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厭聲剛想說什麼,忽然覺得頭像被鑽了一下,從內而外地傳來一陣刺痛。

“怎麼了?”宋風止瞬間察覺到他的不對,收斂了開玩笑的意思,抬手想給他按一下緩解疼痛,但是又怕自己手法不嫻熟,反倒按壞了。

刺痛持續了七、八秒才漸緩,陸厭聲微皺著眉:“沒事,就是好像剛剛……有什麼東西從腦子裡閃過去。”

“你想起什麼了嗎?”宋風止頓了一下,問。

他聲音裡帶著不易察覺的緊張。

陸厭聲帶著茫然回憶了一會兒,還是搖頭:“沒有。”

“我覺得,過兩天我們還是找一個信得過的醫生看一下。”宋風止說,“隻是失憶也就罷了。如果有後遺症的話……”

他想起陸厭聲授勳儀式上播放的那些畫麵。

他自己也是機甲駕駛員,自然更清楚,駕駛機甲的時候需要多麼集中的注意力。

如果在高度緊張的情況下,陸厭聲像剛剛那樣頭痛複發……戰鬥可是無法按下暫停鍵的。

但生命卻可能因為這樣的“小失誤”,被永久暫停。

陸厭聲沒有反對。徹底擺脫了痛感之後,重新掛起笑容。

“我們去吃晚飯吧。”他說,“我訂好了一個餐廳。”

-

兩人從偏僻的軍港乘坐飛行器到幾乎位於上城區中央的餐廳時,早已經過了飯點的時間。

大概是從醫院出來之前,在那個顯然不是給一般人用的治療艙裡呆過,兩個人現在竟然都沒有過分饑餓的感覺。

然而飛行器的門剛一打開,兩人走進餐廳大門,撲鼻而來的鮮香味道瞬間勾起了饞蟲。

餐廳的私密性做的很好,且人也不多,這兩位討論度正高的人竟然也沒有引起什麼波瀾。

“這個是我從小就很喜歡的一家餐廳。”陸厭聲說,“剛好在訓練場和我家的直線路線中間,小時候訓練完,被我媽打得……有點慘的時候,我都會來這裡犒勞自己一頓。”

說著,他忽然察覺到宋風止微微皺起眉。

“你不喜歡這裡的味道嗎?”陸厭聲問。

幾百年前,為了高效的工作,星際人發明了營養劑這種食物和能量攝取的代替品。經過這麼多年的發展,味道倒是花裡胡哨了不少,但口感始終還是不能和真正的美食相媲美。

不過也有人並不那麼在意,習慣於每天用營養劑維持精準到小數點後兩位的能量需要。

宋風止搖頭:“我不喜歡營養劑。”

他沒有必要在這件事情上說謊。身為政客家的小少爺,宋風止從小的一日三餐都有保姆按照營養食譜準備,他哥哥還經常說他,話是不怎麼說,可在吃食上一張嘴卻刁得厲害。

宋風止曾經覺得,如果不是哪天世界末日了,再也吃不到新鮮食材,他就算是餓死,也不會碰營養劑一下的。

可是現在他的嗅覺味覺似乎都在告訴他,他好像……已經離開新鮮食物很久了。

陸厭聲忽然靠近了一些,湊到他耳邊小聲說。

“可能是二十八歲的你總是忙著工作,沒有時間做飯吃。”

宋風止剛想說自己也不會做飯,就聽見他又開口。

“沒關係,現在我回來了,我做給你吃!”陸厭聲眼神亮亮地說,像是在邀功,就像是想要把所有好的一麵都展現出來的……推銷員。

隻不過被熱情推銷的這個,是他自己。

宋風止抿唇,半晌才開口:“不麻煩了……你也還要工作。”

陸厭聲看著他,認真道:“小宋首席,請你複述一下我的職業。”

宋風止不知道他要乾什麼,想了想,對仗似的回答。

“小陸元帥?”

“……誒。”陸厭聲忽然耳根紅了一下,下意識說,“在呢。”

宋風止疑惑地看他。

陸厭聲這才輕咳一聲,解釋:“我的工作就是打仗嘛,現在人在首都星,邊境又挺太平的……我現在也算是休假期了,每天隻要在家複習一下最近十年的戰役,剩下也沒什麼其他的事。”

“軍備申請彙報呢?”宋風止問。

陸厭聲:“讓葉初鳴辦去了。”

“軍演?”

“米爾斯在管。”

“12月了,年度總結總該……”

“有書記官。”陸厭聲說,“小宋首席覺得我還有什麼彆的工作嗎?”

宋風止一時間確實想不出什麼,沉默了幾秒。

“你現在好像確實沒什麼工作。”

陸厭聲挑眉:“不啊,我還有一項最重要的工作。”

他定定地看著宋風止的側臉,措辭兩秒才慎重又鄭重地開口。

“休假期我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把你照顧好。”

說完以後,他兀自心臟亂跳,然而等了好一會兒,直到他差點不小心撞上前麵的橫欄,直到他們已經快走到定好的包廂前,麵前宋風止白皙的側臉上,這還是沒有和他料想的一樣,染上一點點害羞的紅。

……是我還不夠深情嗎。

陸厭聲垂在身側的手有些尷尬地攥緊。

就在他試圖想出某些話題,來打破這個略顯僵硬的氛圍時,他終於聽見宋風止開口。

“可是我不喜歡工作。”清冷的聲音說。

他的語氣帶著一絲猶疑,中和了嗓音自帶的那種不近人情的冰涼,尾音又軟軟落下。

像是被雪遮掩著,從冬眠洞穴裡探出一隻軟絨耳朵的小狐狸,在偽裝之下試探著什麼。

陸厭聲隻覺得腦子有點木,他知道宋風止應該話裡有話,可自己不爭氣的大腦,已經完全分辨不了更深層的東西了。

“我……我也不喜歡工作。”他下意識附和。

宋風止忽然偏頭,輕輕瞥了他一眼。

——我是你的工作嗎?

他本來想這樣反問,淡色的唇微張,卻又還是沒有說出口。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有些過界了。

……像恃寵而驕。

而宋風止,本該永遠不需要恃任何人的寵才對。

他不著痕跡地微微皺眉,收回視線。

“我對這裡有一點印象。”宋風止隨意開口轉移話題。

陸厭聲磕絆了一下才說:“是我帶你來的嗎……?我以前就想著,如果我以後有了喜歡的人,一定要帶他來這裡嘗嘗。”

“我不記得了。”宋風止搖頭。

說話間兩人走到包間門口,正要推門,忽然看見不遠處,有一個長相穿著都文質彬彬的青年向他們招了招手。

“宋首席,陸元帥!好久不見!”

氣質文雅的青年走近,看著並不算熱切的兩個人,笑了一下。

“你們怎麼了?七年不見,忘了我這個大學同學了嗎?”

陸厭聲剛想笑著道歉承認,卻聽見宋風止的聲音。

“西爾維斯特教授。”宋風止微微頷首,“很久不見,在第一軍校任教還順利嗎?”

陸厭聲頓了一下。

……?這人誰?

為什麼宋風止剛醒來的時候,連自己都不記得了,現在記得這個人……?

他看向那位文質彬彬青年的眼神,忽然變得犀利起來。

西爾維斯特很明顯察覺到了陸厭聲並不怎麼友善的眼神,溫和笑道:“我是不是打擾你們約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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