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最後,謝書辭聲音越來越弱,他低下頭,不敢再看謝安。
柳大壯一聽,正要嗤笑兩句,司空信踢了他一腳,眼神示意他不要多嘴。
見狀,柳大壯訕訕地吧唧了下嘴,沒再說話。
謝安靠在石台上,長睫在臉頰投下一片陰影,臉上沒有幾分情緒。
在謝書辭的餘光中,他抱起大王緩緩朝他走了過來,不聲不響地牽住謝書辭垂在身側的那隻手,隨後坐在石台邊,若有似無地“嗯”了一聲。
那一瞬間謝書辭心臟差點沒從胸膛裡跳出來,被謝安拉著的手臂僵硬得跟木頭似的,連帶著半邊身子都麻木了,一動不敢動。
“紫息,帶我們進去吧。”司空信收回目光,對她道。
“是。”紫息應道。
紫息伸出一縷青絲,連接在冰棺中許頤的眉心,瞳孔忽然變成金色,眾人頓時感覺身形晃動了一下,似乎意識正在被拖拽著離開身體。
這種陌生的感覺,仿佛身體失重一般,失去控製,謝書辭不由自主地收緊五指,抓住謝安的手,汲取一絲安全感。
可是下一刻,謝書辭像是被丟進了裝滿水的木桶裡,一根棍子正將木桶的水攪得天翻地覆,謝書辭暈暈乎乎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掌心裡原本緊握的手也在不知不覺間鬆開了。
謝安?
小瞎子?
謝書辭在腦中惶恐地喊著他的名字,實際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腦袋裡的眩暈讓他胃裡一震翻騰,好不容易感覺雙腿踩到了實地,他雙腿一軟就蹲了下去,捂著肚子瘋狂乾嘔起來。
靠,什麼鬼東西?感覺像是被人扔進了滾筒洗衣機攪了幾百個來回。
“沒事吧?”司空信走到謝書辭身邊,拍了拍他的後背。
謝書辭臉色發白,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隻好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這裡就是□□的識海?”許掌門落地後臉色也不比謝書辭好看多人,捂著胸膛,驚訝地看向前方。
司空信和柳大壯像沒事人似的,紫息則是消耗過多的精力,變成小蛇鑽進司空信袖中呼呼大睡。
謝書辭乾嘔半天,終於緩過神來,他發現自己正站在一片草地上,腳下的大地十分真實,草葉上的經脈,懸掛在葉片邊緣的露珠,一切都顯得栩栩如生。
“真的假的?”謝書辭嘟囔道,將麵前一株小草連根拔起,草根裹著細碎的泥土,他拿到鼻尖嗅了嗅,居然還真有泥土和綠草的芳香。
司空信解釋道:“識海相當於是秘境,一切都是修士用靈力構建而成。”
謝書辭把小草埋進土地裡,拍了拍掌心的泥土,心想這也太真實了一點。
他站起身來,跟隨眾人的目光朝前看去,立刻驚訝地張開嘴巴,“這是……淮州?”
在他們不遠處的前方,有一座巨大的城牆。
城牆上的石磚飽經風霜,幾乎每一塊上麵都有掉落的牆皮,在城牆上方,用紅色朱砂寫著兩個龍飛鳳舞的大字:淮州。
謝書辭記得,他們進入淮州的時候,並沒有見過這麵城牆。
許掌門歎道:“這或許是幾百年前的淮州。”
謝書辭聽後一愣,“許頤……太.祖他在自己的識海裡,構建了一個幾百年前的淮州?他……”
“興許與他的心魔有關,進去看看吧。”司空信道。
四人走進城門內,不多時,就看到了謝書辭現實中所在的城鎮。
城中房屋大多建立在水上,水路遠比陸路要多,船夫站在河邊吆喝,幾文錢載人過河,河中還有不少船隻緩緩行駛,兩岸邊小販擺著毯子賣東西,閣樓上女子對鏡梳妝。除了穿著與房屋不同,一切似乎和現實當中並無區彆。
“師尊曾說過,太.祖常年在家中修煉,閉門不出,我們直接去許家吧。”許掌門道。
眾人點了點頭,找了位船夫載他們過河。
謝書辭坐在船頭上,好奇地左顧右盼,識海裡的東西實在太真實,和現實中他看到的場景彆無二致。
“咻——”
謝書辭正朝周圍看著,一個荷包猝不及防地撞在了他身上。
他一愣,旋即看向岸邊的閣樓上,一位女子巧笑倩兮地看著他。
“不是?”謝書辭呆呆地說,他還以為這些人就像遊戲裡的npc呢,怎麼還有自主想法?
司空信慵懶地靠在船上,手裡擺弄著一隻荷包,低笑道:“他們雖不是活人,習慣和生活方式與活人相差無幾。謝書辭,你若願意留在這裡,娶妻生子,與現實中也沒什麼區彆。”
謝書辭驚訝道:“真的假的?”
“真的。我們隻是一縷意識,和這些人也沒什麼分彆,而且,以許太.祖如今的精神狀況,我們的意識可以輕而易舉地對他的識海產生影響。”
“什麼意思?”謝書辭不解道。
“雖說我們的意識進入了他的識海,但和秘境有所不同,更像是我們和許太.祖做了同一個夢,而且他現在身體極近崩潰,差不多已經失去了對夢境的掌控,在不影響大方向的前提下,我們的意識也可以對這裡產生影響。”
謝書辭一知半解,“比如?”
柳大壯以似懂非懂。
司空信抬起下巴,對柳大壯說:“你不是這麼自信嗎,想象一下那邊的女子心悅於你。”
柳大壯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是一位身材纖瘦的女子,他嫌棄地撇了下嘴,心想這時候出現一個完全符合他口味的女子多好啊。
腦海中的想法剛一冒出來,一個體態壯實的女子從岸邊路過,柳大壯立刻眼前一亮,那女子五大三粗有兩個謝書辭這麼壯,還回頭朝柳大壯拋了個媚眼。
女子一回頭,小眼睛寬額頭,鼻下還有兩撇小胡須,身上更是汗毛發達。
被她看一眼,謝書辭噩夢都得做好幾宿。
他打了個寒顫,問柳大壯:“這就是你的理想型?”
柳大壯沒顧得上回答謝書辭,一個媚眼朝女子拋了回去。
司空信隻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仿佛再多看一眼,都臟了他的眼睛。
許掌門乾笑道:“柳小兄弟果然不同於常人。”
謝書辭卻從這件事裡得到了啟發,如果他的意識可以對這裡造成無關痛癢的影響,那麼……
謝書辭不知想到了什麼,臉頰滾燙,低下了頭。
彆啊……這時候不能心猿意馬啊……可是,機會難得啊……
謝書辭腦海裡飄過一道身影,他立刻搖了搖頭,想把那道身影甩開,就在他心中天人交戰的時候,船艙的門被打開了,一道雪白的身影從裡麵緩緩走了出來。
謝書辭心跳一滯,再看清那人的臉時,他立刻捂住眼睛,無地自容地把頭埋到胸膛裡去。
謝書辭啊謝書辭,你是不是腦子有坑啊!
其他幾人看到從船艙裡走出來的少年也愣住了。
“這是……”許掌門詫異地說。
“我滴個乖乖。”柳大壯一個箭步走到少年身邊,繞著少年轉了一圈,仔細打量,連腰間懸掛的鈴鐺和桃花都一模一樣。
“謝兄,可以啊,簡直和你兄弟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說完,他正像用手去撥少年腰間的鈴鐺,卻被少年側身躲了過去。
司空信卻是一臉狐疑地看著突然出現的少年,心想這東西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少年對眾人的視線視若無睹,十分淡定地走到跟鴕鳥似的謝書辭身邊。
謝書辭臊得不敢去看身邊的人,指了指旁邊,問司空信:“怎麼讓這玩意兒消失?”
其實一般情況下,他們所產生的影響十分微弱,最多一柱香的時間就會消失不見。
可是司空信這廝精明得跟狐狸似的,目光審視地在少年身上停頓片刻,以防萬一,對謝書辭說道:“你想他消失,他就會消失。”
謝書辭一哽,“我要是不想他消失呢?”
“那他就一直存在唄。我滴個乖乖,你這弟弟平時待誰都沒個好臉色,反正現在都是假的,你讓他給我們笑一個,再跳個舞什麼的?”
聞言,少年抬起頭,眼中冷光四溢。
在謝書辭看過來的一瞬間,他又將頭低了下去。
謝書辭看了看少年的安靜的神色,問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謝書辭。”
沒毛病,自己想象出來的東西,當然記得他是誰。
謝書辭捂住臉,欲哭無淚,他發現自己壓根不能將小瞎子從腦海裡抹除。
“那你好好跟著我,彆亂跑,知不知道?”
雖說隻是自己想象出來的,謝書辭還是不由在心中將他當做謝安本人來對待。
船隻在河麵緩緩行駛,謝書辭心中罪惡感深重,抱膝坐在船頭上,將腦袋埋在膝蓋裡,深刻地反省自己近期越來越過火的行為和思想。
不行啊,這樣下去不行啊!
再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他要翻車了啊。
“湯、閒、笑!”
突然,岸邊傳來一聲男人的怒吼。
船上四人同時一震,紛紛站起身體,向聲源的地方看了過去。
隻見,在岸邊的閣樓上,一位黃衣女子從空中掠過,手中拿著一條白色褻.褲,瀟灑自在的笑聲頃刻響起,最後,女子落在了謝書辭幾人所在船隻的船艙之上。
隨著女子落下,船身一陣搖晃,謝書辭不由抓緊身邊人的胳膊。
剛才在滾筒洗衣機裡走了一遭,謝書辭剛緩過神來,猝不及防又晃了起來,他感覺自己胃裡的翻騰也要卷土重來了。
“可有事?”小瞎子問道。謝書辭搖頭,“沒事。”
“還給我!”男子半截身子探出窗外,惡狠狠地瞪視著船艙上的女子。
他探出的半截身子未著寸縷,一片精壯的胸膛露在外麵,岸邊幾位路過的女子見後羞澀的尖叫起來,謝書辭也往那邊看了一眼,心裡立刻“咯噔”一聲,正想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一隻手卻更快地伸了過來,擋在謝書辭眼前。
眼前一片黑暗,聞著鼻端熟悉的袖香,謝書辭心臟一顫。
靠啊!這家夥是自己想象出來的,當然自己想讓他乾什麼就乾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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