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星時說每一句話時,顏又的腳步變得更慢,最後停在路邊,沒有路過的人,也沒有車行駛的地方。
他仰頭看向薑星時,似乎有很多想說的話,但都很難說出口。
薑星時伸出手,很輕地捧住顏又的臉頰。
顏又的眼睛是濕的,沒有離開眼眶的淚水像是流動的寶石,在黑暗中也會發光,薑星時很想去吻。
顏又緩慢地眨了幾下眼,他想要那些眼淚消失。
薑星時平靜地說:“那些都是小時候的事,我已經忘了很多了。”
顏又點了下頭。
他的演技又突飛猛退,回到了從前被薑星時評價為很爛的水平。顏又努力讓自己的神情變得平常,但沒太大用處。如果有人在這裡的話,是對他了解很深的顏秀文或譚修明,看一眼就能知道不對。而陌生的人,多看一會兒,也會發現,顏又那麼喜歡薑星時,並為了這個人感同身受的難過。
有的人喜歡挖掘彆人的痛苦,在聽到痛苦那些痛苦過往時表現出很少的同情,便覺得自己付出很多,可以打動對方。
顏又不是這樣的。
薑星時是顏又不能看透的人,但即使如此,他也知道,薑星時不願意得到那些廉價的同情或者感歎。
他希望薑星時忘記,也不想再談論這些了,這些無意義的事。
薑星時低頭看著顏又,他的手指張開了些,顏又的臉太小了,很輕易地包住了半邊臉,中指指尖落在眼角的位置。
他有點輕慢地說:“顏又,你的臉好熱。”
顏又又有點討厭這個壞人了,但還是決定忍耐。
薑星時鬆開手,他問:“要回家嗎?”
顏又搖了下頭。
顏又的性格在人群中顯得很不同,甚至是孤僻。但在母親顏秀文那裡卻是全世界最乖的那類小孩。但這樣的小孩,在遇到喜歡的人時,也會頭腦發熱,也會叛逆。
薑星時等待他的回答。
顏又沉默了一小會兒,咬了下嘴唇,他說:“今天沒有那麼想回家。”
意思可能不太明顯,但其實是想得到薑星時的邀請。
可能考慮到兩個人還是友好的同學關係,顏又猶豫了三秒鐘,裝作很隨意的樣子問:“班長,你家在哪?”
他頓了頓,有點自欺欺人地說:“很遠嗎?”
薑星時回答得很認真,他說:“不遠。顏又,要來我家嗎?”
去薑星時的家,好像是一件遊離於現實以外的事。與薑星時有關的一切,對顏又而言,都是新奇的,都是一次冒險。
他不知道下一步要怎麼做,會發生什麼,也不知道所謂的係統,將會發出什麼新的指令,也許會令顏又討厭、憤怒,痛苦,讓他感覺到被欺騙。
但顏又沒有猶豫地點頭。
街道很長,時間不算太晚。最後,他們決定搭乘公交車回去。
這個街區十分荒涼,即使是車站旁邊,也隻開了零星的幾家店,其中有一家是書店。
出於某種理由,或者是某種衝動,在等車的途中,顏又買了一本書。
櫥窗中擺滿了裝幀精美的幼兒童話,顏又挑了一本格林童話。公交車停在站點,除了司機以外,車上沒有第二個人,顏又走到最後一排,薑星時坐在他的旁邊。
公交車行駛得很快,顏又看著窗外,終於擁有了實感。
他打開手機,給譚修明發了個消息,說自己今天不回家。
譚修明問:[不回家,不回家你要去乾嘛?]
顏又對發小的智商感到絕望:[意思是,如果我媽媽問你,就說我去你那了。]
譚修明:[。]
不聰明的譚修明敏銳地發覺顏又話語中的未儘之意:[不會是要和薑星時吧?]
這一次,輪到顏又:[。]
譚修明發來的消息陰陽怪氣:[也就是說,我的一個朋友要去談戀愛,要和男朋友一起過夜,但是卻要讓我說話給他背鍋。]
顏又堅持糾正他話語中的錯誤,以及維護岌岌可危的尊嚴:[還不是男朋友。]
譚修明問:[不是男朋友……那這個問題不是更嚴重了,雖然大家都是男的,但總感覺很危險啊……]
顏又失去理智:[……你好多話,幫不幫忙!]
最終,譚修明還是無條件地決定幫助顏又。在他本來的設想中,顏又這樣高傲的個性,是要單身一百年的。現在高中就搞早戀簡直是個奇跡。作為發小,他必須守護這樣的奇跡。於是,很講義氣地出門通宵,和父母交代的是顏又找他玩,幫顏又圓了謊話。
公交車停在小區外不遠的路口。
顏又穿過狹窄的樓道,停在一扇門前,薑星時用鑰匙打開門,走了進去,打開燈,對顏又說:“進來。”
這是一間陳舊的老房子。牆壁上有大片斑駁脫落的油漆,露出裡麵灰褐的底色,且到處都是空蕩蕩的,幾乎沒什麼家具。
薑星時住在這裡。
顏又聽到他問:“要不要洗澡?”
淋浴設備老化嚴重,有點難用,顏又努力克服了困難。洗完澡,換上薑星時的衣服,推開一扇很小的門,裡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