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曆國,天保五年。
內有大旱,外有北高國與南高國兩麵夾擊,內憂外患,民不聊生。
曆帝為了平息戰事,主動派使臣前往北高國,提議停戰並和親。
聽聞此訊,百姓莫不悲哀。
將舉國安危放在公主身上,自大曆國開國以來,這是首次。
更遑論曆帝主動提出以寵愛公主的名義,待出嫁時,厚禮隨嫁。
看似和親,實為進貢,這意味著大曆國的臣服與衰敗。
曆帝奢淫無度,隻貪圖享樂,聽佞臣諂媚,宦官掌權,百姓賦稅極重。
皇城之外一片怨聲載道,皇城內卻粉飾太平,喜慶祥和。城內的百姓甚至這種自欺欺人的喜悅氛圍中真覺得隻要送公主出去和親,戰事就能平定。
“北高國皇子親自前來,這麼有誠意,肯定不會有問題。”
“可是為什麼啊?北高國國力比南高國還強,為什麼要為了公主而和我們簽訂同盟契約。”
“你是外地來的,還真是什麼都不知道啊,那還不是因為蓬萊公主長得好看嘛!”
“對啊,聽說公主出生時天空中出現祥瑞,長至成年更是貌美如蓬萊仙人降世,才被聖上此封‘蓬萊’二字,不知出嫁那日我們是否有幸一睹芳容。”
“你倒是想得美,我還說想一親芳澤呢,但是公主芳容豈是我等能看的?倒不如現在醉一場來得實在。來來來,乾杯,等喝夠了咱去雲春樓過夜。”
身材高挑的女子穿著夜行衣從酒家後巷路過,正聽到這些酒鬼胡說著酒話。
她淩冽的眼睛裡的殺意一閃而過,抬眼看了看天色,闔眸,思忖片刻。她並不準備將寶貴的時間浪費這,快速遁入一片漆黑中。
……
大曆國雖國庫空虛,但宮中一切吃穿用度照舊,皇宮內外富麗堂皇。
哪怕蓬萊公主並不受寵,曆帝依舊做足了表麵功夫,將公主母妃生前所住宮殿賜名蓬萊殿,宮女無數,連殿內花園也有數人打點。
本來穿著夜行衣的女子此時已經換上了精致素雅的女官服,走在滿園春色裡,染上花香,壓住了身上的戾氣。
“欒尚宮。”小宮女見到她時,盈盈失禮。
女子隻點了點頭,繼續順著花園往深處走去。
小宮女們都不由自主鬆了口氣。
“欒尚宮氣場好強啊,沒法對視。”
“她總是這樣不苟言笑的。”
“在公主麵前她也不笑嗎?”
“她和公主的獨處時候可多了,誰知道呢。”
“嗬,想她欒夜南不過是在圍獵場受傷,正好被公主救下,聽說家裡人全都死於山賊手中,孤身一人。先皇妃見她可憐,就給了她一個身份,成了宮女。現在不過是仗著公主寵愛,就如此這般目中無人,真不愧是個宮外來的卑賤之人。”一位老人家嘴裡絮叨著的全是不滿。
她身後跟著幾個侍女捧著托盤,上頭放著大紅色的衣服和各種飾品。
幾個小宮女被這聲音嚇得瑟瑟發抖,急忙對老人家行禮打招呼:“慧嬤嬤。”
她們都知道慧嬤嬤和欒尚宮都是宮裡老人,而且素來不對付。這些宮女雖然都是世家裡挑選上來的,家裡都有些權勢,但畢竟都是些不受寵的旁係庶女,見到宮內掌實權的女官自然不敢得罪。
慧嬤嬤看著這些小丫頭一個個畢恭畢敬的模樣,還算滿意,冷言問道:“這幾天公主怎麼樣,還在鬨嗎?”
話音剛落就聽到花園深處的屋子裡傳來砰——的一聲。
宮女們一個都縮起脖子。
那是公主住的屋子。
公主從小就愛養花,更是把自己的寢宮選在了花園裡,稱之花房。生母去世後,她依舊沒有搬出來。
慧嬤嬤眯著眼睛,滿臉的褶皺如同重巒疊嶂,臉色很是難看。
其中一個世家身世好些,塞得錢也多些的小宮女,大著膽子開口:“慧嬤嬤,這又不知道是哪個朝代的花瓶給摔碎了呢。前幾天還絕食,在欒尚宮的安撫下,這幾天才肯吃飯,但依然隻有欒尚宮敢進公主房內。”
慧嬤嬤輕嘖了一聲,眼珠子一轉溜。
“公主都這麼大年紀了,還這般任性。但聖上有旨,這幾日公主必須試婚服。也罷也罷,你們把婚服交給欒尚宮吧,讓她勸說公主試衣服,彆平白無故惹聖上生氣,也不枉費公主這麼寵愛她。我,明日再來。”
慧嬤嬤讓身後的宮女把婚服和飾品留下,直接轉頭就走。
蓬萊殿的幾個宮女不敢說話,隻能接過婚服和飾品,行禮目送人離開。
她們用膝蓋想也知道,這老太婆是把燙手山芋丟給她們了。欲哭無淚,但也隻能大著膽子朝花房方向走去。
砰——
“我說了不嫁,不要逼我!”公主的聲音伴隨著花瓶一起落地。
剛入宮的小宮女,腿都在抖。
雖說蓬萊公主自先皇妃去世,世家也被曆帝打壓,便不受寵了。但她畢竟是天潢貴胄,現在還背負起整個大曆國未來,誰也不敢冒犯。
最後還是有一個宮女被眾人推上前,敲了敲門。
門裡傳來的是欒夜南的聲音:“何事?”
小宮女鬆了口氣,小聲回答:“欒尚宮,慧嬤嬤送來婚服,一定要公主試穿。說明日會來確認婚服是否需要改動。”
吱呀。
花房的木門打開。
小宮女嚇了一跳,退後兩步,手裡放在托盤裡的婚服和首飾卻被接走了。
小宮女抬頭,就見欒夜南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明用意的詭異笑容,一晃神後就消失不見。
她急忙搖了搖頭,慌張施禮:“多謝欒尚宮。”
欒夜南點頭,沉聲說道:“你們先去準備些吃食,我讓你們來再送過來。我勸勸公主。”
“諾。”宮女們急忙施禮答應,簡直不想在這兒多待一秒。
欒夜南變無表情地將花房大門關上,就聽到身後又是“砰——”的一聲。
欒夜南轉頭,無奈地搖頭淺笑:“她們已經走了,公主。”
坐在對麵軟塌上的華服美人,側靠著撐著手,麵對著榻上整齊擺放的花瓶,不滿地將其中一個花瓶裡插著的花拿出來,再抓著瓶身向上一丟。
花瓶騰空而起,而後墜落。
砰——
“你又叫我公主。隻有我和南姐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