身影。

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實的,真實的“曆史”——

這副景象令李明遠一時間雙眼發亮,頭皮發麻,手臂上泛起一層雞皮疙瘩。

他剛剛贏得了一個比賽花錢的“暴富”遊戲,獲得一筆不菲的獎金。

但按照他與主辦方簽的協議,在領取真正的“獎金”之前,他需要先進入一個試驗用平行時空,在這裡花完一個獨屬於他的“獎金池”。

“咦,我錢呢?”

李明遠突然伸手一拍周身。此刻他穿著一身土白色的圓領夾袍,外麵罩了一件翻毛羊皮拚成的短襖,羊毛的一麵朝裡,用腰帶紮緊,能夠勉強禦寒;腳上同樣蹬著一雙翻毛皮製的皮靴,用綁腿緊緊紮著。

但他周身上下,彆說金塊銀錠了,他連一個銅板都沒有。

“1127,這是咋回事?”

李明遠詢問的語氣頗為輕鬆,但足以讓被問一方感受到事情的嚴重。

“在這裡在這裡!您的金牌係統怎麼可能忘記這麼重要的事……”

李明遠按照指點,竟真的在手爐下方的一個暗槽裡摳出了一枚銅錢。

“隻有……一文?”

李明遠有點兒難以置信,試驗方所說的“獎金池”,竟然隻有此刻他手中的一文錢嗎?

1127號手爐連忙解釋:“哪兒能夠呢?”

“但您也知道,這是一個完全真實的平行時空。時空穿梭管理協會總不能讓您直接從石頭裡蹦出來……”

按照1127的解釋,試驗方為李明遠安排了一個“身份”:和李明遠的名字隻差一個字,姓明,單名一個遠字。兩人麵貌與身材都十分肖似。

他來到目標時空,從此成為“明遠”。

至於原來的“明遠”到底怎樣了,1127隻說是“出了意外離開了”,不再透露細節,明遠也就不再多問。

“但我這‘獎金池’隻有一個銅板的嗎?”

明遠好奇地將手中的銅板拋向空中,然後一把抓住,攤開掌心,仔細辨認銅板的正反麵。

“當然不!”1127耐心為明遠解釋。

“因為您的身份、年紀和社會關係都擺在這裡,我們沒法兒讓您馬上成為身家巨萬的地主老財。”

“但我們有各種手段和渠道,能將您的獎金池逐步送到您手上——這一文,就是一切的開始。”

明遠仔細端詳那一文銅錢:

“一切的開始?”

“好吧,1127,我選擇相信你。”

他按照1127的指點,頂著寒風在長安城中轉了半圈,在朱雀門附近,找到了一個剛剛出攤的小販。

這小販正蹲在向南的背風處。他麵前放著一個瓦盆,此刻正眯著眼睛曬太陽,一聽見腳步聲,馬上睜開眼,剛好看見一個眉眼俊俏的小郎君,捧著一隻銅手爐站在自己麵前。雖說這小郎君穿得有點寒酸,但那容貌五官,絕對是一等一的。

小販隻覺得眼前一亮。

“小郎君,我觀你今日紅光滿麵,氣運正佳,怎麼樣,關撲來一把?”

“關撲②?”

“是呀,”小販從口袋裡摸出一枚錢串子,粗粗一看,少說也有六七百文。顯然這小販一大早便等在這裡,但今天也還沒開張。這一大串,正是他張羅關撲的本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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