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麗麗看清祈行夜的臉時,反應了一下,微怔在當場。

“你不是,剛剛在宴會上說敬佩我……”

說著,她慢慢反應了過來,神情冰冷嚴肅:“是你編出來的——你也是之前那些負責案子的人之一。”

徐麗麗萬萬沒想到,她自詡什麼場麵沒見識過,竟然被一個年輕人騙了過去。

那時祈行夜的眼神太過真摯,和其他想要引起她關注的追隨者沒什麼不同,甚至就連他說起自己的經曆,都能與事實一一對應上。

並且,還提到了多年前,父母跳樓自殺那一晚的情形。

真假摻半,毫無表演痕跡。竟然……

徐麗麗嘲諷一笑:“沒想到你們為了我的案子,還真是拚命,新花樣層出不窮。”

“他們開給你多少工資,值得你賭命?三千五千,真的值得嗎?”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但是,看在你說過的那番話,確實讓我有一瞬間相信的份上,我可以放你一馬。”

她指了指身旁堆積加高高的奇珍異寶山,向祈行夜道:“這裡任意一件東西,都抵得上你一輩子能掙到的錢,你可以隨意拿取,就當我為喜歡你編造的故事買單,唯一的要求,就是你拿了東西立刻離開,忘記你見過我這件事。”

那確實是一座寶山。

奇珍異寶,數不勝數,金光燦燦。

是絕大多數人耗費一生也絕不可能擁有的龐大財富。

祈行夜隻是一個小偵探社的小老板,手底下隻有一個甚至開不出工資的兼職生,偶爾連水電費都要頭疼。

隻要他拿走哪怕一條珠寶,一塊金磚,都足夠高枕無憂富貴餘生。

但他隻是瞥了一眼,便興趣缺缺的收回視線,反而是唇邊笑意加深。

以徐麗麗過往做下的殺人案來看,她可不是這麼好說話的人,可以隨便用財富打發了對她不利的人。

這是一個連自己人都可以利用並拋棄的狠辣人物。那些被當做肉盾使用的追隨者,本以為自己會得到“偶像”的青睞重視,但是他們的終點,最終卻是死亡。

替徐麗麗,死在餘荼手中。

曾經逃脫過審判,回旋降臨。殺人者,終被人所殺。

徐麗麗會如此急迫的想要打發他離開,隻能證明一件事——餘荼傷她不輕。

讓她連對付一個往常看不上的辦案人員的精力都沒有。

祈行夜笑著眯了眼眸,掩去眸中情緒。

“李總。不,應該稱呼你為徐女士……徐麗麗。”

祈行夜單手插兜,從容走到徐麗麗對麵,隨手拉開歐式椅坐下:“之前在宴會廳時,人多口雜,太多人礙事,沒能找到合適的時機和坐下來聊聊。現在,總算清閒下來,可以安靜的聊一聊了。”

“你可是冤枉我了,我這人有個最大的優點,就是誠實,從不騙人。”

祈行夜悠閒得仿佛真的是老友閒聊般:“我所說的敬佩你,是真。以及你父母死亡,你一生的經曆……”

他感慨:“真是曆曆在目,想忘都忘不掉,太優秀了,徐麗麗。”

祈行夜神采飛揚,仿佛是為了證明徐麗麗真的誤會了他,說起她過往經曆時語氣癡迷,真就如小迷弟一樣。

甚至比追隨者,更加狂熱興奮。

徐麗麗皺眉警惕,不知道對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但她已經隱隱察覺到,眼前的青年,和以往她接觸到的那些辦案人員,截然不同。

青年不似辦案人員那樣嚴肅正經,反而有股莫名的邪氣,不按套路出牌,也就無法預判對方的下一步。甚至讓徐麗麗拿捏不住對方的正邪善惡。

從對方口中說出的每

一句話,都像是假話,卻又如此誠懇,常人就算在掏心掏肺時也不如他此時來的真誠,情緒感染。

最關鍵的是……

青年如果真的是辦案人員,那一定看過她的檔案,那些編造出來的所謂童年經曆和影響,也一定來源於檔案。

徐麗麗很清楚,為了抓住她,有很多辦案人員試圖揣摩她,搞懂她,嘗試從她的角度去思考問題。

但每一個過於靠近她的人,最後都發瘋崩潰。

人怎麼能承載怪物的思想?

過於深入黑暗,就會被黑暗吞噬,粉身碎骨。

但祈行夜……

徐麗麗莫名有種感覺。

她和眼前的青年,是同類,都是生存於黑暗中的獸。

隻不過——獵物,以及獵人。

黑色粘稠的液體在地麵翻滾,華麗垂地的桌布掩蓋了地麵的異動,黑色液體無限蔓延。

從徐麗麗,向祈行夜。

而祈行夜侃侃而談,似乎一無所知。

“真是,太敬佩你了,徐麗麗。”

他緩緩垂眸,笑眯眯看向對麵:“我已經很久沒有像現在這麼快樂了,你能理解嗎?不必再壓製和隱瞞,被告知說,可以無視所有規則,自由自在的快樂。”

“看。”

他深呼吸一口氣,陶醉般道:“連空氣都是自由的味道。硫磺,和瀝青,你的戰書。”

徐麗麗臉色大變,突然意識到祈行夜已經發現了她的動作。

她猛地站起身,揚手掀了長桌,桌麵上的水晶燭台和高腳杯紛紛摔碎發出清脆聲響,在水晶碎片折射的漂亮光線和翻飛的桌布擾亂視線下,如離弦之箭猛衝向祈行夜。

徐麗麗拖著受傷的身軀也毫不在意,原本漂亮的外形迅速發生轉變,融化,粘連,所有肢體都像高溫融化後又重新組合在一處的塑膠製品,黑乎乎辨認不出手腳。

隻有黑暗,猙獰撲向祈行夜,想要將他吞噬。

但有人,比徐麗麗更快。

桌布高高揚起,又慢慢下落,被阻隔的視野也重新恢複清晰。

……原本應該是祈行夜所在的地方,空蕩蕩沒有人影。

徐麗麗重重愣住,慌忙向四周查看去,異化的眼睛也像被孩童隨手撕扯拉長的橡皮泥,奇怪形狀甚至難以辨認出那是眼睛。

她的視野也因此而大大受阻。

但不論她向哪個方向看去,都找不到祈行夜的身影。

“你是在找我嗎,徐麗麗?”

帶著笑意的磁性聲音從上方傳來:“沒想到,你比我想象的更加熱情。誒呀,沒想到你竟然這麼喜歡我,真是受寵若驚。”

徐麗麗立刻仰頭看去。

便看到,祈行夜竟然單手插兜,悠閒站在掀翻立起的長桌之上,帆布鞋踩著桌沿,悠閒輕鬆的在數米高空上保持著平衡。

“但是我這人吧,有個毛病。”

他居高臨下,眼眸冰冷:“我對感情過敏,誰要是喜歡我,對我過分熱情,會讓我很難受。最好的解決方法,當然是……解決帶來麻煩的人。”

“所以,我親愛的‘偶像’,能請你為了讓我開心,去死嗎?”

話音未落,祈行夜就如蒼鷹振翅,猛然躍身而下,動作的瞬間雙手向後,從襯衫下的戰術背帶間抽出兩把利刃。

一長一短,遠近皆攻。

刀光雪亮。

徐麗麗被激怒而嘶吼,在憤怒之下融化的速度越發加快,完全失去了在外人麵前的端莊美麗,徹底顯露出她被汙染異化的扭曲一麵。

黑漆漆的一團,已經很難被稱作人了。

地麵上蔓延的黑液在徐麗麗的命令下猛衝向高空,攻擊向祈行夜。

但曾經無往而不利的攻擊手段在祈行夜麵前,卻在祈行夜麵前失了效,所有黑液都被他手中迅速輪轉的長刀格擋在外,沒有一滴迸濺到他身上,更遑論造成傷害。

有人形怪物遲緩從黑液中誕生成形,從地麵伸出手,想要從黑液中爬起來。

卻不等得逞,就被祈行夜眼疾手快的長刀一挑,削掉了人形怪物的頭顱,讓它還不等真正成形就已經死亡,重新落入黑液。

徐麗麗嘗試吞噬祈行夜,想要汙染他,讓他成為自己的一部分。

但很快她就驚愕的發現,這些已經被她用得熟練的手段,卻對祈行夜根本沒用!

“你似乎搞錯了什麼,徐麗麗。”

祈行夜甩掉刀身上沾染的黑液,從容閒適邁開長腿,走向驚恐不知原因的徐麗麗:“我對你檢查你的過往,尋找證據,將你送上審判庭定罪沒有興趣。我和曾經你見過的那些人,不一樣。”

“我來找你,隻為了殺死你。”

“案子?什麼案子?”

他嗤笑:“不好意思,我不是陽光下的辦案人員。我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小偵探,陽光下的規則,對我不適用。”

“並不是曾經那些追查你的人無用,而是法理要求他們要比野獸更具有道德感,他們必須要是人,不能和野獸一途。他們輸,輸在了良善。”

祈行夜俊容上帶著漫不經心的笑意,更像是嘲弄:“但你這種東西,連野獸都比不上。你殺了多少人,嗯?還有印象嗎?”

“你不該由那些人來審判,法理是人類的哀愁,卻不能給予怪物。”

“你應當,由我審判。從一開始,你和我,就是生存在同一個世界的東西。”

祈行夜咧開笑容:“想要殺死凶惡怪物,就必須要比怪物更凶,更惡。不是嗎?”

“人有人的規則,汙染,有汙染的。徐麗麗,你怎麼能期盼活命?從你殺死第一個人開始。”

凡是阻礙在祈行夜麵前的人形怪物,都被他毫不猶豫殺死,怪物複生的速度快,他殺死怪物的速度卻更快。

祈行夜悠閒向前,徐麗麗節節敗退。

所有已知的手段都對祈行夜絲毫不起作用,甚至他站在黑液最中央,也不受汙染乾擾。

徐麗麗驚愕,終於忍不住怒吼:“你到底是什麼東西!你還是人嗎?為什麼你不受影響,和其他人不一樣!”

祈行夜歪了歪頭,挑眉:“嗯?你竟然還有這種天真的幻想嗎?你覺得我哪裡像人了?”

他抬手,隨意將身上的防護服撕下,隨手將它丟向旁邊。

防護服上的示警標識已經赤紅一片,代表過於深入汙染中心而導致防護服失效,調查官已經進入汙染序列。

除非,站在這裡的,是祈行夜。

“我的搭檔告訴我,防護服是對調查官的保護。但我覺得,他說錯了。”

祈行夜笑眯眯點頭:“防護服,保護的分明是汙染物嘛。”

“不過現在沒關係了,彆害怕。”

他安慰徐麗麗:“我家搭檔不在這裡,他看不見,我們可以有時間好好玩耍了——沒有任何規則!”

長刀出擊。

快得帶起殘影,掀起風浪,破空聲嗡鳴。

徐麗麗隻覺眼前閃過一片刺眼亮光,耀眼得讓她睜不開眼,短暫失神。

再回神,刀刃已至身前。

祈行夜一刀灌注了全部力量,重重劈下,鋒利刀刃毫不留情沿著徐麗麗頭頂向下,將已經融化得隻剩人形輪廓的黑色粘稠液體聚合物,硬生生從當中斬劈開來。

不等徐麗麗向其他方向溜去,另一把刀已經預判了她的動作,完美擋住了她的去路,又在她心臟處增添新傷。

徐麗麗吃痛怒吼,祈行夜卻沒有任何動容,雙刀在他手中快得出了殘影,交織成天羅地網,任由徐麗麗如何左衝右突,都無法衝出阻礙困境,反倒平添一身傷口。

明明已經在戰局中占據上風,祈行夜卻絲毫沒有放鬆。

——徐麗麗始終沒有流血。

之前被他殺死在走廊角落的追隨者也是,最初不論受到怎樣傷勢,根本沒有血液流出,連傷口處都沒有血腥味道。直到後來的致命傷,才終於出現了血液。

就像他們在身體外披了另外一層皮,尋常攻擊隻能傷及皮毛,卻根本無法危及他們本身性命。

除非斬斷頭顱,剜去心臟,搗毀大腦。

死得不能再死,讓汙染失去可以依附的實體。

眼前身為汙染源的徐麗麗,明顯比之前看到的那些怪物更加皮糙肉厚,無法擊穿盔甲。

但祈行夜卻沒有任何不耐,而是一點,一點,斬斷徐麗麗的四肢和墜連黑液,像在切一尾新鮮魚生,片片削落。

“殺不死?”

他笑眯眯安慰徐麗麗:“彆擔心,遊樂園入場券沒有時限,我可以在這裡待很久,一定會等你死了才離開。”

徐麗麗暫時不會死,但仍有痛覺,她吃痛更加被激怒,卻又在對上祈行夜那雙冰冷沒有感情的眼眸時,被猛地冷到顫抖。

……那不是人類會有的眼神。

更像是,野獸。

生活潛伏在同一片黑暗水潭,遵循弱肉強食規則的同類,唯一的規則,就是贏者通吃,失敗者死亡,化作勝利者的養分。

那是徐麗麗曾經對彆人所做的事,她曾以為自己掌控全局,是當之無愧的獵人。

但現在,她卻在祈行夜不緊不慢的刀法下於劇烈疼痛中掙紮,逐漸清醒的意識到……祈行夜,才是狩獵者,而她已然是獵物卻不自知。

曾經發生在彆人身上的事情,被祈行夜複製到了她身上。

徐麗麗在顫抖。

“你要什麼?名聲,地位,財富,還是汙染源的力量!”

徐麗麗咬牙切齒,卻硬生生強迫自己低頭:“我都可以給你,我擁有的一切都可以給你,你隻要放過我一命,幾百億財富就都是你的,你這輩子,十輩子都不用再勞心勞力工作!你要什麼我就給什麼,隻要你提!”

祈行夜挑眉,竟然真的停下了動作。

徐麗麗見狀,長長鬆了口氣,為-->>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