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夏溪站在水門前,神色陰冷。
“我、警告、過、你們。”
說完,般夏溪後退幾步,眸光緊盯著四人,縱身躍入水門之中。
柳大壯納悶地說:“這小子屬什麼的?怎麼一會兒變一個態度?”
司空信道:“此事進去再議,我們不知道裡麵的情況,小心為上。”
“嗯!”謝書辭點頭道。
“進!”
柳大壯一股腦紮進水門之中,瞬間消失不見,司空信緊隨其後。
謝書辭不放心小瞎子一個人進去,就拉著他的手,抱著大王並排走進了水門中。
在他們靠近的同時,流水自動避開了他們。
進入水門,入眼是一片霧蒙蒙的天空。
陰風緩緩吹來,涼意滲進骨縫之中,空氣中彌漫著腐朽潮濕的氣息,讓謝書辭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顫。
他們看著眼前的一幕,通通陷入沉默之中。
四人穿過水門,身處半空,腳下是一路蔓延到地麵、在虛空中形成的水梯。
他們所處的空間,像是沉在水底的雪花球,被玻璃罩在其中,與外界的海水隔絕,看上去與陸地無異。
可令人詫異的是,這個空間裡飄著霧蒙蒙的烏雲,下方波濤洶湧的海水拍打著礁石,不遠處的海上矗立著一座籠罩在烏雲之中的山。
瘴氣化作灰色氣體彌漫在山頭上,充斥著死亡與邪惡的氣息,陸地和樹木都被染成了漆黑的顏色,死氣沉沉地立在海平麵上,像無言地獄一般。
海浪拍打礁石發出憤怒的呼嘯,陸地上一草一木悄無聲息,甚至掀不起一絲微瀾的風。
若是仔細一點,就能發現那海水也是像墨一樣的黑色。
謝書辭感覺,他們像是從人間一下子墜入了地獄之中。
倘若死後真的有地獄,也不過如此。
“這就是……四季如春的……春盛山?”
看著不遠處矗立的高山,謝書辭倒抽一口涼氣。
這座被瘴氣包圍,宛如死亡雕像一般的山,就是般夏一族的故鄉?
饒是司空信,看到眼前的畫麵也不由地歎了一聲氣。
“難怪這家夥不敢去見他哥哥,我要是他哥哥我高低得抽他一頓。”柳大壯嘖嘖歎息道。
謝書辭怔忡地看著春盛山,卻完全不能想象,在一萬年前,般夏一族還沒有滅族的時候,這座四季如春的山,到底是什麼模樣。
司空信看著包圍在春盛山附近漆黑的海水,沉聲道:“這千萬年來,般夏溪在心中積攢的怨氣非常深。”
謝書辭點了點頭,“將整座山沉入海底……”
謝書辭難以想象,他心中是有多怨恨,才會這麼做,更加無法想象,千萬年來,他孤身一人守在春盛山中,興許如果不是般夏隱從識海中逃出來,他不會輕易離開這個地方。
“先下去。”司空信道。
四人沿著水梯向下走,越是靠近春盛山,感覺到的瘴氣就越是濃烈,也深刻地聞到春盛山散發的麻木的、腐爛的刺鼻氣味。
大王趴在謝書辭肩頭上,精神有些萎靡不振,它嗅覺比人類靈敏許多,它聞到了令它非常討厭的氣息。
“沒事吧?”
“嗷……”
大王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
然而司空信卻注意到,空中漂浮的瘴氣似乎忌憚著什麼,縈繞在他們周圍,卻始終不敢靠近。
再仔細一點,就能發現謝書辭身上的小佩囊裡,仿佛有什麼東西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不多時,幾人沿著水梯走到海岸邊,距離春盛山隻有幾丈的距離。
謝書辭看了看周圍的環境,以及空中肉眼可見的瘴氣,不由有些擔心,他們修道之人尚且可以用靈力抵禦瘴氣,小瞎子隻是個普通人,萬一瘴氣會對他的身體產生影響怎麼辦?
“謝安,這裡有瘴氣,會損害你的身體,你還是回神舟裡麵吧。”謝書辭擔憂道。
謝安搖了搖頭,“不必。”
“可是……”
司空信看出謝書辭的擔心,對他道:“書辭兄,你不必擔心這一點,你身上的佩囊裡,應該有抵禦瘴氣的法器。”
謝書辭一愣,“是嗎?”
司空信道:“你不妨觀察一下,空中的瘴氣不敢向我們靠近。”
謝書辭聽後,看向半空中,發現周圍一片灰霧蒙蒙,隻有他們身邊的空氣還算乾淨。
“可是我好像沒有什麼法器可以……”
謝書辭低頭在自己的小佩囊裡翻找起來,裡麵放著七八瓶丹藥,還有從逍遙門弟子手上坑來的法器,還有就是他的青銅藥鼎和伏龍法器……
“伏龍法器!”謝書辭翻到下麵亮著些微光芒的伏龍法器,將它從佩囊裡拿了出來。
一看到伏龍法器,大王立刻來了精神,湊上去舔了兩口。
“我滴個乖乖,謝兄、書辭兄,你他娘的到底什麼來頭?隨身帶著青銅藥鼎就算了,伏龍法器你怎麼也有啊?”
“伏龍法器是三千八百陣法中為數不多的祥瑞之陣,可抵禦世間一切邪惡的東西。”
謝書辭被他們說得有些飄飄然,訕笑道:“機緣巧合之下得到的,可是我不會使用它,隻會把它變成天穹用作防禦。”
司空信卻道:“在這裡足夠了,隻要有它在,我們就不會受到瘴氣侵擾。”
聞言,謝書辭點了點頭,直接把伏龍法器遞給了謝安,“你是普通人,你拿著。”
謝安接過伏龍法器,將大王從謝書辭肩膀提了下來,將法器放到它嘴邊,“咬著。”
“嗷!”
大王高高興興地把伏龍法器叼在了口中。
司空信:“……”
就連柳大壯見後,也不由感到一陣心疼。
伏龍法器啊,祥瑞之陣啊,居然、居然被他們塞到一條狗崽子的嘴巴裡?老子都替伏龍法器感覺委屈!
司空信確信了,謝書辭就是缺心眼,還不是一般的缺!就可能是傻人有傻福吧,不僅丹藥法器一大堆,身邊還跟著一個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蕭尋,不止是在修真界,就算是在浮屠境裡,他都可以橫著走了!
單是品相極好的極品丹藥,就讓人不敢輕易得罪。
謝書辭好歹有點良心,拍了下大王的腦袋,說:“小心點兒,彆給咬壞了。”
“嗷!”大王喉嚨裡發出叫聲。柳大壯:“……”
我滴個乖乖,你們能不能有一點對於伏龍法器的尊重?
司空信倒是冷靜了下來,說道:“如此看來,般夏溪會找到你,不是沒有理由。”
謝書辭聽後沉默下來。
柳大壯卻十分不解,“為什麼?”
司空信道:“般夏一族天性純良,可族人的慘死他人之手,讓般夏溪心中滋生的怨氣,從小的耳濡目染,又讓他覺得自己不應該對人類抱有怨恨,在常年的掙紮中,他的魂魄形成了正負兩麵。正麵是我們看到的般夏溪,負麵則是將春盛山沉入海底的般夏溪。”
謝書辭聽後道:“因為我身上有伏龍法器,能讓他的魂魄暫時維持在正麵人格,所以他才會一直跟著我們吧。”
司空信點了點頭,“沒錯。”
“嗷嗷!”大王忽然又叫了兩聲。
寶寶當時舔跌跌也是因為這個法器哦!
謝安靜立在謝書辭身邊,幽深的瞳孔倒映著不遠處死氣沉沉的春盛山,不知是想起了什麼,他神色顯得有些陰沉。
“般夏一族因善馭水之術,本與尋常修士並無區彆,卻被人類賦予了莫須有的職責,他隻是被所謂的職責裹挾了而已。”謝安語氣淡淡道。
謝書辭聽後不禁歎了口氣,“對了,般夏溪人呢?”
柳大壯道:“不知道啊,我進來的時候就沒看見他。”
司空信道:“先去山裡看看情況,小心些。”
“好,走吧。”
四人一犬向春盛山靠近,柳大壯拿著明珠走在最前方,謝書辭三人跟在後麵。
明珠的光線照亮周邊的方寸之地,一路而過,靜謐無聲,草地一片濃墨之色,要不是小瞎子一身清風白衣,謝書辭都有種自己瞎了的感覺。
在海底沉澱這麼些年,泥土散發著腐爛的氣味,花草樹木不會再生長,可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也沒有枯萎凋謝,就像墨色的雕像一般。
這裡實在太安靜了,偶爾的腳步聲響起,在這個空間裡都顯得無比的突兀。
在這麼個地方,彆說待上幾年前,就是讓謝書辭一個人在這裡待一天,他都得瘋了。
四人走過一片濡濕的草地,來到春盛山腳下。
山中在瘴氣的縈繞下,根本看不見靈力殘留後的痕跡,而且周圍氣氛過於詭異,不知道山中是否藏匿著什麼危險的東西,四人十分謹慎,不能發出太大的聲響引起注意。
大王曾經聞到過般夏隱的氣息,謝書辭本想靠它在山中尋找般夏隱,可是這裡的氣味太凝重刺鼻,多種惡心的氣味混合在一起,它隻能叼著伏龍法器,聞著法器散發的氣味,才會好受一些,謝書辭自然不想勉強它。
“他娘的,怎麼一點兒聲都沒有,太瘮人了!”柳大壯最先繃不住了。
謝書辭十分理解他的心情,人長時間待在極度安靜和封閉的空間,是真的會被折磨瘋的。
“老子受不了了,般夏溪,有種你就出來和老子打一架!沒種就帶老子去找你哥哥!”
柳大壯憤怒地朝著半空咆哮一聲。
“草!”
“閉嘴!”
謝書辭和司空信幾乎同時撲上去捂住了他的嘴。“你個傻逼,這是他的地盤兒,要弄死我們還不是易如反掌,你彆在這兒挑事!”謝書辭斥道。
司空信也瞪了他一眼,“我還想活著回浮屠境。”
“唔唔!”柳大壯掙紮了兩下,謝書辭鬆開口,嫌惡地在他衣服上擦了擦口水。
柳大壯苦著臉說:“那總不能慢慢找過去吧?這麼大一座山,裡麵還不知道有什麼,找到猴年馬月也不一定能找到般夏隱。這破地方,我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謝書辭無語,“你這麼大個體格,心靈怎麼這麼脆弱呢?”
“放屁!他要是來跟我光明正大的打一架,老子就是被他打死絕對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