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行夜兩人已經回歸,但CC2799案件並沒有結束。

為了以最快速度撤離所有人,在汙染源發生異變的時刻,專員放棄了檢測辨認當時在殯儀館中眾人汙染係數,寧可錯救一萬,也絕不放棄一個。

但當他們衝出封鎖線,抵達安全地帶之後,重新開展的檢測……結果卻令調查官的心臟沉沉墜了下去。

不僅是普通市民,就連專員……

從汙染現場撤出來的所有人,逃過了被汙染的淤泥擊中。

卻終究沒有逃過汙染。

汙染程度更深的人,已經早在汙染源形成完整體之前,就已經墮化並聽從了汙染源的召喚指揮,變成了汙染源的一部分,又被祈行夜殺死。

除了僅剩下的粉色結晶,其他所有的汙染物,都分解成了更細碎的存在。

——失去了個體的存在並且無法回溯,“死亡”隻會使得其分解成更微小的顆粒,空氣中不起眼的塵埃。

卻無法重新成為個體。就連尋常汙染物的痛苦,對CC2799的汙染物來說,都是奢求。

從人,變成灰塵。

並且清醒的知道自己是漂浮在空中,隨風而起的灰塵。

調查官已經在商南明的命令下在現場布設好了阻斷設備,開始了清理工作。

但封鎖線外,絕望的哭嚎聲連天,像地獄的悲鳴。

醫療官和醫療專員們忙得腳不沾地,奔走在每個被汙染的人身邊,想要儘可能的救回一條命。

可,對一部分人來說,已經太遲了。

“我會,發生什麼?”

女生顫抖著嘴唇,眼淚順著臉龐劃過。

醫療官半蹲在她身邊,張了張嘴,卻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才好安慰。

他是汙染領域的專家,幾十年工作經驗,對每一種可能的汙染後果都知之甚悉,是權威……所以才更加迷茫和無力。

他甚至想要否認自己的畢生所學,想要說,是自己做錯了判斷。

“一定還有什麼辦法的,對不對?”

女生拉住他的白大褂,眼帶希冀:“你會治好我的病,是嗎?”

醫療官垂下了頭。

女生眼裡的光,漸漸散了。她鬆開了手。

“往好處想。”

旁邊的專員歎了口氣,走過來蹲下:“你會去到一個可以安然躺平的地方,不必再考試,也不必工作,不用再為生活和柴米油鹽奔波焦慮,以往抱怨的所有的煩惱都煙消雲散。”

“想玩遊戲就玩遊戲,想看電視上網還是其他任何娛樂都隨意,想要繼續學習任何技能也可以,不論是想吃的想喝的,都全方位得到滿足。還會有一整支專業的醫療隊伍二十四小時待命,隨時檢測你的健康情況,關心你,為你提供幫助,想辦法治好你……哪怕是十年,二十年。”

專員努力讓自己看起來表情輕鬆一些:“這麼想想,是不是好很多?”

“隻除了……自由。以及,痛苦。”

他的聲音很輕。

近乎歎息。

一旦被汙染,人類會很快墮化成為汙染物。

除非有足夠堅定的意誌力,可以熬過全身每一寸肌肉骨骼無處不在的強烈痛苦,堅定自己身為人的本我……那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但,過往的經驗告訴專員,這是一個足夠嚴苛的要求,即便是訓練有素,早已經習慣於疼痛和忍耐的士兵,也無法做不到。

那是人類疼痛極限之外的,硬生生打碎每一寸骸骨筋肉又重新拚湊的痛。

CC2777案件開始,汙染事件逐漸出現了一些以往所沒有的變化。

研究員將其定義為:進化迭代。

專員不知道以後的汙染案是否會有些不同,汙染物會不會多出幾分生機。

但他希望有。讓這些被汙染的人們,重新擁有新的希望。

專員將自己的擔憂掩埋心中,耐心的一句句勸慰。

女生呆愣良久,哭得越來越凶:“不能放我走嗎?我不想去!我想回家,我就想在家裡呆著哪都不想去。”

“你們就不能放我回家嗎,我要和我爸媽住一起,不想分開……”

她哭得淒慘:“最疼我的外婆死了,我來送外婆最後一程,為什麼會讓我遇到這種事啊?為什麼是我?為什麼不是彆人,讓彆人去死啊!”

專員歎息。

“對不起……”

汙染物,以及任何潛在的汙染物乃至汙染粒子,都不可以任由流落在外。

一旦失控,就會讓徐麗麗導致的悲劇重演。

會使得更多人被汙染和死亡,也會因為汙染粒子的存在而誘發新的縫隙。

專員喉嚨發緊:“你母親就在外麵,如果你想,可以在走之前,在見她最後一麵。”

然後,就是徹底隔絕於社會之外的調查局總部“監獄”。

陸續被檢測出來已經被汙染人中,已經有些先被汙染的人出現了症狀,開始墮化,逐步失去神智,狂亂嘶吼,猙獰令周圍人恐懼。

調查官立刻將汙染物拘束,裝車,看管。

訓練有素。做了千萬次一般的熟練,並且冷漠無情。

機器人。

“師父,我們這樣是不是太無情了。”

實習生不忍心,壓低聲音問負責自己的正式調查官:“怎麼能這樣對彆人啊?不能溫柔點嗎?”

他師父隻冰冷斜了他一眼,依舊手持槍械戒備,沒有半分動搖。

“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在你溫柔的幾秒中,汙染物徹底墮化發狂傷人怎麼辦,如果汙染物具有擴散性和感染力怎麼辦,如果汙染物因為你的溫柔而殺死了你的隊友,怎麼辦?”

實習生悻悻縮頭,察覺到了師父的不快。

但他還是不服氣,嘟囔:“哪有那麼巧合,自己不行就說不行唄。”

師父無動於衷。

師父的搭檔卻歎了口氣:“你現在是實習生,還可以躲在我們後麵,不用自己做出決定和承擔責任。但你有沒有想過,你總有一天是要獨當一麵的。你的每一個決定,都與你身後的人民,以及你的隊友,息息相關。”

搭檔忍不住勸說:“你師父是為你好,在教你,希望你能在戰場上活下來,也是為你以後的隊友著想,你不要不在乎。”

實習生:“哦。”

撇了撇嘴巴,扭頭,乾脆不看師父。

搭檔還想要說什麼,卻被師父攔了下來。

“沒關係。”

師父淡淡道:“不學就不學吧,隻要他不害現在我們小隊,隨他去吧。”

“左右,不過兩種下場。”

要麼死亡,要麼離開。

從調查學院畢業,隻是考驗真正的開始,而不是結束。並非所有人都能順利成為正式調查官。

“早走也早好。”

師父漫不經心:“最起碼,不合適的人離開,能保住命……見過太多了,不是嗎?”

害死自己的。

以及,還是隊友們的。

搭檔神情複雜,一時無言。

隻剩長長歎息。

他們很快就沒有時間討論帶的小實習調查官了,被專員招呼著前去幫忙,壓製開始異化並發狂的人,幫助醫療官按住微汙染回溯手術中痛苦掙紮的病人,拘束已經墮化的汙染物,與押送車隊交接,維持秩序……

封鎖線外的安全區

一片人忙亂和嘈雜,四處可見哭泣的人和需要幫助的。

調查官忙得團團轉,往往是這邊專員的事情剛處理好,身後已經傳來另一位專員的呼叫。

幾個小時也沒喝上一口水。

商南明又調派了新的專員過來幫忙。

原因無他。

專員的數量……在減少。

“已經確認,本次案件中死亡的專員有九位,屍體已經找到,並以最高禮節帶回總部。還有十二名失蹤的專員,以及。”

楓映堂輕輕合上文件夾:“被汙染的專員,十七人。”

對專員們來說,最痛苦的事,莫過於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同事被汙染,在自己眼前開始異化,逐步失去神智,不再認識自己,也變得瘋癲。

正因為他們深知汙染,也看過太多太多汙染的結果,所以才更痛苦。

連自欺欺人的可能都沒有。

前一秒還站在你麵前,對你笑著說渴了餓了,約你明天一起去吃飯,下一秒,不過一轉身拿瓶水的功夫,人已經迅速衰敗,怪物般猙獰。

不可回溯。

“他還欠著我錢呢,還有幾頓飯都沒請……這個混蛋,他怎麼也不說一聲就敢死。”

專員小王頹廢坐在廢墟中,雙手緊緊抓著頭發,痛苦哽咽:“連屍體,屍體都沒剩嗎?”

前來告知的同事緩緩搖頭,歎息道:“他在名單裡,是失蹤。但……”

“失蹤”代表著什麼,他們心知肚明。

粉碎後散落成顆粒,連屍體都找不到,再也沒有找到的可能。

商南明微微側眸,將周圍的悲戚都看在眼裡。

電話另一邊,局長秘書還在快速詳儘的彙報稍早之前,總部發生的那場攻擊。

“那幫人很明顯是衝著晶體去的。”

楓映堂神情嚴肅,壓低聲音道:“但問題在於,他們為什麼會知道晶體的存在和運送時間。甚至確定了總部大概的方位。”

雖然總部的技術人員及時阻斷了無人機對外的聯絡通訊,沒有讓它將總部的確切位置回傳,將攻擊阻隔在了總部外圍。

但也已經足夠令所有人戒備。

“雖然現在還不能確認祈偵探和您找到的那些晶體,到底有什麼效果,但可以確定,它對幕後之人非常重要。”

楓映堂:“想要搶奪晶體的,恐怕很有可能,也是丟失它的人。”

隻有原主人才最清楚它的威力,和能帶來什麼東西。

黑子因為貪心而偷走的粉色晶體不僅使得汙染擴散,還使得原本被完好隱藏的秘密實驗組浮出水麵,進入調查局視野。

背後主導這一切的人,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從徐麗麗開始,到現在,十四年的時間所完成和努力的計劃,不會因為一個搬屍工就此擱淺。

對方一定會想儘辦法,拿回本來屬於自己的東西。

商南明點點頭,迅速一目十行完彙報後,將終端重新交給楓映堂:“沒有變動。攻擊也在意料之內。”

“按照我們的計劃去執行。”

楓映堂點點頭,恭敬敬禮隨即轉身離開。

商南明側眸,看向坐在一旁廢墟中晃蕩著雙腿,和專員小王勾肩搭背嘀嘀咕咕的祈行夜。

不知道祈行夜和小王說了什麼,小王擦了眼淚,勉強讓自己露出一個笑容,雖然那笑容和哭沒什麼兩樣,但小王卻比剛剛那副世界垮塌般的失落模樣看上去好了不少,已經在逐漸恢複,從情緒中抽離。

這讓商南明不由得挑了下眉。

沒想到,最難過,最情緒的那一個,反而在拉彆人離開情緒的泥潭。

“祈行夜。”

商南明招了招手,

平靜道:“有關於汙染,需要問你。”

祈行夜向他比了個“OK”的手勢,隨即拍了拍小王的肩膀,便手掌一撐廢墟斷麵,利落乾脆的從上麵跳了下來,雙手插兜走向商南明。

“怎麼?”

他笑嘻嘻湊近問:“想我了?”

商南明沒有否認,隻道:“在偵探社分開的時候,你說要沿著地脈去看源頭。你找到了什麼?”

雖是疑問句,但商南明卻是篤定的架勢,早就清楚祈行夜一定是發現了什麼。

否則,他不會在汙染現場掀翻了整片土地的經脈,徹底翻過了所有泥土,硬生生將汙染的傳輸管道從隱蔽的地底拖拽出來,毀了個徹底。

商南明在高空看得分明。

如果祈行夜沒有將汙染連根拔起,他們也無法順藤摸瓜,找到汙染源的心臟,在那龐大怪物離開誕生地的殯儀館而前往城區,危害更多人之前,將它生生攔截了下來並拘束。

商南明唯一不知道的是:祈行夜發現的,究竟是什麼。

“炸毀的實驗室。”

祈行夜輕描淡寫:“你還記得,我們在‘屏幕’裡看到工業園區嗎?”

大半個工業園區都在精密計算過當量的炸藥作用下,轟然變成了粉末和煙火,被從世界上徹底抹去了曾經存在過的痕跡。

彆說秘密實驗室可能所在的大樓了,就連那整片土地,都變成了凹陷的大坑。

乾乾淨淨。

一片地皮都沒有剩下。

“能做到這種程度,一定是專業人士所為。讓調查局束手無策。”

商南明平淡接受了受挫的事實:“就算是張長官親自前往勘測,也不會有任何收獲。”

雖然並不喜愛情報分析部的長官,甚至經常氣得張長官咆哮摔桌子,將他視為一生之敵,仇恨得處處作對,常常不對付。

但商南明對人不對事。

——確實不對事。

他隻是不喜歡張長官這個人,但喜歡張長官的工作能力。

能作為情報分析部的長官這麼多年,張長官絕非飯桶。

將這樣一個下轄成千上萬的龐大部門管理得井井有條,為全調查局內外所有人提供信息支持和情報分析,作為在外的調查官和專員們堅實可靠的後盾。

張長官的工作能力和他的脾氣成正比。

他是真真正正,從最基層一步一個腳印走上去的長官,情報和保密工作的每一個環節,他都知之甚悉,在情報和隱蔽臥底等領域,他是調查學院的榮譽教授,領域權威。

隻掃一眼,都能看出常人所看不出來的秘密。

在商南明從牆壁裡離開之後,他已經第一時間通知了情報分析部,派出的專員抵達工業園區,卻一無所獲。

就連炸藥,用的都是最平常的□□,沒有任何標識和可能被尋找的特征。

——策劃這一切的人,已經先一步預料並準備好了一切。

商南明將現場照片甩給了張長官。

張長官被他三兩句氣得暴跳如雷,臉憋成豬肝色,但就算撓掉了幾百根頭發,讓本來就禿的腦瓜更加鋥光瓦亮,張長官也沒能從現場照片裡看出更多的東西來。

商南明深深看著祈行夜:“在工業園區,你看到了什麼?”

“在所有人都失敗的情況下。”

祈行夜攤手:“因為你們看的是地麵上麵的東西,而我。”

他勾了勾唇角,輕笑出聲:“我看到的,是屬於另一個世界,深埋在地底的本質構成。”

——剔除了雜質甚至人形,就像熱成像係統一般,探尋最本質基礎的存在。

汙染粒子。

商南明和老道長的話啟發了祈行

夜。

他想到,既然分析部能夠根據汙染路徑確定汙染物的逃竄路線,他家這麼多年來又一直都是地脈的中央車站,各個厲鬼總順著地脈跑到他家去打擾他的睡眠,那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快要反向利用地脈?

這條路線既然能將鬼和汙染物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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