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映堂仍在憂心於不斷上升的汙染粒子。
直到商南明仿佛是不經意間歪了下終端,讓他看到了餘荼發來的消息。
楓映堂:“…………”
千想萬想,忘了餘荼這個大殺器。
一想到自己在外麵憂心,還和技術人員吵架,擔心是汙染物越過阻斷圈偷襲,結果餘荼在外麵快快樂樂殺汙染物……
楓映堂就覺得牙疼。
商南明瞥了眼楓映堂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
他告訴餘荼:[到遠處去處理汙染物。楓副官在生氣。]
不然等餘荼回來,將收獲一隻陰陽怪氣的糖糖。
餘荼高高挑起眉尾,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之後,低低笑出聲。
[看在楓映堂的麵子上,好啊。轉告他,他欠我一次。]
楓映堂:“……!”
鬱鬱的楓映堂直到餘荼發來的戰況統計,看到短短幾十分鐘內,單是餘荼和白翎羽兩人,就已經殺死數種汙染物,這才神色和緩了些。
“長官,如果餘隊長那邊可以確認,這些汙染物沒有二級擴散汙染,同種類汙染物已經全部死亡,那我就可以將它從名單裡劃掉了。”
楓映堂笑眯眯道:“恭喜餘隊長旗開得勝。”
商南明:“你的表情不像在恭喜。像報喪。”
楓映堂掛著假笑的回去告訴技術人員,不用再檢查設備了,罪魁禍首已經找到——是調查官殺汙染物殺得太快,在周邊屍骸堆積,才造成短時間內的汙染係數攀升。
那笑容,堪稱咬牙切齒。
看得技術人員脊背發涼。
他抖了抖,不由得開始飛快回憶,自己剛剛在與楓映堂吵架的時候,是不是大聲了一點。
“這麼多?”
技術人員看著拍回來的照片吃驚:“你們調查局,是派了一整支隊伍過去嗎?”
楓映堂聽出對方真正想問的問題,笑眯眯道:“放心,你可以隨時查看,看那些派出去的隊伍是否還在計劃的路線上。調查局沒有違反合作,私下調派調查官離崗。”
“也沒有那個必要。”
楓映堂將照片摔在技術人員麵前,揚了揚下頷:“對付汙染物,何須那麼多人?”
“一位調查官,足矣。”
睥睨鄙夷。
一時將特工局眾人震撼在原地。
他們看著照片上汙染物的慘烈殘軀,久久無法回神。
一個人……就能殺到連汙染粒子都疾速上升的程度?
調查官,何其可怖!
技術人員隻覺得脊背發涼。
當晉南過來向技術人員核對情報時,就發現對方態度了太多,尊重而專注,和之前的態度簡直不是一個級彆。
晉南:“?”
他一頭霧水,回身問楓映堂這是怎麼回事。
楓映堂輕笑:“亮了下拳頭,被嚇到了。”
他確實沒說謊,是一位調查官做的。
——隻不過,是戰力第一的恐怖存在罷了。
晉南:“?”
餘荼管殺不管埋,扔了一路的汙染物殘骸。
為了指揮基點的空氣質量考慮,特工局駐守的特工還是勉為其難的點了頭,同意在晉南的帶領下,去清理殘骸。
楓映堂笑眯眯點頭:“真是太好了,這樣我就不用在報告上寫,是因為你們的玩忽職守,而讓你們的技術同事們空氣中毒死亡了。”
特工:“…………”
技術員:“…………”
這話,怎麼聽起來怪怪的呢?
等一下……怎麼看隔壁部門那些特工/技術員,這麼不順眼呢?
楓·挑不離間·映堂微笑著轉身。
深藏功與名。①
他也沒忘記叮囑晉南,這一趟最重要的不是收拾垃圾。
而是從垃圾裡找寶藏。
——銜尾蛇晶體。
餘荼在現場猜測,或許公園站的意外同樣也打了敵人一個措手不及,讓他們在慌亂之下,一時失去了掌控,在開放實驗室傾倒人造汙染物時,甚至將不成熟的亞成體也一並放了出來。
而這些未成熟的汙染物體內,還殘留有大量人造痕跡。
人為的修改完善,剔除汙染物的弱點,增加它的攻擊性或者汙染性……端看實驗室需要怎樣的類型。
但最重要的是,這些汙染物裡麵,還有未被完全使用殆儘的銜尾蛇晶體。
楓映堂要的,就是這個。
銜尾蛇晶體不能被特工局率先發現和拿走。必須是自己人。
“還是太多了。”
餘荼點了點耳麥,打開了與商南明的實時通訊:“商大長官沒有祈行夜陪伴,一個人能在這麼多汙染物裡走過來嗎?”
她調笑著道:“要不然還是在指揮站等著吧。等得無聊就撕報紙玩。”
至於祈行夜?
沒關係,她會“幫忙”繼承。
商南明無奈:“你是想說,我是癡呆病弱老人?”
餘荼在白翎羽驚恐又敬佩的注視下,欣然點頭,毫不遮掩自己對祈行夜始終如一的興趣。
以及對商南明的調侃擠兌。
“但我沒看到你家偵探。”
餘荼緩緩站直身軀,四下望去,隻有她和白翎羽留下的痕跡。
“以我對祈行夜的了解,他走過的地方,不會乾淨整潔,一定會或多或少遺留汙染物殘骸。”
而落在她眼中,那些殘骸,也可以是地圖指向標識,可以幫助她判斷並找到祈行夜選擇的路線。
但現在,什麼都沒有。
餘荼敢肯定:“祈行夜失聯之後,根本就沒在這附近活動過。”
商南明微微皺眉。
但祈行夜也確實是從這一站地鐵站出發離開的。
如果餘荼說沒有,那隻有一種可能……
“你檢查的是橫向範圍,但祈行夜,他在跟著汙染物指路離開之後,走的是縱向。”
商南明迅速反應過來:“汙染物帶祈行夜走的方向,是地底。”
他皺眉,問楓映堂:“找城市規劃圖——地鐵站附近更縱深的地方,都有哪些機構?”
其中一個,或許就是汙染物路線的終點,汙染源的所在。
華府對於現代化城市的建設規劃,可以追溯到一百多年前,就連規劃圖也是一張疊一張,到最後,就連設計院也根本搞不清楚,地底究竟有什麼。
但商南明還是從規劃方案中,看出了端倪。
“僅僅隻過了一年,兩版規劃案中,就少了十七處大樓地下檢修路線。”
商南明將被他發現的地點和所屬機構,都一一列了出來,交由楓映堂去查證。
楓映堂很快查出來,這其中,十一家是各公司的實驗室,還有一處,隸屬於早就已經破產的通訊公司。
在十一家實驗室中,三家可以追查後續,兩家動物檢疫公司,一家小型化妝品研發實驗室。因為經營不善,或是被查處,早已經關門,房子也在那之後就空置。
其他的,卻是根本找不到原因。
至於那家通訊公司,在規劃案發生巨變的那年,同樣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動。
楓映堂在特工局的國家數據庫中查到,那一年,通訊公司接到了一項國防部訂單。
出於安全考慮,他們翻修了整棟大樓,重新布置了設施格局,防止外界的探查和泄密。
而在規劃圖上消失的那處設施,也是因此而並入了通訊公司大樓,形成一體,加強了守衛。
已經不再能是尋常的城市規劃局所知道的了。
“長官,您覺得這裡麵,哪一個是祈偵探想要去的地方?”
楓映堂猶豫抬頭:“會是還在運行的那些實驗室嗎?”
其中有藥品公司,有化學製劑公司,有畜牧業檢驗機構……
商南明卻一個也沒有看上。
他隻是將名單發給了雨隨行,讓5隊隊員們在經過這些設施時,格外留意。
隨即商南明便帶著武器裝備,邁開長腿向外走去。
同一份名單,也被發送到了餘荼手中。
“有什麼想法?”
商南明聲音平靜:“你所想,和我想的是一致的嗎?”
餘荼一目十行快速瀏覽,然後目光凝實在通訊公司的那一行上。
“如果我要做一件不願意被人查到的事,我會選擇哪裡?”
餘荼輕笑:“你是想問這一點?”
白翎羽伸頭看了眼,道:“我覺得是那幾個廢棄的實驗室。又沒有人去,又有現成的場地,多好。殺人放火行凶必備。”
她一邊勤勤懇懇從血肉裡挖結晶,試圖用這種方式讓商南明忘記自己的調侃,一邊還是聲音悶悶傳來。
“那幾個實驗室,是不是就是汙染物的目的地啊?我覺得像……”
餘荼:“謝謝你,翎羽。”
“嗯?”
白翎羽瞬間眼睛亮了,猛地抬頭:“我猜對了?”
餘荼微笑:“不,謝謝你,幫我排除了錯誤選項。現在就可以在剩下的這些裡麵找了。”
白翎羽:“………嚶Q口Q”
炸藥沒人權嗎嗚嗚。
餘荼轉過眼,冷聲向商南明道:“通訊公司。”
“如果是我,一定會選通訊公司。”
保密層級高,無法被尋常機構探查,就算出現問題也可以用保密層級當做盾牌,去申請搜查證等等一係列手續後再折返,浪費的時間已經足夠裡麵的人脫身。
最關鍵的是——“當年通訊公司接到的保密項目,究竟是什麼?”
餘荼抿了抿唇,道:“我懷疑,通訊公司不是銜尾蛇背後操控局勢的那群人的目標,而是銜尾蛇本身的目標。”
“汙染物……在興奮,在顫栗。”
她垂眸,看向仍舊在自己腳邊蠕動著試圖逃亡的汙染物,戰靴狠狠落下,踩住汙染物將它死死釘在土層中。
“即便並非同一類汙染物,但它們對汙染的感知,要更甚於我們。不論銜尾蛇的目標究竟是什麼,通訊公司是否在地下設施中遺留了東西,都在令附近的汙染物興奮。”
但這對於人類,卻絕非好現象。
汙染物的歡欣鼓舞,就是揮向人類的刀,敲響人類災難倒計時的鼓聲。
一聲聲,催命符。
“能找到通訊公司裡究竟有什麼嗎?”
餘荼眉頭緊鎖:“不論那是什麼,都極有可能會使得汙染物增強壯大。”
“但最起碼,在災難真正降臨之前,我們能知道那究竟是什麼,有所準備。”
而不是……連自己的敵人是什麼,就茫然走向戰場,然後死亡。
商南明垂眸,沉吟片刻,隨即點頭:“好。”
“前往通訊公司地下設施的路線,已經發給你了,祈行夜的進度極有可能快於我們,他應該已經在向地底出發。”
他平靜道:“在那裡見麵,餘荼。”
餘荼欣然點頭。
在商南明掛斷電話之前,她忽然想起了什麼,眼中沁染笑意。
“這似乎,是我們第二次在災難中合作?”
她笑意盈盈:“希望這次能合作愉快,商長官。”
商南明:“……不用,你的刀彆指向我就行。”
——上一次A級災難中,餘荼差一點就獻祭了商南明殺汙染源。
如果不是商南明反應迅速,現在應該已經變成一抹幽魂了。
或許祈行夜還能在自家偵探社裡看到真·死鬼商大官人。
商南明本想交由楓映堂去辦,查找通訊公司的詳細資料。
但楓映堂愧疚卻無奈的回報:不行。
因為橫跨了三個部門,並且時間跨度長達十年,需要由特工局審批並同意之後,才能向國防部函詢,並由國防部評估,是否可以將當年的承包項目交給調查局的人。
不論最終結果是與否,這期間的漫長過程,都需要最起碼三個月之久。
眼下汙染危機迫在眉睫,無法等待。
正規渠道,是死路一條。
楓映堂愧疚:“抱歉,長官……”
商南明本走進地底的腳步微微一頓,隨即頷首:“沒關係,你去忙,這件事我來負責。”
很快,電話被打到嬴大洲和林不之那裡。
嬴大洲沉吟良久,為難的點頭,道:“我可以找幾個在華府的老朋友,試試他們對當年的項目是否還有印象。如果不需要調用文件,有人能回憶起來,那就最好不過。”
“但是商長官,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
嬴大洲歉意道:“連那家通訊公司破產倒閉都快有十年了,當年的老人兒還能不能找到都是個問題。”
商南明表示了感謝,無論成功與否,他都承嬴大洲的情。
而林不之在電話中沉默許久,似乎在回憶著什麼。
他隻讓商南明等著,便匆匆掛斷了電話。
最終,開會中的秦偉偉,電話響了。
“秦老頭!接電話,秦老頭!接電話……”
活力滿滿的電話鈴聲,回蕩在寬闊安靜的會議室內。
會議室內眾人的目光齊齊望向電話鈴聲傳來的方向。
秦偉偉隻覺得眼前一黑。
他手忙腳亂摸遍了全身,終於從西裝口袋裡翻出了還在歡快唱著歌,一點都不懂得體諒主人心情的手機,顫抖著手趕緊掛斷了電話。
秦偉偉努力擠出一個笑容,抬頭:“抱歉,我……”
“秦老頭!接電話!秦……”
電話又響了。
這一刻,在眾目睽睽之下,秦偉偉腦海中隻剩下一個念頭。
世界毀滅吧毀滅吧嘭!
再次按滅電話時,秦偉偉覺得自己一身都是熱汗,濕了難得穿一次的正裝。
京城大學院係會議,幾乎全校的院長教授們都坐在了這間會議室裡。
……然後一起快樂的聆聽祈行夜喊“秦老頭接電話”。
已經有院長教授們忍俊不禁,低低笑出聲來。
一開始隻是一個人,兩個人。
大家還顧慮著秦偉偉這位同事的顏麵,努力憋笑,試圖壓回自己的笑意。
但快樂就像有傳染性,很快就傳遍了整個會議室。
一個人笑變成了一群人笑,努力克製的“噗噗”低笑聲音,變成了無法再壓製的放聲大笑。
——尤其是配合上秦偉偉現在那張赤橙黃綠青藍紫來回變換的臉。
效果更佳。
尤其數剛剛被秦偉偉坑過一次,被挖走了學生的生物係主任,笑得最歡。
他啪啪狂拍桌子,笑得毫不顧忌,眼淚都出來了。
秦偉偉:“…………”
他暗暗磨牙:他大爺的!說好的是朋友呢?上次不是說冰釋前嫌了嗎,怎麼現在就數你們這些牲口笑得最歡!
生物係主任:開玩笑!好友有難?當然是火速趕來——嘲笑並拍照發朋友圈。
“秦主任,既然有急事,就趕緊接電話吧,彆耽誤了要緊事。”
校長眼角眉梢都是笑意,還在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更得體些。
“噗!咳……啊。”
他握拳掩唇,趕緊低下頭狂笑一秒,再抬頭裝作沒事人。
——努力失敗。
“沒事啊秦主任,我們這邊不著急。又是你那位親學生找你?”
校長早已經聽出了秦偉偉的電話鈴聲,就是那位大名鼎鼎,以坑老師坑學校聞名全校的祈行夜。
京城大學試圖遺忘的“優秀”畢業生。
秦偉偉:“…………”
他咬牙切齒,眼含熱淚:“好。各位見笑了。”
“各位,等我速速去宰了那孽障就回。”
秦偉偉一抱拳,轉身逃也般衝出會議室。
衝擊力之大,速度之快,沉重的黃銅雕花大門都晃了好幾圈才停下。
而秦偉偉離開後,會議室內再也克製不住的笑聲終於井噴而出,哈哈笑得瘋狂。
教授哎呦哎呦笑得揉肚子捶胸口,校長和身邊的老友被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