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鏡台並不是來偷看明荔枝的。
而是來視察巷口新開的冰淇淋店。
——不管彆人信不信,反正秘書因要照顧打翻了醋壇子、卻還不想被弟弟發現的某人,而被迫寫在日常行程裡的,就是這樣。
自從祈行夜帶著冰淇淋到懸鏡集團逛了一圈,請小半個集團的人吃了冰淇淋,門口的冰淇淋車都忙成陀螺後,明鏡台就一直惦記著要將小荔枝喜歡的冰淇淋店,開在偵探社門口。
孩子總不回家怎麼辦?
那就讓孩子喜歡的東西,跟著他一起搬家。
對尋常人來說是天方夜譚的大遷移,明鏡台大筆一揮就搞定了。
這家國際連鎖主打高端的冰淇淋品牌,一開始還傲嬌的不同意,嫌棄京城老街區的巷子拉低自己的格調。
明鏡台冷笑一聲,乾脆把它遠在A國的主體總部全買了下來。
高端?格調?
如果小荔枝不喜歡,你又算什麼東西?
品牌方當場傻眼,嚇得差點沒在明鏡台麵前跪下來。
冰淇淋店也火速在巷口開業。
事實證明,祈行夜沒騙明鏡台。
小荔枝真的很喜歡這家店的冰淇淋。
就是太貴了,一個球就要一百塊。
小荔枝摸了摸口袋裡準備買烤腸的兩塊錢,趴在冰淇淋店門口眼巴巴吸溜口水。
明鏡台看到照片上小荔枝水汪汪渴望的眼睛時,心臟都“噗通!”一聲被擊中了。
但當他得知自家心愛的小荔枝,竟然因為價格才這樣可憐兮兮隔窗渴望後,難得暴怒了。
什麼破冰淇淋,小荔枝都買不上?
降價,統統給我降成一塊錢,不,五角!
明鏡台還憂心忡忡的詢問秘書:“最近的年輕人,零花錢很少嗎?定價多少比較合理,一角?”
秘書:醒醒,明先生,您當是我小時候那會買辣條呢……還一角錢。現在很多人連一角錢長什麼樣都快忘了吧。
品牌方就差抱著明鏡台的大腿哭了。
賠錢啊!真的賠錢啊!
雖然他們賣的貴,可成本也高啊,真材實料頂尖的好食材創造的好味道,怎麼能賣一角錢?怕不是做慈善呢吧!
況且這一家店降價了,也影響品牌整體商業價值——最後會把整個品牌賠進地底的老板!
明鏡台卻冷哼:“我賺這麼多錢,如果不是給小荔枝花,那那些數字有什麼意義?”
懸鏡集團大筆一揮,表示:賠!隻要小荔枝喜歡的,賠到底也要讓小荔枝買得到。
堂堂懸鏡,萬億身家,不就是兩代掌權人給小荔枝準備的後盾嗎?
品牌方已經哭暈在廁所。
在明鏡台對小荔枝過於強大的愛中瑟瑟發抖,感覺自己已經被刷新了對兄弟情的認知。
明鏡台在得知小荔枝果然在降價後天天跑冰淇淋店,快樂蹲守他最喜歡的樹莓和黃桃口味後,心滿意足的表示,這個品牌總算還有點存在的價值。
但誰都沒想到,明鏡台高興又不想被看出自己高興、於是努力繃了一路唇角,結果還是掩飾不住眼中濃鬱笑意的來到偵探社後,卻好死不死的,正好撞上了雲翳清和明荔枝親密互動的一幕。
明鏡台瞬間沉下了臉,眼眸冰冷,山雨欲來。
秘書和一眾保鏢戰戰兢兢,大氣不敢出,唯恐被怒火波及。
“明,明先生。”
秘書咽了口唾沫,在保鏢們眼神催促下硬著頭皮上前:“需要進偵探社,把那不法歹徒帶走嗎?”
明鏡台還沉浸在憤怒中,眼不錯珠的死死盯著明荔枝和雲翳清密切接觸處。
小荔枝衝野人笑了,不愧是我家崽,真善良。
野人怎麼敢碰小荔枝的手,找死!放開,立刻放開!
雲翳清:“阿嚏!阿嚏!”
他莫名其妙往身後看了一眼,隻覺得脖頸發涼,像被什麼凶獸陰森森盯上了一樣。
但就在他轉回身,剛準備衝明荔枝笑的時候,忽然一股澀意湧上鼻腔,仿佛被人打了一拳一樣,接連“阿嚏!”到根本停不下來。
明荔枝:“?誰在罵你?”
“老板說了,他罵秦主任的時候,主任就會打噴嚏。雲哥你和誰結仇了嗎?”
他誠實道:“雲哥你到底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對方怎麼罵你罵得這麼凶。”
雲翳清委屈死了:“除了你家老板,還有誰會這麼念叨我?”
他罵罵咧咧,但習以為常:“就算是驢拉磨,也得給口吃的吧。祈行夜,黑心老板!”
光讓他工作但不給錢。
——還罵他!
遠在百裡外的祈行夜:“???”
雖然我是偉偉的學生,但我還不想繼承“鍋神”的稱號,謝謝。
更令雲翳清奇怪的是,莫名其妙的噴嚏在走出偵探社後,竟然就這樣消失了?
雲翳清趕緊搓了搓手臂,回頭衝柳樹的方向拜了拜:“大仙莫怪,大仙莫怪,回來給你買玫瑰花種子。”
怪不得是鬨鬼凶宅呢,太可怕了,在裡麵直發冷,一出來就好了。
猝不及防被拜了的柳大壯:“嗯???”
不是她啊,她殺祈行夜的人乾什麼?
柳大壯一臉莫名其妙。
而不遠處的秘書:“…………”
他小眼睛默默瞅向明鏡台:老板的愛憎這麼分明的嗎?野人一離開明小公子,就變成普通空氣,連一個眼神都不給了?
“明先生,我們要進去嗎?”
秘書垂首請示:“明先生想要見小公子的話,現在正是好時機,偵探社裡隻有小公子一人在。”
——不會有人發現您是個會暗中關注弟弟,卻又不敢讓弟弟知道的可憐老父親的,您放心吧。
秘書本以為明鏡台一定會答應。再不濟,也會靠近點接觸。
卻沒想到,明鏡台聞聲一頓,矗立良久,卻還是神情複雜的轉身。
“不了。”
他淡淡道:“荔枝不喜歡我出現在他身邊。”
以明鏡台的身家,不論弟弟想上世界哪所頂級名校,即便是坨爛泥,明鏡台也能憑著金錢魔法穩妥送弟弟進去。
但明荔枝卻異乎尋常的刻苦,他甩脫了“明”這個姓氏帶來的一切加持,憑實力自己高分考入了京城大學。
像是想要向“明”這個姓氏證明,他不僅僅是“明小公子”,更是明荔枝。
除去父輩和兄長的輝光之後,他同樣,也能扛起自己的人生。
錄取通知書來的那天,明鏡台高興得在重要會議上連連出神,笑意止也止不住。
他很高興能送明荔枝去京城大學報到。
站在熱鬨歡慶的學生和家長群中,聽到旁人興高采烈的問他是否是學生家長的時候,那份滿足感,比明鏡台十八歲那年憑自己拿到百億合同,還要充盈而令人幸福。
仿佛是很多年前,渾身是血的母親倒在血泊中瀕死,但仍不放心年幼的小荔枝,反複喃喃,囑咐他要照看好弟弟……
那份承載著生命重量的囑托,終於有了回應。
明鏡台第一次做“父親”。
在商場上遊刃有餘,從不畏怯任何大場合的懸鏡集團掌權人,卻現學現賣,動作生疏的學著其他父母為新生做的準備,也幫明荔枝收拾寢室,鋪床鋪。
在高聳入雲如天宮般的CBD昂貴寫字樓最頂層高高在上,令無數同行絕望的商業巨子,走進了人間,沾染了煙火與溫度。
但明荔枝不高興。
反而一臉驚恐,戰戰兢兢的看著他。
看清明荔枝的眼神時,明鏡台愣住了。
一腔熱切溫度,也慢慢冰冷,難得的興奮降回到平日裡的理性平穩。
他推了推無框眼鏡,不需要明荔枝再說什麼,便率先離開了狹小的寢室。
孩子長大了。不需要他了。
他一點也不傷心,真的。
——就是那段時間懸鏡的競爭對手,全都遭了殃,被打擊得毫無招架之力。
“荔枝已經是成年人了,他會照顧好自己。”
明鏡台平淡道:“隻是順路看他一眼而已,沒有靠近的必要。走吧。”
深知那些遠古舊事的秘書,再看向明鏡台背影的眼神,頓時變了。
=.=
信您這話,不如相信我是秦始皇。
明鏡台:我沒哭。
秘書:您把眼鏡摘下來看看=.=
“老板!”
明荔枝驚喜的呼喚聲忽然從身後傳來。
明鏡台腳步一頓,到底還是抵不過身體本能,誠實的轉身看去。
“我還以為老板你要等晚上才能回來呢。”
明荔枝笑容燦爛,因為看到祈行夜而真心實意的快樂。
看得明鏡台愣在原地,一股酸澀漫上心頭。
“荔枝從來沒對我這樣笑過。”
明鏡台幽幽怨念。
秘書:“……”
彆說了BOSS,越說顯得越慘了。
他很想勸明鏡台趕緊轉身離開,眼不見心不煩,雖然得不到小荔枝的笑容,但也看不見不是?
可明荔枝驚喜的笑聲,卻將明鏡台牢牢釘在原地。
“狼?老板你在哪撿到的狼,好帥!”
看到祈行夜身邊亦步亦趨的狼犬時,明荔枝瞬間星星眼。
祈行夜:“……”
他強調道:“是可愛狗狗。”
明荔枝:“狼!”
祈行夜:什麼指狗為狼行為。
但看小荔枝高興,他也隨他去了,拍了拍狼犬的腦袋,狼犬瞬間會意,從凶狠緊繃的戒備狀態瞬間鬆懈成嚶嚶怪。
下一秒就被小荔枝驚喜抱住脖子狂rua,兩隻立起來的大耳朵都隨風搖擺起來。
狼犬:嚶嚶嚶~
在嗅聞中意識到明荔枝身上沾滿了祈行夜的氣味,是好大哥的小弟後,狼犬對小荔枝的態度立刻大轉變,從陌生警惕到熱情狂.舔。
舔.得明荔枝站立不穩,被大狗狗過分熱情的直接撲倒在地,乍一看整個人都陷入了順滑發亮的蓬鬆毛毛中。
明荔枝被逗得笑個不停,又是喜歡又是怕癢,在院子裡和大狗鬨做一團,頓時為偵探社的院落增加了不少熱鬨氣氛。
看得柳大壯嫌棄得直撇嘴:“祈行夜你從哪抓來的狼?百年沒熟悉過京城,現在京城也有狼下山進城找吃的嗎?”
“我還以為隻有長白山腳的老家,每逢冬天能看見狼進村。”
祈行夜:“雖然很感謝你對小陸顏值的誇獎,但人家確實是狗。”
他忽然很擔心,當威風凜凜的護衛狼犬,落在自家偵探社這堆厲鬼瘋子怪物手裡……該不會被欺負吧?
祈行夜的擔心成了真。
柳大壯肉眼可見的對狼犬嫌棄:“噫——最討厭狗了。它該不會把我的玫瑰花吃掉吧?”
話音剛落,正在與明荔枝瘋玩的狼犬,就在一個翻滾中,不小心壓向一旁。
剛剛好,壓塌了一片玫瑰花叢。
柳大壯:“…………”
祈行夜:“呃……”
霎時間,空氣都寂靜了。
狼犬對危險本能的嗅知讓它瞬間支棱起耳朵,仰頭向坐在花叢中卻黑了臉的柳大壯望去,一雙藍眼睛濕漉漉的無辜。
狼犬:“嗚~QAQ”
柳大壯勃然大怒:“臭狗!!!敢壓老娘的花?這可是姑奶奶我和餘荼的定情信物!”
話音未落,她就已如離弦之箭般直衝向狼犬,眨眼間已經從原地消失,速度快得甚至掀起一陣颶風。
狼犬還未反應過來,就已經被按倒在地。
祈行夜:“!!刀下留人,啊不,留狗!”
看,他擔心的事情都是有依據的——家裡供的到處都是祖宗,惹了哪個都不行。
怕是連身為道士的李龜龜都沒有見過這場麵。
——厲鬼揍狼犬。
花瓣四濺,塵土飛揚。
威風凜凜的狼犬,硬是被穿著旗袍的厲鬼姐姐掄起拳頭一頓胖揍,揍成了鼻青臉腫的小可憐。
最後還是祈行夜在中間拉架,承諾柳大壯一定幫她把玫瑰花複原,還交待讓小狼狼任由柳大壯驅使,替它自己贖罪,柳大壯這才願意鬆開拎著狼犬脖子的手。
頓時一把銀灰色的毛毛飛舞。
狼犬:QAQ好,好可怕。
不愧是我好大哥的朋友們,都像大哥一樣凶殘。
哽咽。
而被過分熱情的狼犬淹沒的明荔枝,也總算有了喘息的機會,終於能拍拍土,從地上站起身。
“不過老板,你怎麼這麼早回來了?”
明荔枝深知調查局和科研院等各方情況,不論怎麼想,都不是祈行夜能悠閒下班回偵探社的情況。
這讓他不免皺眉擔憂:“是事態惡化了嗎?”
“可以這麼說吧。不過。”
祈行夜眨了眨眼睛:“這次回來,主要是為了提前收拾偵探社。”
明·大內總管·家務聖手·偵探社媽咪·荔枝:“?”
“老板,你這是在說我把偵探社打理的不好嗎?QAQ”
“嗯?不不不。”
祈行夜趕緊順毛摸:“和小荔枝沒關係。是說餘荼他們。”
笑意在他眼中醞釀,他意味深長的衝明荔枝眨了下眼:“他們要回家了。”
那些挑剔環境又能打的3隊,終於要回來了。
不僅是3隊,還有左春鳴和他弟弟,也都要撤回到偵探社養傷。
祈行夜從未如此慶幸過,自己買的是獨棟小樓,麵積足夠這些人用。
不然,光這些祖宗聚在一起,每天為了生活小事掐架,都足夠令人頭疼的了。
明荔枝在短暫的愣神後,終於反應過來這是什麼意思,頓時歡呼雀躍,激動得猛地衝向祈行夜一個熊抱,把自己整個人都掛在了他身上。
“啊啊餘隊他們終於要治好回家了嗎?他們真的能治好嗎?聶文也是嗎?”
明荔枝不可置信,一再追問。
他是見過聶文的狀態的。
已經死亡……甚至死亡數日,屍體才被帶回調查局。
雖然當時祈行夜就向他保證,一定會想儘辦法救大家,但就算是對祈行夜最深信不疑的明荔枝,也不敢相信死人複活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