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穀零剛走回房間外, 就見諸伏景光已經為他開好了門,斜倚在門邊滿眼含笑地看著他。
“哎呀哎呀,還以為這麼久不回來, zero是被什麼事耽誤了……”諸伏景光看向幼馴染胳膊上搭著的黑襯衫,故意疑惑道,“這衣服好眼熟啊, 是誰今天穿來著?”
“hiro!”降穀零不好意思地抓抓耳朵, 對好友的調侃感到耳熱。
諸伏景光低頭笑了笑, 沒再說什麼, 側身讓開路,讓降穀零進門。
“綺月給了瓶洗眼液,hiro再衝下眼睛吧?”
“好。”諸伏景光站在一邊看降穀零生疏地拆著包裝, 然後將洗眼液倒進蓋子裡遞給他,“綿星準備的東西好全啊。”
“確實是個萬事周全的性格。”降穀零評價道,“隻要不遇到危險……”
“你曾說綿星遇到危急情況、或者對手的時候, 會展露出與冷靜相並行的瘋狂。”
諸伏景光仰著頭讓洗眼液流進眼睛裡, 另一隻露在外麵的湛藍色貓眼眨了眨, 略顯凝重。
“我之前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可當那天她跳車去救那個卡車司機的時候,我突然就懂了。”
“人總是有因為熱血上頭而衝動做什麼事的時候,這不算什麼。”諸伏景光倒掉洗眼液,擦去臉上殘餘液體, 對降穀零提醒道,“但如果是清醒地看著自己上頭發瘋,就麻煩了。”
“是呢。”降穀零偏頭看向窗外的晴空萬裡, 輕輕道, “有時候感覺綿星綺月就是一條生存在天空的遊魚, 你看著她悠然自得,卻又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就忽然覺得自己該回大海,於是一躍而下……”
休息過後,萩原研二和鬆田陣平挨個敲房間叫大家出來一起去吃飯。
社交小能手的萩原研二,哪怕在不熟悉的京都,也在短短的時間內,靠著酒店服務員的口述和網絡論壇,確認了降穀零選的那家店的確口碑上佳,並問出了隻有熟客才知道的隱藏菜單。
店家得知他們是外地人的時候頗為驚訝。
“萩原就是那種,出來旅遊可以把所有事都交給他,自己什麼都不用管的理想型拍檔吧。”櫻井理莎讚歎道。
“這裡竟然還有虎河豚。”伊達航幫娜塔莉夾起一片讓她嘗嘗,“這種食材應該就是隱藏菜單之一?”
“而且這麼晚了,食材依然很新鮮。”綺月夾起壽喜鍋裡的和牛片,裹上生蛋液送入嘴中,隻覺肉香中還有一股淡淡的奶香。
“托萩原的福了。”諸伏景光笑著端著一個小碗。這家店的烏冬麵比較特彆,每碗裡隻有一根烏冬麵,量少味美。
諸伏景光細細品味著湯底,驚喜得跟降穀零道:“跟在東京和長野吃過的都不一樣,zero,這應當是店家自己的秘方。”
降穀零笑他廚癮犯了,並道:“那hiro想要複刻可就難了。”
鬆田陣平撐著腦袋笑話他們大驚小怪。
櫻井理莎斜眼道:“從小就享受萩原這種待遇的幼馴染不要說話。”
“哈哈哈哈!”萩原研二欣然接受著好友們的誇讚,開心地端起小酒杯,“來,我們一起喝一個吧!”
“乾杯!!!”
酒足飯飽之後,大家向廟會的方向走去,一路上邊逛邊消食。
“聽說京都人很愛喝咖啡,這裡的咖啡豆和咖啡粉都很不錯。”櫻井理莎看到路邊的咖啡店,問同伴,“綺月我們要不買點回去?就當特產了。”
“好啊。”綺月玩笑道,“馬上就要畢業入職了,說不定以後加班的機會有的是,都需要咖啡續命的。”
“哦喲,小綿星這麼一說的話,”萩原研二摸摸下巴思索,“小陣平要不我們也買點?”
“你
買吧。”鬆田陣平無所謂道,“我現喝現買就是了。”
“眼前有品質好的咖啡粉,為什麼以後要喝罐裝咖啡或者速溶?”
鬆田陣平跟看傻子一樣看著萩原研二,誠心誠意地問他:“你覺得以爆處組的工作,需要我們加班的時候會是什麼情況?來得及讓你去衝咖啡嗎?”
萩原研二呆:“……你說得好有道理。”
而降穀零和諸伏景光對視一眼。
“嗯,咱倆還是買點吧。”兩個未來的公安對加班絲毫沒有
掙紮的想法。
娜塔莉也在問伊達航,隱形的加班狂魔伊達班長肯定地點頭要買。
於是,因為綺月無心的一句話,八個人烏泱烏泱地湧進咖啡店,挑選起了咖啡。
降穀零趁此機會,問綺月:“之前問你畢業入職去向你沒有回答,現在能告訴我了嗎?”
他問起這事,綺月就想起自己不得不進公安的事,進而想起自己那些天做的噩夢。
公安警察降穀零和臥底波本威士忌的身影在眼前重合,卻均拿著手銬腳鐐。
綺月頓時沒好氣地回道:“你那麼想知道做什麼?”
但綺月不回答,卻架不住身邊有助攻的人。
櫻井理莎探過頭來大喊:“我知道!我有看見綺月在偷偷摸摸準備公安招錄考試!”
“我沒有偷偷摸摸!”綺月立馬炸毛道。
看到降穀零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紫灰色的眼眸裡含笑寫著“口嫌體正直”。
綺月一扭頭,嘟囔道:“考試及不及格還不一定呢,之後還有麵試……哪有那麼容易。”
但不管怎麼說,綺月打算進公安的事情頃刻間就都被大家知道了。
諸伏景光看了眼幼馴染,笑道:“那這麼說,未來我和綿星搞不好會是同部門的同事。”
跟降穀零這個被警察廳公安部親自招錄的職業組不同,綿星綺月和諸伏景光都是準職業組,所以他們要進公安,首先得進行一次招錄考試和麵試,而且進的部門是警視廳公安部。
按照所屬部門的級彆高低,以及入職後的警銜高低,不那麼嚴格的來講,諸伏景光和綿星綺月都是降穀零的下屬。
降穀零當然不會把二人當成他的下屬,隻笑:“反正大家都是同僚嘛。”
“沒錯,”伊達航伸開手臂,重重攬住鬆田陣平和降穀零的肩膀,對眾人道,“就算以後去了不同的部門,我們也要時常聯係!”
“不用你說也會啦,班長。”萩原研二眨了個wink。
降穀零和諸伏景光也應好。
綺月被理莎挽著胳膊,笑
著站在一邊沒說話。
她知道降穀零和諸伏景光要去做臥底,跟伊達航的承諾勢必不能完成,但此時的兩個當事人自己都不知道,她當然也不會說什麼來掃大家興。
抵達廟會的時候,他們幾乎人手一紙袋咖啡,所停留的地方,源源不斷散發著咖啡粉香醇厚重的香氣,讓周圍的路人忍不住循著味道看過來。
八個人看看彼此,莫名其妙就笑起來。
“咻———”
這時,第一聲煙花開始綻放。
天上硝煙彌漫,地麵人們讚歎歡呼。
看著大朵大朵的煙花在空中炸開、散落,照亮了天空和大地,隨後消逝。
降穀零不禁發出感歎:“時間過得真快啊。”
綺月側頭看了眼他,煙花墜落消逝,天空忽明忽暗,但金發青年的眼裡卻始終亮著光,像是定格了煙花綻放的瞬間,點燃一片前路黑暗。
她意味不明道:“大家以後又不是不見麵了。”
降穀零回看她,紫眸氤氳著溫柔,輕笑:“你說得對,以後見麵的機會還多。”
是。
綺月看回天空,眼神逐漸放空。
下次見麵,下下次見麵,以後的每一次見麵……
希望你不會恨我。
*
一場短途旅行之後,回到學校的警校生們又回歸了忙碌的生活。
考試的考試,麵試的麵試,準備入職的辦理各種手續。
一直到畢業典禮當天,八個人才算又重新聚齊了。
同時,綺月也收到了警視廳公安部的錄取通知,閱後即焚那種。
發了個消息給琴酒,彙報一下自己的“成功入職”。
綺月趕往大禮堂。
“來啊綺月!就等你了!”
今日要參加畢業典禮,所有警校生都換上了警禮服,閃亮亮的徽章和金色的綬帶點綴著青年男女們的氣質,意氣風發,鬥誌昂揚。
櫻井理莎拉著綺月的手跑到五人組身邊,“快!正好鬼塚教官在這裡,讓他給我們拍一張合照!”
“拜托了!”鬆田陣平將相機塞進路過的鬼塚教官手裡。
今日是屬於他的學生們的好時光,鬼塚教官隻是笑罵了聲“臭小子們”,便耐心地捧起相機給他們拍照,甚至還指點著站位和表情。
拍了兩張後,綺月稀裡糊塗地成了C位,左邊降穀零右邊櫻井理莎,後麵是鬆田陣平和伊達航。
諸伏景光和萩原研二蹲在她前麵,高挑的個子擋住了她的降穀零、理莎之間的空隙。
“好!保持不動!”鬼塚教官揚手示意就這樣站,拿起相機。
綺月的右胳膊被理莎習慣性地挽住。
“一!”
綺月微笑著看向鏡頭,忽然聞到一絲清冽的氣味,左臂被另一人的胳膊貼住。
記憶自動回溯,這氣味,是那天在男生浴室她曾聞過的,屬於降穀零洗發露的味道。
“二———”
綺月垂在身邊的左手突然被緊緊握住了。
“……?!”
“三!”
快門聲踩著綺月的驚愕心情響起,定格這一瞬間。
照片拍好後,大家圍上去查看。
“哦!鬼佬的拍照技術真不錯啊!”
“好看好看好看!”
“真帥啊我們!”
綺月呆滯著站在同期們之間,跟著低頭看去。
照片上個個都是俊男靚女,笑得開懷暢快,前排諸伏景光和萩原研二的笑容燦爛而溫柔,可被他們擋住的背後、在照片沒有拍到的隱秘處。
是兩隻交握在一起的手。
無人看到,無人發現,沒有留下絲毫痕跡。
隻有C位茶紅眸少女那微微睜大的眼睛泄露了一絲絲端倪。
“……”
咕咚。綺月艱難地咽了口口水,將跳得有些厲害的心跳摁下
去。
她看向降穀零。
金發青年在跟幼馴染說話,姿態輕鬆,神色如常的樣子,仿佛剛才偷偷去抓女人手的人不是他一樣。
……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啊。
怎麼會有這麼惡劣的人啊?!
綺月氣得磨牙,又帶著一股說不上的羞惱,整個左胳膊好像麻了一樣不敢動彈,青年在那短短兩秒中留下的乾燥暖熱的觸感似乎還殘留在手上,讓人各種不自在。
“綺月?”櫻井理莎驚訝,“畢業典禮快開始了,去哪兒啊?”
“洗手!!!”
黑發少女重重踩著步子離開。
耳尖聽到這段對話,降穀零控製不住乾咳了兩聲,諸伏景光敏銳地察覺到他的情緒,挑眉問:“拍照的時候,zero跟綿星乾什麼了?”
降穀零:“……”
有一個異常了解你的幼馴染偶爾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降穀零彆過頭,小小聲說了。
諸伏景光的表情頓時有些微妙。
降穀零:“……hiro有話就說。”
“不,我隻是想起來,萩原之前讓我轉述給你的話……隻是當時我覺得那是玩笑話,就沒跟你說。”諸伏景光努力措辭,解釋道。
“什麼話?”降穀零疑惑。
諸伏景光斟酌了一下,還是決定原話複述:“萩原說,追女孩子是得、不要臉一些。”
降穀零:“…………………”
見金發青年呆住的樣子,諸伏景光忍不住:“噗!”
“hiro!”
*
綺月洗手的時候順便洗了把冷水臉,再回到大禮堂的時候,已經平複了心情,隻是落座的時候,選擇了離降穀零最遠的一個位置。
而在她剛才離開的時間裡,大家又各自拍了很多照片,此時正在分享。
鬆田陣平拿著一張給大家看,“諸伏說要給哥哥寄過去,看!我拍得不錯吧?”
“拍得挺好……咦?”剛誇完的伊達航湊近照片一看,“你這是給諸伏畫上了胡子???”
其他人聽聞也湊近了仔細看。
“天呐,小陣平你怎麼想的?”萩原研二忍俊不禁,“怎麼感覺不像小諸伏了?”
降穀零也道:“好怪。”
“畫上胡子不是顯得更成熟嗎?”鬆田陣平振振有詞。
諸伏景光自己則是摸著光潔的下巴,道:“我看好像不錯,要不試著留一下?”
“hiro你認真的?”降穀零哭笑不得地問。
櫻井理莎仔細看了看照片,又看看諸伏景光,“還是想象不出來諸伏真留胡子的樣子,綺月你覺得呢?”
綺月剛看到照片的時候就已經恍惚了,心緒複雜。
真像啊,蘇格蘭威士忌。
好想撕爛照片。
劃花這張臉。
聽理莎的問話,綺月挪開眼睛,掩飾住外露的情緒後,隨口道:“等諸伏真留了,你再對比不就好了。”
櫻井理莎點點頭,“也是。”
鬆田陣平得意地道:“諸伏你就把這張照片寄給你哥哥,肯定能讓哥哥桑放心的!”
“高明哥倒也沒不放心我。”諸伏景光好笑地道,“對了,綿星。”他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綺月愣了一下,回應道:“嗯?”
諸伏景光彎彎眉眼,說道:“上次洗衣店的事多虧你和鬆田他們了,高明哥想當麵對大家表示謝意,不知道你最近有沒有時間?”
外守一啊,這麼長時間沒聽到他的消息,那看來琴酒那邊的掃尾應該很順利。
綺月道:“謝就不用了,你哥哥不是在長野嗎?這麼遠,也不必特意見麵啦。”
其他人也讚同道:“是啊,諸伏,彆讓你哥哥來回跑了。”
高明哥平日的工作確實也很忙,諸伏景光想了想,道:“那不如出庭那日吧?哥哥肯定要來東京,到時候大家見一麵。”
綺月無所謂道:“行,你
安排。”
說起來,她現在知道了諸伏景光的親人,但波本……降穀零好像從沒提過他的家人?
但這個疑問也隻是在腦海中一閃而過,綺月並沒有深究。
警校的畢業典禮來了許多領導,其中有目前的警視總監。
當看到警視廳老大上台發言的時候,降穀零立馬對鬆田陣平身邊的伊達航道:“快!班長,按住鬆田!”
伊達航滿頭霧水,手倒是很誠實地按在了鬆田的肩膀上,可是,“為什麼?”
“喂!金發混蛋
——”
可鬆田陣平製止了降穀零,卻沒製止住幼馴染。
“哈哈哈對!小陣平的夢想是揍一頓警視總監來著!”差點把這事忘掉的萩原研二笑得前仰後翻。
而其他人還是頭一次聽到鬆田陣平的夢想。
“噗哈哈哈哈哈哈!”
“快去啊鬆田!”
“是啊鬆田,大好的機會哈哈哈哈!”
“你真厲害啊鬆田!”
卷毛青年在友人們“哈哈哈”中托著下巴,盯著台上的警視總監,咧嘴揚起一個囂張的笑容,“哼,這種幼稚的夢想,誰要當真啊。”
降穀零快要被他笑死了,“可你不是因為這個夢想才當警察上警校的嗎哈哈哈哈!”
“真的嗎鬆田?”綺月都忍不住對鬆田陣平比了個讚。
也不知道鬆田“揍警視總監”的夢想和她籌備中的“偷盜警察廳絕密情報”任務,哪個更難。
“夠了啊,你們——”
在鬆田陣平握著拳頭,快要惱羞成怒的威脅下,其他人漸漸平息了笑聲。
可過了一會兒後,不知道是誰先憋不住笑了一聲,立刻又引起了大家一片:“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了鬆田陣平的“夢想”做緩衝,似乎畢業分離的傷感都被衝淡了許多。
畢業典禮後,大家收拾東西各自準備入職。
而對於其中的三個人而
言,他們不過是提著行李前去警校隔壁——警察廳附屬機構,警察大學。
依然還是警校,不過是公安警校。
所有新入職的公安都要在這裡接受為期一個月左右的研修,等工作以後,偶爾也要回來進修。
但與警視廳警察學校不一樣的是,警察大學禁止一切聯絡工具,對公安們也沒有具體的分班,每個公安學習的東西都有著出入。
綺月在宿舍看到的就隻有一張課表,標明了她要在哪個時間段去哪個地方上什麼課。
第一次上課的時候,她碰見了諸伏景光。
兩個交流後發現,綺月的課程多了醫學相關的內容,而諸伏沒有,他多的是偽裝搜查;綺月多了一倍的射擊訓練時長,而諸伏則是要學習各種槍/械用法。
除此之外還有很多不同。
可以說,除了通識課,就沒有完全一樣的地方。
“簡直是為我們量身定做的職業培訓。”綺月評價道。
“而且我也沒在宿舍樓看見zero,”諸伏景光歎氣,“他們職業組的訓練跟我們更不一樣吧。”
研修隻有一個月的時間,他們卻要學習很多東西。搜查手段,保密措施,以及各種技-->>