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恙腳步定在原地。
他沒想到容懷這麼快就醒過來,也沒想好以什麼樣的表情和他相見。
分彆時間並不長,但秋水恙卻覺得像過了好多年,但凡他閉上眼,那天容懷擋在他麵前纖細的背影曆曆在目,他不知道盛怒中的嬴燭會如何折磨容懷,想到那些聽見的傳聞,他輾轉反側不能安寧。
容懷……
容、懷……
容懷遭受的這些折磨和痛苦都是因為他,秋水恙心尖發顫,手臂竟也在發抖。
容懷也很詫異,他詫異的不是秋水恙的到來,而是自己現在睡得這樣沉,秋水恙一進屋他居然沒有第一時間察覺到。
因為兒時不愉悅的經曆,容懷睡覺一直都是半夢半醒,有的時候睡眠質量差到必須佐以寧神香為輔助才能睡過去,沒想到在阿焱身邊待的時間長了,也能漸漸無意中放下那些過往,睡得這麼沉。
他在秋水恙懷裡輕輕掙了兩下,“師尊,怎麼忽然來了……”
秋水恙擔心傷到他,便鬆手將他放回床榻上,竭力維持著語氣的平靜:“祠堂結界禁錮修士,身係龍脈的隱世宗族不受約束,他們潛入祠堂把龍血分給我們,將我們救出來……”
話說到這裡,他頓了頓,才勉力把後半句話說出來,聲音艱澀:“……結果卻聽說你要和魔主成婚。”
容懷注意力都放在前半句話上,他心知那出手相助的隱世宗族肯定是敖晝家族,他們發現敖晝命牌碎裂,萬般悲痛下肯定會去調查因果,在得知是魔主嬴燭動得手,必然會籌謀計劃進行報複。
這些隱世宗族自詡血脈高貴,向來避世不出,對於族人卻極其維護,嬴燭之前在修真界掀起了何等腥風血雨,但他們一直熟視無睹無動於衷,直到敖晝慘死,他們這才想起聯合修真界修士向魔主嬴燭複仇。
其中恐怕也少不了姬雲憫等人運作。
係統大驚失色:“宿主,這些人要聯合起來對付嬴燭?那你還不想辦法趕快阻止呀?”
“為什麼要阻止?”容懷垂下眼簾,在腦海中輕笑一聲:“等這些懷揣仇恨的人抱團在一起,一勞永逸處理乾淨不好嗎?”
“況且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不需要阿焱費心,我就可以做的乾乾淨淨。”
係統瑟瑟發抖:“……”不愧是你大魔王!
見容懷低著頭不說話,秋水恙嗓音艱澀地道:“是真的嗎?”
“……成婚,是真的嗎?”
容懷:“是真的。”
秋水恙眼眸微斂,雪白的袖口微微發抖,容懷坐在床上,從他的角度能清清楚楚看見褻衣下玉膚斑駁不堪的痕跡,可以想象嬴燭是如何疼愛這具身體,這一幕像針往他的心臟上紮,他道:“容懷,我知道他強迫於你,你彆無辦法,所以我來帶你走。”
容懷笑了:“走?能去哪裡?”
“去哪裡都可以,”秋水恙從懷裡掏出一捧雪華花,花枝纖細,花瓣如垂絲海棠潔白如雪,他遞給容懷,容懷看了一眼沒接。
秋水恙眼裡失落一閃而過,隨手把雪華花放在桌上,目光靜靜地凝視著他,細看能看到向來淡漠的眼神中漾起淡淡的痛惜,他平靜地說:“我會把畢生修為傳給你,你從此遠遠離開這裡。”
秋水恙畢生所求無非大道飛升,現在竟願意把畢生修為都傳給容懷,甘願淪為一介凡人,容懷也略覺詫異:“……”
這個打算是秋水恙早已想好的,在這段時間裡,他腦海裡反反複複出現最多的就是容懷。羞澀地遞給他雪華花的容懷,出門曆練風塵仆仆,回來後迫不及待給他送禮物的容懷,在生死時刻擋在他麵前容懷……
這樣的容懷,卻從來沒有奢求過他的回應。
這些畫麵就像雁過留痕,生動的刻畫在他的腦海裡。
那麼他身為師尊,又對容懷做過什麼呢?
平時冷漠以對,不公平的對待,甚至為了姬雲憫要犧牲容懷。
現在生死存亡,他也想,至少也為容懷做些什麼。
容懷笑了一聲:“師尊,您或許誤會了,我不會離開這裡,比起曾經的天衍宗,我更喜歡在嬴燭身邊……”
秋水恙淡漠的眼神微微震動,但他並不相信,容懷傾心待他他都看在眼裡,不可能短短幾日便移情彆戀。魔主生性凶殘,定然他是強迫容懷,視線落在容懷身上,那些刺目的痕跡讓他痛苦不堪,他努力維持著理智和冷靜道:“即便如此,我也要帶你離開。”
“你想帶他去哪兒?”一道低沉冷肅的嗓音陡然響起。
秋水恙神色驟然冰冷,平素波瀾不驚的眉眼浮生出一絲怒意,他偏頭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